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消息(2000-2001年写的)


春天的消息

 

去楼下,给花盆换了土
就把春天搬回了家
靠在阳台的玻璃上
我看见春天,从三千米高的天空
瞬间落下

我一如既往,喜欢
宽阔的街道。没有阻隔的风
吹到哪里,春天的群裾
就温暖地铺到哪里
心爱姑娘的小手
每发现春天的一个具体的样子
就忍不住赞叹

 

春天
橙黄色的跑车
在窗外一闪而过
迟缓的公交,依旧姗姗来迟
沉静的人们
饮尽杯里的最后一点水
纷纷起座离身
我将打开的报纸
折叠好
我看见,在傍晚的街上
每个人手里都拿捏着
一大叠关于春天的消息


你所不了解的事物

 

你所不了解的事物  在客厅里
散发着幽深的光芒
你做梦  你在电视机上那个杯子的
深水里,小口小口地吐着气泡
那些灰尘是透明的
你那离散30年的亲人
正以漂浮的状态与你靠近

午餐之后是晚餐  你点亮
一柄烛光  你的脸在地板上晃动
墙壁是没有表情的
但它们和黑暗接近

 

你所不了解的事物
在一千里外的河岸边
随着黄昏里的一枚草叶滚动着
(说不定哪天就会滚到你的客厅门前)
天空高到不可以用尺子丈量
上帝啊!
你知道,有时候他也是迷惘的。

 

时间是匹失控的白马
也是一匹饥饿的白马
它被用于一条河流的命名
如今,你在一栋25层高的楼宇中间
入眠
你看得见吗?你看不见
那个无形人的手臂在窗外
如影掠过
(据说,许多命运由它安排)

 

你微笑着,流出口水
象熟睡的婴儿,不能开口讲出
自己死去时候的模样。


去车站的路上

 

我忍不住要赞美那片绿地,在经过
车站的拐弯处。一条名叫小清河的水
散步着在我背后越走越远
只要15分钟,我就从枝繁叶茂的村落里
一步跨进城市了

 

许多人在车站那边站着,车还未来
我看到——目前人们是那么的悠闲
而我在踏过那条,叫小清河的桥之后
脚步依然散漫。我在想些什么?
手捏着一卷报纸,低头看些须的尘埃
漫漫蒙上我干净的鞋子

那被栅栏圈围起来的绿地


就在车站的北边,我的右边
我可以忽视身边飞奔而去的汽车
充耳不闻这城市边上的噪声
但是那些草的呐喊,稚嫩的声音
在微风散开如柔软的地毯
让我如梦初醒。我日复一日地走着
不慌不忙,渐渐的老了
悲悯和怜惜就这样变成了泪水

 

第一辆车走了之后,就没有回来
我走在去往车站的路上
不打算,再回来


叶子

 

叶子像一个女孩子的名字,但叶子
只是一柄叶子。有翠绿的裙子
和纤细的脉络。纤细的,是的
纤细的,比我爱的女孩手腕上的血管
还要纤细的令人心疼

 

发现一柄叶子,在她还是少女的时候
透过她明亮的眼眸,看见绿色的,太阳
照在露水的清晨里。绿色的,是的
绿色的。否则我不会如此小心
用我的指纹去吻她的发丝

那么多叶子中间。只有,一柄
叶子的名字叫叶子。我的心脏变的很小


很小,单纯的心脏,是的
单纯的,只能容纳一柄叶子
那么多的爱都漂在浮尘里,只有
我的思和念行走在清水之上

经过一柄叶子,迟疑的经过
在每一个睡眼惺忪的清晨,我得回家
我迟疑的用我自己慢下来的脚步
询问,叶子的影子在我的影子
的上面,我的头垂的比我的影子还低

 

叶子。有一天我锁上房门
远走他乡。你还会念叨着我的名字
微笑着流泪吗?

 

夏天

 

四班公交,花掉85分钟时间
把我从郊区的家
搬运到繁华的城市中央
这是我二个月前
统计出来的数字,现在是夏天了
穿过旷野的时候
我看见一小片开满月季的花园
旁边是正在拆掉的破旧楼房
运输车像蚂蚁搬家一样
把它们一点点的运走
就像我一步步的
从一个季节走向另一个季节

 

夏天。我衣柜里的衣服还未熨烫
坐在316路小公共里
心里忽然充满了一些皱褶
要是风吹得再激越一些就好了
我的脚步不再蹒跚
我的眼睛会舒展得如同天上
那片被铺得很开的清云

是的。穿过旷野,高速路,樱花西街
我走到哪里,夏天就尾随到哪里
我分不清自己是喜悦还是其他的什么
情愫。


夏天反正要来,我有没有准备
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当电梯关闭的时候,还是有点
小小的快乐,像风一样吹了进来
我在空气里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没人看见我的微笑

 

樱花西街

 

