关于经济学说史学习的一次通信
赵老师：
今天听了你的课，觉得有必要为霍布斯正名一下。我了解的霍布斯不应该给那么差的差评。也是很有缘分，上个月曾经很想读《利维坦》，但是有些其他的杂书耽搁了。然而这一方面的信息和资料都有收集些。霍布斯有两个主要观点，绝对君权和君权民授。这两个观点并不矛盾，首先人民把权力交给国王，每个人都同意给国王，（假定这个契约真的存在），国王有绝对君权。霍布斯反对暴力革命，因为是当初每个人都同意签了契约的呀，你现在暴力推翻，不相当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故而人民无权推翻君王，不能破坏契约，只能内部改良。其次，君权民授从根本上取消了神授君权，取消了神圣，取消了国王的特权，王在议会，王在法下。英国革命爆发后，霍布斯由于主张绝对君权、反对国会分权而不得不随同英国王室逃亡到法国。1651年他的巨著《利维坦》在法国发表，虽然他第一个观点是维护封建的统治权力的，但是，封建王朝非常反对他取消君权神授，法国宗教界也对他的观点不满，他被迫逃回英国。克伦威尔认为霍的观念可以为他所用，霍也无路可走，便投靠了克伦威尔，并修改了利维坦，认为人民在对现有的绝对权力不满时可以暴力推翻它。确实，真实的事情也是这么发生的。霍布斯的书并不是献给克伦威尔。后来斯图亚特王朝复辟。但霍布斯没有等到到资产阶级光荣革命那一天，他活了91岁，他郁郁而终，不是因为他一生被贬被批被禁言，而是他看不清搞不明白未来政治发展的方向。霍布斯搞不懂的后来由洛克接过来完成了。
像西塞罗一样，可能也是被人误解颇深吧。每每碰到霍布斯西塞罗这种不能被人很好理解的人，每每碰到被传说中的公正历史给予差评的人，我都很同情，老师说过学习经济学可以使人变得宽容，很有体会。开始我也没对霍布斯有什么了解，后来西方哲学史讲到他，有些出入，然后参考了一下邓晓芒教授的讲稿，百度了一下霍布斯的生平。可能确实是误解了。
老师讲的其他的东西我都蛮喜欢的，会有意无意给一些解惑的方向。比如我最近十分想知道钱能买到什么钱不能买到什么。即什么样的东西可以成为商品，可以被价格表示，可以市场化，因为看到过制度经济学有用钱买权利来解释外部性的。今天讲到波兰尼他可能从是否具有商品属性这个角度来说明我想知道的那个问题，后来上网再搜了一下商品属性，大概是价值和使用价值，但讲不通波兰尼举的土地、劳动、货币的例子，估计波兰尼有更好的解释来解释商品属性，会再去关注一下这本书。
此致敬礼
恭祝教祺
2012.10.12
2012.10.12
王同学：
谢谢你提出的问题。
我只说一下霍布斯。至于波兰尼，建议你还是去读他的《大转型》吧。
1，关于说霍布斯将《利维坦》献给克伦威尔，不是我的表述的问题，而确实是记忆和理解的错误。霍布斯为什么写作《利维坦》，我现在也不确定，没有看到相关的材料。不过，说是为了给克伦威尔的专制独裁提供合法性证明而写作，或者说就是为了写给克伦威尔的，也没有确切的证明，因此很大程度上只是一种“合理性推断”，也就是一种臆断。似乎我以开始接触到霍布斯和《利维坦》的时候，得到的就是这样的解释，可能来自我的某位老师也可能来自我某次对某本并不严谨的著作的并不严谨的阅读甚至是对网络材料漫不经心的浏览。这个问题我已经讲过好几次了，也就是说我已经误人子弟好几次了。这是一个深刻教训，我会吸取的。
2，霍布斯之所以在1640年之后流亡巴黎，因为他害怕革命，因为他那一年写了一篇维护王权的《保卫在国内维持和平必不可少的国王大权》受到权力上升的议会的攻击；后来，又因为《利维坦》对君权神授和教会的攻击在巴黎受到流亡英国王党的批判和法国当局的谴责，于是回到英国。他将克伦威尔的军事独裁视为自己理想的政治结构，对克伦威尔表示了归顺。克伦威很欣赏他。后来的故事是，在封建王朝复辟之后，他又归顺了查理二世。在巴黎期间，他曾经担任过当时的威尔士亲王即后来的查理二世的老师。
3，从维护王权到批判君权神授到归顺反对君权神授的资产阶级政权，或者说从反对资产阶级革命到归顺资产阶级政权，虽然说他所反对的是他所恐惧的动乱，但这种立场的不坚定，会被看成是一种机会主义的见风使舵，会被看是一种配第那样的道德上的“轻浮”。其实对历史上那些伟大的思想家作道德评价并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培根或者霍布斯或者配第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们的思想，因为他们对学术的贡献。他们的道德或者人品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有时候我们还是希望学品和人品，思想和道德具有一致性，我们还是希望思想家们能够做到道德上的坚持，这样我们才能更加理解学术或者思想的意义，或者说追求学术生活的价值。
4，“绝对君权”和“君权民授”可能是有冲突的。如果君权是绝对的，那么权力结构就不得更改，即使权力的使用违背了民意。只有到了洛克的民主观念里，才有了现代意义上的委托代理关系。由于作为委托者的人民保有基本的天赋人权，才能通过改变权力结构来制约对权力的不当使用。
2012·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