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我的警告过后,布斯的行为一度收敛很多,在之后差不多半年中,我都没有再接到类似电话。
说实话,除了扰民这一点之外,布斯并没有其他出格的举动,每次他都会很老实地按照合同提前一周把房租交给我。对于和我一样的普通房东来说,这一点似乎可以“一美掩百丑”。可惜好景不长,就在租约还有3个月到期的时候,我正在跟朋友吃饭,忽然又接到了电话,这次是物业打来的。
“您家那小老外又开趴体了,男男女女很多人在房间里,而且喝得神志不清……”
我心里咯噔一下,靠,不会吸粉或是K摇头丸吧!顾不上继续饭局,直接杀奔目的地。时间已是晚上深夜,楼下围了很多人,后来才知道,都是被吵得睡不着的邻居和看热闹的闲人——起因是布斯开趴体,喝多了,跟好几个女孩子抱在一起,打开窗户大喊“爱老虎油”,音乐震天,结果再度被投诉,110来了之后布斯这帮丫丫崽崽们接着酒劲耍酒疯,我赶到的时候还在面红耳赤酒气熏天地跟警察掰吃呢……
一听房东来了,周围的人乌漾就把我围住,七嘴八舌地说,什么缺德啊有病啊没有素质啊,什么都招呼过来了,把一向老实巴交三棍子打不出一个臭气的我说得那叫一个脸红心跳啊!
见了我,布斯似乎酒醒了一半,张嘴就是:“PUEDO……”我瞪着他:“不要说西班牙文!”他眨眨眼睛:“BUT……”我怒吼:“也不要说英文!”警察奇怪地看着我们俩,过了一会儿,布斯开口了,这次是标准的普通话:“我只是喝了一点酒……”
周围的人哗地一下,原来这个小老外会说中文啊!他怎么以前从来装不懂?!……我心想,丫装B!
我对布斯说,这里是居住的地方,要开趴体去酒吧或者夜总会!布斯还要说什么,我怒发冲冠地说:“让你的朋友离开!”他第一次见哥发怒,吓了一跳,他那些朋友连忙收拾东西走掉。警察这时候发了话:“行了,那就先到派出所去一趟吧……”
布斯见要被警察带走,吓得酒似乎全醒了,先是坚决不同意走,后来又开始给人打电话,呜哩哇啦地说西班牙语。到了派出所,警察在那里询问我的情况,做完记录后出来,看见布斯一个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缩成了一团,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
这时候我才想起,丫今年才16岁……在中国还是个孩子,靠,孩子也不能这么没有教养!
等到布斯做笔录的时候,外面忽然冲进来一个中年妇女,中国面孔,是布斯语言学校的监护老师。见到她,布斯似乎见到了救星,说了一大通。老师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使劲地说道歉,另外也请邻居原谅。她说布斯父母是哥伦比亚一个很有名的企业家,因为看好中国发展,把儿子送到中国学语言,其实布斯还是很单纯的孩子,云云。
警察甩过来一张记录单,我们一看,是最近几个月派出所接到的报警电话,全是投诉布斯的,要么深夜放音乐,要么晚上开趴体,还有一次丫没事干挨个拨打内部视频通联电话,把整个楼的业主都骚扰了一遍……看得我跟那老师面面相觑,问他为什么,他抓抓头说,觉得好玩……
我忍无可忍地下了逐客令:“布斯,你明天就离开房子,另找住处!”布斯的监护老师就急了:“别别别,您这样让他去住哪儿啊,还有三个月他就回国了,再说他还是个孩子……”我说:“我不管他住哪儿,但是别再住在我这里丢人!三天两头被投诉,邻居还以为我家招了个妖怪呢!再说,是孩子就能无所顾忌为所欲为?”
布斯一见也慌了,连忙道歉。我坚决不松口,要求他明天就离开。那老师又去求警察,警察摇摇头,邻居的意见太大,这个我们尊重房主。老师又连忙跟邻居们说好话,早就一肚子火的邻居们怎么可能松口。结果折腾了一圈,还是要让布斯走人,那老师没有办法,情急之下眼圈一下就红了,含着眼泪对布斯大声说:“你太不懂事了……你……”
布斯见到老师这样,呆住了。我、邻居、警察也有点意外,屋里马上沉默下来。
老师转身对着墙,站了一会儿才转过来,眼睛红红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算了,你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先搬到我家去吧……”老师又转身对我和邻居们道歉:“真是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布斯知道惹了祸,都不敢看老师,蔫头耷脑地嗯了一声。
派出所警察看看老师,又看看我。我看着邻居们。最后邻居中居委会一大妈开了口:“让他再住三个月也没什么,不过他真能不再犯吗……”我心里一热,说:“这样吧,布斯,你的押金我交给居委会,如果再出现扰民被投诉的情况,押金就当扰民罚款,补偿给邻居,另外你也要立即搬走!”
布斯连忙点头。我怕他不长记性,马上恶狠狠地补了一句:“如果不是看在你老师的面子上,真想让你早点走人!”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第二天想把押金交给居委会大妈,人家死活不收:“那就是说给那小子听的,你不用这样!”末了我跟该大妈达成共识,外国小孩子肯定是牛粪吃多了,缺心眼。
之后三个月果然风平浪静,我跟居委会大妈及楼上紧密联系,布斯的确没有再犯。
3个月后布斯顺利结束了在中国的学习,回国前我去拿回钥匙的时候,发现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跟我当初租给他的时候完全一样,酒瓶子也都收拾干净了,这还让我挺意外的。
现在偶尔还能在MSN上碰见布斯,他在英国继续读书,签名依然是中文。我们没再说过话,因为每次我跟他打招呼,他立马就下线。我心想:“估计怕哥跟他英国房东通风报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