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坊里疯狂的《吻》


石磨坊里疯狂的《吻》


许鸿飞与钱大有

石磨坊里疯狂的《吻》


石磨坊内,许鸿飞与钱大有在为《吻》痴狂

石磨坊里疯狂的《吻》


石磨坊里疯狂的《吻》


石磨坊里疯狂的《吻》


许鸿飞的“胖女人”系列

石磨坊里疯狂的《吻》


《肥球》

石磨坊里疯狂的《吻》


《向左走,向右走》

石磨坊里疯狂的《吻》


陶醉在作品中的许鸿飞骄傲且心满意足

石磨坊里疯狂的《吻》


《吻》

石磨坊里疯狂的《吻》


两双不同肤色的手在泥中“如胶似漆”

  文/图 羊城晚报记者 邓勃

 

  在广州江南大道南,经常可以见到这样两个人:一位左手拿着烟斗,右手拿着火机,这打火机是铁的,阳光照到时,金属表面闪烁着光芒;一位肤色很黑,很壮,老笑着。

  他们一定是许鸿飞和钱大有。

  某个傍晚,太阳已西下,要的快餐还没送来,像平常一样,我和许鸿飞在喝茶,空调让一切变得快慰。

  这时,门推开了,工人把翻铸好铜的雕塑抬进来,放在四方桌上……

  这是鸿飞与钱大有的《吻》。

  一胖一瘦。瘦男高高的,双手支撑着胖得惊人的女子。他们这一吻,吻得那样深刻,那样浪漫,那样疯狂!

  力度、速度、节奏、质感和生命的气息,表露无遗。

  女的够胖,男的够瘦,但它一点都不搞笑,也不能用趣味这两个字来形容,遇到它,才知道词穷,任何爱的词语在它面前都变得苍白。

  从初稿看到现在,画草图、塑形、翻制、过膜、修改,推敲那些已翻成玻璃钢的塑像……我也在其间,不知看了多少回,直到现在铸铜出来还是那样激动。这太不容易了,也许,这就是真正的艺术魅力。

  雕塑中的“女人”已忘掉了一切,她在飘,她在梦幻中飞……

  这是中西之吻,这是两位异国艺术家合作的第一件作品。

  1

  说说许鸿飞

  一个1963年生于广东阳江市、1990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雕塑系的男人。这男人后来成了中国著名的雕塑家。

  胡须、烟斗、胖女人是这男人的三大标志。

  他长了一副与鲁迅相仿的面孔,又充满着一股自在与轻松。著名艺术家黄永玉曾形容他为“一须顶嘴,两手和泥”,颇为贴切。

  传说中,这个男人喜胖女;传说中,这个男人曾暗恋某胖女,夜不能眠。一日,像中了魔一样,闭关,不吃不喝不睡不做爱,整整花了七七四十九天,创作出一个个神态各异的女人……

  关于这个男人的传说挺多,问之,微微一笑,不答。

  这个男人是靠“女人”出名的,他做的都是活着的人,她们有呼吸,有感觉,并且相爱。一个个拥有肥硕的臀部、丰满的大腿、颤动的乳房……偶尔,也会有一座拥有处女般白净的双肩、长而优美的躯干、高耸乳房的少女像,但总是被自由、放纵和富有肉感的胖女人所淹没。

  10年来,这个男人“经手”的胖女人已达一百多,他让许多人爱上他的胖女人,迷上他的胖女人,拥有他的胖女人。

  上世纪90年代,曾经一度,他也和同年代的人一样,一心想着评职称,想着创造主旋律式的城市雕塑,想着要得到圈内人的认同和肯定。

  刚开始做胖女人,也纯粹是为了好玩,没有功利,只是带着兴趣去做的。当时,黄永玉对他说:你不要傻了,追求什么职称都不现实的,你要创造自己的品牌,像你的胖女人系列,要得到市场认可才是最有价值的。这样,你的东西才具有生命力,才有人欣赏。

  之后,恍然大悟的鸿飞“蓦然回首”。他开始慢慢脱离体制的束缚。

  如今的许鸿飞,成熟了,他不再像有些艺术家那样,羞于开价谈价,他的胖女人系列已成了收藏家的宝。他承认:“当艺术家有了经济实力、有了市场,才能保持艺术的潇洒。”

  在广州,许鸿飞的工作室最富活力。

  每天夜里,石磨坊总是人来人往。来的人当中,有许多是仰慕鸿飞而来,当然,也有跟我一样,来磨岁月的。来人中,与雕塑搭边的人不多,其中有艺术家、媒体人、收藏家、企业家、政府官员、派对人士,以及优雅装扮的老外。

  鸿飞的石磨坊有两处,一处是装潢特别、名画众多的“藏宝阁”,那里,以展示与一些沙龙活动为主;一处是不远的雕塑工坊里的小房子,那在1994年就有了。

  鸿飞是一个易和别人相处的人,不孤芳自赏。这性格让他拥有一群知识友人,聊天,喝茶,岁月流逝中,水乳交融,毫无隔阂。

  2

  说说钱大有

  钱大有何许人也?

