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设计的出现,可以因为几个天才对构型审美的崇拜。设计的流行,主要就还是经济因素了。就像肖邦莫扎特对韵律音阶疯狂崇拜,可没有欧洲贵夫人对音乐的迷恋,也不会有一个时代层出不穷的天才技师们,造出古典音乐的黄金50年。
但经济发展程度、历史根源不同,对设计的诱导方向还不一样。大致说到“现代设计”,是由包豪斯而起,二战之后突飞猛进,成为社会窗口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甭管美的怪的矫情的,都在让这个世界变得不同。
二战最大收益方肯定是美国,躲在遥远的美洲大陆,该卖军火卖军火,该抢科学家抢科学家。造飞机大炮原子弹的牛人抢了不少,设计大师同样网罗众多。设计界大佬、包豪斯创始人格罗比乌斯,远赴重洋,从德国来到了哈佛教书做设计。他的后继者,凡德罗,包豪斯第三任校长,也跑到美国大学做教授。一批工业大师纷纷前来,加上蓬勃增长的消费需求、成熟理智的商业环境,美国设计被当作公司企业最好的经营资源之一,无缝嵌入产品价值链条里。制造商拿设计做什么呢?他们对消费者喜新厌旧的心理了如指掌,设计被重视,必须是能产生经济价值。全球市场霸主的美国佬认准一点:不断变化产品的风格,保持审美新鲜,能有效持续占有市场份额。
一个新外形、新造型面世,你手里的就成了旧东西。“今天的好东西明天就显得过时了”,这时购买就有动力了。你可以想象的所有东西,大到地铁汽车,小到水果刀包装纸,都在通过不断改变造型的方式,来强调自身存在价值。
欧洲呢,就有些不一样。得过是很注重思考的,包豪斯在理性之路上走得前卫而成功。二战毁了一切,但也适合推倒重来。德国算比较另类的欧洲国家,都浪漫的时候它严谨,都经济危机的时候它财政状况还不错。这个纯粹理性的桥头堡稍微弱势,其它国家纷纷涌现。比如意大利,法国,北欧众国。以意大利为代表,有明显的拉丁气息。自由奔放,独创浪漫,活力逼人,这些都跟中西欧的艺术背景有关。
这些国家还很有手工艺的传承精神,这在以前文章里也提到过。意大利法国,四处是一百多年优良工匠传统的作坊,这些作坊当初起的名字有LOUIS VUITTON,有GUCCI,有HERMES。很多工匠式的制作方法,都在欧洲设计师的意识中留有重要的地位。连包豪斯的授课教授,都有不少木工师傅、铁匠师傅。这种将设计师的个人才能,和工匠品质融合在一起的设计产品,衍生出了品牌与奢侈品,大把大把地赚银子。
日本又不一样。二战之后日本和德国一样,百废待兴。不过它没有德国的工业设计底蕴,没有欧洲的整体设计氛围。旁边一圈亚洲兄弟,那会儿都还是土包子时代。倒是美国在产业上扶植不少,于是在六七十年代,日本开始成为世界工厂,全民经济大生产。这阶段,吃什么味儿不重要,吃饱就成。用的东西长什么样儿不重要,好用就成。所以做工业产业,必然有设计。但此时的日本设计,明显不是以生活方式、文化为方向,而是义无反顾地朝经济发展方向大踏步前进。
与中国何其相似。
然后,日本开始思考,怎么样的设计才算“日本的”。借助奥运,借助西方时尚界、设计界的断层饥渴、世界对东方文化的好奇,以及经济商业的需要,浮世绘、禅文化被植入各个产品,推向世界,一跃成为主流文化。文化高度要占位,占住了主流,就能立刻在全世界人潜意识里享受无数垄断性、持久性优势。就跟那本书《菊与刀》一样,日本设计有色彩丰富、装饰的、华贵的,也有单色调、直线的、单纯俭朴的。透过日本文化,这些已经都被西方所接受。不再是产品、品牌,而是独立于西方习惯之外的一种生活方式。
这是中国的方向么?
有一点,相对于日本,我们有更多更廉价的劳动力、更庞大的市场潜力,是一个做任何东西只要做出规模就能赚钱的环境。当初日本,松下幸之助一句“设计的时代就要来临”,一呼百应,因为他们看到了瓶颈与未来。我们的企业家,同样需要足够的战略眼光来对待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