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恩来为毛泽东准备厕所谈起


    半个多世纪前,开国大典在即,政务院总理周恩来作为开国大典的总管,百事缠身,但他却没忘了关心天安门上临时厕所的搭建问题,以应老毛和朱总司令那帮建国元勋内急之需。当代中国出版社出版的《共和国警卫纪实:鲜为人知的历史真实》一书描写道:周恩来凌晨来到天安门检查现场,他沿着警卫路线看了看,凡是毛主席所要经过或停留的地方,他都详细地一一过问。因为庆典的时间比较长,为了保证毛主席有充足的精力检阅,大会给毛主席安排了一个休息厅,就在城楼后面。他检查完后问临时厕所搭建的怎么样?工作人员带他到了城楼东北角临时搭起的男女厕所。周恩来进去看了看,对警卫人员说:“厕所里要准备一些檀香,到时候把它点着,放几盆清水、肥皂、毛巾。”

    老高我这等凡俗老师除了仰止总理以外,每次考古之际,也得用实际行动要搞好考古队的“出恭入敬”之地——厕所,解决考古队的吃喝拉撒问题,也是常事。

    老师搞厕所,咋听起来有点耸人听闻,但要看那是什么场合和地点。我在学校不好好教书,没事跑到厕所穷忙活,那就是生抢清洁工的饭碗,不是有毛病的戆大,就是傻不啦唧的小二,要不就是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科学发展观学歪了,算也要算在出风头的帐上,狠斗作秀一闪念。可在考古队搞厕所,却是行内的作业流程,都是考古队长要关心的开工要素,无关学养,有关教养,属于老师带了头,学生有劲头,是不得不为而必为之行为。   

    考古队的厕所凡有两种,一种是驻地厕所,一种工地厕所。驻地厕所可以借用老乡家里的,房东种地浇菜,有机肥嫌少不嫌多,乐不得与人数多多的考古队共用。可地处村外的遗址工地就不同了,荒野之外,哪有厕所?遇到山村,有坡有坎还好办,开工的时候,我朝东一指,说男的方便在那边,再朝西一指说,女的去一号到那里,剩下的事儿我就不用操心了。可遇到无遮无避的田野,一马平川的,我就不得不让人找来木头和席子,在工地边上挖个坑、掏个洞,垫两块条石,围搭出男女各一个应急的棚子,给考古队的人用,也给挖土运土的村上民工用。再说老高再高,我又不是闭窍金刚,万一内急,不也得“御用御用”?!

    工地上搭建厕所不难办,找个民工,交代一下,费不了几毛劲就搞掂了,难搞的是上面说的老乡家的厕所。老乡家的厕所,不少还沿用古代遗留下来的习惯,人粪猪粪都是肥粪,掏起粪来为方便,就跟猪圈连在一起,即古文献上称为“溷”者也。这种又是猪圈又是厕所的“圈厕”,《国语》有“少溲于豕牢”、《汉书》有“厕中豕群出”,说的都是此意。猪养在后面,人蹲在前面,中间只隔着横竖几根条石,或者象征性地挡几摞砖头、几根桩子什么的,原则是不怕人进去,只怕猪猡跑出来。人能看见猪不说,猪不老实,哼哼上前,几能拱到人屁股。按说一个厕所的味道就够闻的了,再混合了猪圈的味道,那对不少见多识广的考古人来说,也还是有点下得去脚,蹲得下身,而闻不好那味。

    圈厕老乡能用,考古队也能将就用,不用也没地方解决内急不是?但不搞些修整,不做些打扫,径直就用,实在还是叫人头疼。我这人说不上心善,可有点心软,这种脏活舍不得也不好意思调动别人去做。特别是那些视如己出的同学,他们细皮嫩肉的,又怀着心驰神往的考古情怀,初来咋到,就干这个?那不是把中学的劳技课挪到考古工地上了么,那不是向人家稀里哗啦泼凉水么。想到这些,我心也不横,脚都不跺,把“君子不器”的古训抛到一边,就以身作则,亲自操持了。像什么把有缝隙的地方遮挡起来,把坑洼的地方铺垫起来,再撒上消毒水灭害灵,蚊子多备好蚊香,接线拉灯装开关,农村常断电,应急蜡烛和手电也不能不备……厕事多多,又细又繁,忙煞老高,不在话下,权作考古队一号工程也。

    老师这么干,也不意味同学什么都没干。城里的女生爱把上厕所叫上“一号”,有了老高忙活出来的干净圈厕,她们索性就把上厕所,都乐不可支地改为“看猪去”了。有女同学看到猪浑身是土,还动不动就端盆水去帮猪淋浴,把个猪冲得白胖白胖的,也不怕人家感冒拉稀。有天房东说要把猪拉到集市去卖,几个女生情绪大坏,阴沉不已。“让我再看猪一眼”,成了她们那几天的功课。上工前看一眼,再看一眼,回头又看一眼,才恋恋不舍去工地。下工后,不管内急不内急,先奔圈厕,“看猪”次数陡增如穿梭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喝了“三鹿”奶粉,误食日本核危机蔬菜患了脑膜炎型的急性肠胃炎呢。最后还是一个顶俩,老将出马,我找到房东,半开玩笑地说他家要卖猪,影响了女同学的心灵健康。他很上路,说卖了大猪,再买几头小猪猡回来养。消息传出,宛如庆祝十七大又一次开成了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奋进的大会,女生们的笑靥,才重回花容月貌青春脸,重现一片畅饮心灵鸡汤的模样。

    送猪去卖那天,与猪合影,成了当日主题。这叫我想起来,十来年前在日本,有天夜晚走在一条小街道上,看到一个上了年纪模样的妇人,牵着一个老大不小的宠物在遛街。远远就听到那宠物发出哼嗤、哼嗤的奇怪声音,走近我定神发现,居然是头猪!我惊骇之余,不由地慨叹:资本主义真是邪门,不但奇装异服,还奇珍怪兽啊,堕落啊腐朽!从此加深了对中国人常说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的感性理解。现而今,中国开放了这才几年,宠猪都宠到考古工地来了,啧啧!这还哪是考古啊?!这精神头都用到工地上去,甭说中国上古史早就能写出来,连中国未来史都能鼓捣个八九不离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