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长春的生日蛋糕（三首）■ 洪烛

长春的雕塑

在火车站停住脚步

背上的行囊还来不及放下

衣摆刚刚被掀起，风就停止了

整个身躯呈现感动的姿态

“长春，你太美了！”嗓眼里本能地

发出一声呢喃

美使我无力，简直走不动路了……

这就是我与你的第一次见面

街头巷尾的雕塑，招手即停

一摆手就又活了，远远地跟我打招呼

看来它们没把我当成陌生人

 

我多想走进这座城市

成为众多雕塑中新近完工的一尊

接受检阅。谁能看出我脑海里的晕眩？

你用春风抹去我脸上的沧桑

让我站在原地别动，等人来迎接……

 

有人喊我的名字，下意识地一回头

暴露了我只是一件半成品

这一瞬间即使再漫长，也会过去

我在等人，可路在等着我呢

 

流浪者也会跟雕塑保持同样的愿望——

站在哪怕最拥挤的广场上

长春，只要你给我一小块立足之地

我就再不愿离开

 

你若觉得我一个人等这么久

显得太孤独，最好再在我身旁

塑造出一位比维纳斯更美的女郎

并且让她紧紧挽着我的胳膊

悄悄地说：“愿意有我陪伴吗？”

 

献给长春的生日蛋糕

 

做一块林海雪原那么大的蛋糕

涂上更多的奶油，更多的甜言蜜语

驾起雪橇，从生日蜡烛般密集的

白桦树之间穿过——

风吹灭蜡烛，却吹不倒一位

哼着小调在梦中滑行的诗人

 

我不是糕点师，可总想

把蛋糕做大，把梦做大

 

做一个林海雪原那么大的梦

鸟语花香，灯火通明

边缘还布满奶油般的浪花

“哦，幸福都快溢出来了！”

 

长春，今天给你过生日

瞧我带来什么样的礼物

 

雪还在下，覆盖我梦中的城市

拿刀沿着笔直的街道切下去

纪念碑、绿地、五星级饭店，什么都有

分给市长与市民，乃至围观的每一个人

“做梦，是诗人最擅长的手艺

请尝尝我梦的味道……”

最后的一小块，留给自己

 

一张北京到长春的火车票

 

一张北京到长春的火车票

票根我还保存着。仿佛仍然在等待

一趟未来的列车

 

印在票面上的日期

是很久以前的一天

就在那一天，车票留下了伤口

我的回忆也需要止痛药

 

也许还有另一张车票

保存在另一个人手里

或者被她丢掉？

 

一次秘密的旅行

没有更多的人知道

我跟她是事先约好的

还是在列车上相识的？

留给小说家去想像吧

 

从四点零八点的北京，到达长春

是几点？通往长春的旅途

时间真快，春天很短

我短暂的爱情，有点辜负了

终点站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