是什么让我安宁。是下午的暮色
是清凉的阳光洒下树梢
是悬凝在高空中的小鸟
是樱花西街驶来的一辆公交

 

是什么让我安宁。是旋即消失的下午
是黑夜瞬间来临的悸动
是那只停留了几秒钟的鸟儿
是清晨阳光满地的樱花西街

我的生命有两万天。一边是黑
一边是白。一半是上午
一半是黄昏
一份是明晃晃的亮,一份是
深沉忧郁的暗

仿佛银幕上站在街边的男子
灯光闪过,他便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蚂蚁


亲爱的蚂蚁在绿绿的梧桐叶子下
安了家  忙碌的蚂蚁清闲的时候
顺着树叶的脉搏散步   抬头看见晴朗的天气
蚂蚁皱了皱眉头没说一句话
天黑了,一只蚂蚁打不开门

可怜的蚂蚁坐在满地的月光上
发了呆  走神的蚂蚁想起去年的
某一段时光   大教室,栗子树林,黄土路
秋天一个招呼都没打
说来就来了   一只在向中年靠近的蚂蚁
突然学会了感伤

 

搬大米的蚂蚁在阳光下汗流浃背
赶路的蚂蚁脱掉了鞋子
跟菜青虫打架的蚂蚁奋勇向前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蚂蚁狼狈不堪
失恋的蚂蚁摘掉眼镜嚎啕大哭
哭过的蚂蚁看着满屯储藏好的粮食比较满意
黑暗的夜里蚂蚁翻开一本书
一个字有两只蚂蚁那么大
蚂蚁抬起头叹口气目光炯炯,说
生活是残酷的,但我不惭愧

勇敢的蚂蚁身背着干粮
离开了家  三分钟迈一步
走在打拼的路上……
 

龙王堂纪事(未完稿)


一个提包把我拎到北京
一个穿着西装的乡下人,
多少有点灰头土脸
我不知道龙王堂是个什么样子
路越走越窄,越走越远
大阔叶的树我不知道姓名,只知道
叶子很大,对,很大
遮得整条路上都见不到太阳

 

龙王堂,北京以北,
一个属于洼里乡的村子
有很多树,和两条不算很臭的水沟
肥胖的房东,
那个养了一缸金鱼的下岗男人
把一把陈旧的钥匙给我
说省水、节电,不要带乱人来
就钻进了厨房。
把自己扔到床上,在别人的家里
我如此简单就成了房客
成了流浪者。并且还是阴谋得逞的

 

不用掐手指头计算,我在龙王堂已经
混了两年。
去后面的超市买菜
到东边的小店买烟……


流星


我的命,一颗被抓住尾巴的流星
天空多像你的手掌
眼泪的热度,穿透稀薄的空气
你的发丛,这夜的黑
构成我腕部微弱的脉搏

走过城市和旷野,
午夜零点十分的阳台
你和我的距离,流星与天空的距离
组成一个只有两个字的句子
我不说出,你看
流星奔向自己的信仰
爱人死在黑夜的怀抱
美好的事物
都面无血色

 

旗杆镇

 

站台的名字叫旗杆镇。既没有旗杆

也不是小镇。傍晚把两根铮亮的铁轨

镀成磨砂黑色,火车如同懒惰的

甲壳虫,迟迟钻不进

才一尺高的荒草丛里

 

现在大家知道了。旗杆镇

不过是一个没有一个

乘客下车和上车的站台。作为

一只喜欢在风里散步的爬行动物

我不关心,那些擦着火花的轮胎

的冷笑从唇齿之间粹落的速度

有多落寞和伤感

 

在旗杆镇,每天各升起和降落

同一张面孔的太阳。在旗杆镇

狗尾巴草和香蒿蒿草的数目大致相等

在旗杆镇,萤火虫按时点灯雷打不动

随便找一个地方,在旗杆镇

安歇一下手脚和灵魂都是可以的

 

当你心里,生锈的时候

旗杆镇的黄昏如期的就来了

 

 

没有镜子   我却看见我坐在
我的对面   略显疲惫。
他埋着头,我的目光由地面而上
揣摩他的内心。一朵叫做绝望的花朵
慢慢自他的胸膛绽放开来
他的微笑,不虚弱但是苍白
我看见渺茫的时间
滴穿房屋的青瓦,静止的事物
在做360度的旋转

 

我看见春天的花开在秋天的树上
夏天的雨冲过冬天的土坡
我看见堕落的,在一秒钟之内
学会了飞翔,速度快如闪电
我看见有人在幕后,缓缓掀起窗帘
站到我的想象里
一把根本就不存在的手枪,让我晕旋

 

锐利的针在水泥地上,优美的
舞蹈着。我扶住额头
我在自己的自己面前惭愧不已
他的冷静就像无声的嘲讽
像璀璨的呼啸带来明黄的光线
没有镜子,我却看见自己
碎了

 

我所看见的,
别人都以为是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