  他原籍尼日利亚,父亲娶了8个老婆,所以有8个妈。他亲妈是最大的,生了9个孩子,夭折了一个,他排行第五。

  他从小喜欢艺术,后来读了美术学院。1997年,美国有位女士去尼日利亚,看了钱大有的雕塑作品后,对他说:“你到美国施展才华吧。”

  当时,他还没结婚。到了美国,为生存,他开起了的士。1990年结婚后,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接着是一对双胞胎,后来又生了一个。生活所迫,他在开的士的空闲时间还兼职吊车司机,10年光阴就这样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了。

  大有说,开车时,客人一上车就称他为司机,他常常更正:请叫我艺术家。我会成为非常伟大的艺术家。

  每次都受到客人的嘲笑。

  直到有一回,一位客人认真地说:“你有什么证明你是艺术家?”大有从后车厢里拿出作品给客人看。当时,这客人直言:“我女儿画得都比你好!”

  他说,你如要成为艺术家,你要练习,要有计划,不实施,你一辈子只能开的士,还加了一句:“其实,你是一个很蠢的人。”

  回到家,大有老想着这位先生的批评。几天后,他与太太说:“我不开的士了。”

  “那我们全家往后吃什么?”

  “我不知道!”

  他不管太太的反对,当晚就把考之不易的的士司机驾驶证剪坏,下了决心断了后路。

  那时,银行存款只剩360美元。

  再之后,他就埋头创作,但这道路很艰苦。没钱请模特,他就画他太太,而且画得挺写实,大家都说“像照片一样”。但买家不买,他们说:“我为何要花钱买你太太?” 看到许多艺术家的画很好卖,他就像学生一样四处请教。一绘画朋友告诉他:“你必须把艺术和赚钱分开!你必须要了解怎样生存,再考虑成为优秀艺术家。”钱大有于是开始画好卖的画,比如一些装饰感比较强的作品,慢慢地,生活得到保障。

  到美国第10年,也就是1997年,他的第一个展览,画全都卖光,虽然那时卖得很便宜,但还是挺高兴,这是他的一个转折点。那次后,人们开始认识他,人们碰到他会说,你是一个不错的画家。

  他又不买账:“我不是画家,我是雕塑家。”他骨子里还是喜欢雕塑。

  之后,他开始了雕塑。他喜欢不锈钢雕塑,一做就做到现在。2008年,他创作了《奥巴马》,他用铝材料,剪了很多片……作品出来后,成了他的第二次突破。“当时,有人想出一百万美金收藏,但我觉得应该不低于二百万美金。”

  他对东方很向往,刚好认识了一个中国朋友,朋友不停地讲广州雕塑家许鸿飞的传说,他心动了,决定到广州与中国雕塑家一起搞半年创作。

  3

  两双手在泥中如胶似漆

  来中国前,钱大有不知中国怎样,他想象中的中国很穷很原始,以为中国人还穿着清朝的衣服……

  美国的朋友知道他要来中国,双眼都睁大了。

  2009年11月,他第一次来中国探路,“刚到中国首都机场,我就被机场的气势震住了,想不到中国那么现代化!”

  一到宾馆,大有马上给远在美国的太太打电话:“中国非常非常的美。”他在电话中快活地大叫。

  他喜欢上中国,喜欢上广州。 大有到来那天,鸿飞在石磨坊“藏宝阁”开了一个欢迎会,白人来了,黑人也来了,美女俊男一样不缺……大有给鸿飞带来一顶牛仔帽,鸿飞送给他一件防水工衣,他们那天都戴着穿着,在来宾前后窜来窜去,激动得很……

  唯一遗憾的是语言不通,无法用语言来交流。这可成了一件好玩的事,他们虽然有许多话要说,但往往相对无语。只能用手势。

  与其说,他俩平常在晤谈,不如说在感受对方的艺术,他们很默契,相见恨晚。

  工作之余,许鸿飞成了中文老师。

  “月亮!”许鸿飞手指天空对大有说,同时,用笔在纸上画个弯弯的月亮。

  “月亮!”大有说得歪七扭八的。

  不到几个月,大有学了很多名词,虽然,他总是把太阳说成鸡蛋,把鸡蛋说成凳子。

  他们打算一起创作一批体育题材,鸿飞说,他们不是因为广州有亚运会才碰运动,而是他本来就有让他的胖女人动起来的欲望……而大有对体育题材极有兴趣,一拍即合。

  自从大有来后,许鸿飞好像注入了更多的血液,他不停地创作,他的胖女人一个个动了起来,他陶醉在作品中,心满意足,每到这时,我才发现许鸿飞的骄傲。这骄傲的神情很迷人,也很幸福。

  他俩偶尔一起合作,但大部分是自由创作。合作时,我们总是看到两双不同肤色的手在泥中“如胶似漆”。

  4

  做着同样的梦

  许鸿飞的符号就是胖,胖得让人发抖,胖得让人惊奇,胖得让人笑个不停……

  他的胖女人,让人产生一股无法抗拒的冲动。她们面对着你,凝视着你,甚至纠缠着你。

  大有超喜欢不锈钢,现在制作的奔跑的马就是用闪闪发光的不锈钢做成的,为了这些奇怪的材料,许鸿飞到处打电话打听。后来,在阳江一个不锈钢汤匙厂购买了一批。大有还喜用木,刚来广州不久,就到木材市场买了好多块大木。所有这些要变成艺术都要亲力亲为,虽有工人,也代替不了他,所以,大有每天总是从一大早忙到天黑,每天只有时间吃一餐,他既是艺术家也是工匠。

  这些看起来简单的不锈钢和大木块,在大有没日没夜的努力下,渐渐有了生命……

  两人创作的以运动为题的新作别出心裁,铜铸的雕塑表现出反地心吸力的轻盈,尤令人大开眼界的是,许鸿飞创造的运动员全是胖嘟嘟的女人,这不仅打破肥胖人懒惰不爱运动的偏见,也以艺术的形式让大家认识到了别有新意的健美……

  我每回到工厂,都看到大有在造梦。

  他似乎每天都待在工厂里,有会英语的人来,他就说个不停。他说话时,手舞足蹈的,形象得很。所以,大家都非常喜欢他。

  不管是一起合作,还是单独创作,大有都很满足。小憩时,他非常放松,弹弹吉他,听听音乐,上上网,与老婆通通电话,见到朋友到石磨坊,他总是眉开眼笑。

  有一件事不得不说,许鸿飞在工场附近给钱大有和助手租了房,但在短短时间内搬了几回住处,因为租户不喜欢把屋子租给黑肤人,他多多少少受到歧视,许鸿飞老为他的事到派出所写证明,证明钱大有是艺术家,不是坏人……

  大有在工场穿的是工作服,出去却喜欢穿正装。每次出外,他都穿西装打领带,搞得很正式。广州是个随意的都市,所以,大有在人群中总是特别醒目。而鸿飞不管在工场或出外都是便装,但嘴里一定叼着烟斗,喷着烟雾。他过着品位生活,今年才过了半年多,竟喝了30多万元的红酒。

  有一回,钱大有兴致勃勃地请鸿飞去小北路吃非洲菜。

  上来一碗像鱼的菜,一些白色的米糕,还有一碗像鸡肉的菜。开始大家只看不吃,因为不但不合口味,而且还要用手抓着吃,很不习惯。大有却是来石磨坊后第一回吃得这么欢快。平常中午,大家都是在工厂吃快餐,大有吃了几餐后,就再没吃过。

  后来,大有热情地邀请大家再去重温非洲菜,大家都装作听不懂。

  因为钱大有习惯喝咖啡,“不喝咖啡睡不着”,鸿飞还专门为他买了一台咖啡机。

  在江南大道南,经常可以见到这样两个人:一位左手拿着烟斗,右手拿着火机,这打火机是铁的,阳光照到时,金属表面闪烁着光芒;一位肤色很黑,很壮,老笑着。

  他们一定是许鸿飞和钱大有。

  他们如此不同,却做着同样的梦。

  在石磨坊工场,他们正努力创作一批关于运动的雕塑,今年10月28日,亚运会之前,作品将在广州艺术博物院展出。

  邓勃   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