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写 作 营 看 球


    世界,似乎被世界杯搞疯了。中国,也似乎被世界杯搞疯了。

我不知自己是真球迷还是假球迷,反正看了二十多年球,当16日晚匆匆离开电视机前赶往机场奔赴庐山时,心里那样万般的不舍。据说,尽管中国队没去南非,国内象我这样的球迷却有六七千万,正日夜熬心熬肺红着双眼守护着电视机前。足见中国人球踢得不怎么着,可参与意识的强烈和疯狂。

这届国际作家写作营,扎在庐山顶的别墅村宾馆,本次活动主题为《文学与自然》。柳萌、束沛德、我还有从瑞典、芬兰、西班牙、克罗迪亚来的四位作家,一齐住进别墅村内的176号别墅。这里可是彭德怀、黄克诚当年参加庐山会议时曾住过的地方,彭著名的“万言书” 就诞生 于柳萌老师所住的房子里。我忍不住开玩笑说,您老真有缘分,因“万言书” 戴了二十二年“右派” 贵冠,现在您住进这间房,任何恶梦都不会吓着您了。78岁半的柳老哈哈爽笑,扬着一头白发说,是啊,我把十八年青春岁月都献给了你的内蒙古老家,这把岁数,没什么事可让我担惊受怕的了。

作家群里不乏球迷和准球迷,来庐山的二十来个作家里多数人有着多年观球历史,杨匡满甚至从上世纪七十年代看球而且是去现场。我们把晚饭后的两场集体看球地点,就选在匡满、刘华等所住175号别墅的会客室。175号曾是毛泽东当年的住处,紧挨着176号(如果当年彭总不写“万言书”, 走过去几步面谈而不留下文字传阅,也许历史可能改写了),会客室宽敞而有大屏幕液晶电视,适合众人一起观球起哄。

每天忙完上下午满满的学习交流紧张日程后,我们各个都象小孩子似的盼着晚七点半的到来,盼着175会客室的灯被杨匡满先期点亮。魏微、陶然我等就往那里搬从别墅村口小商店买来的啤酒、下酒的零吃,再把泡茶的电烧壶水烧开。邓友梅、束沛德、柳萌三位近八十岁老先生,是准球迷级别或还未入级,不参乎我们。从西班牙来的教授作家佩德罗,母亲是哥伦比亚人,但他一心支持他的国家——西班牙队,他知道我是西班牙球迷后,在那天西班牙输头场球的早餐桌上沮丧着脸对我说,踢得不好,哈维、比利亚无状态,太着急了。我安慰他说,没关系,好的球队一般都出状态晚,留在决赛阶段才去拼。这老外,在异国它乡找到了我这一知音而十分高兴,使劲握着我的手说,谢谢,谢谢,你说得对。其实我心里也没底,从第一轮表现看老牌强队普遍疲弱,能否调整出状态,还真不好说。

那晚阿根廷灌韩国四比一后,马拉多纳粉丝北弟狂热了,又喊又跳的,江苏姑娘魏微的尖叫一点不亚于她的小老乡惠若琪。大家一兴奋,就走上了不远处的山顶小镇牯岭街头。十九世纪被西方传教师开发的牯岭小镇,如今已成人间仙境,夜景更迷人,三五成群的游客、琳琅满目的店铺、从山下深谷飘上来的白白夜雾,装点得这一山顶小镇更显得幽雅而神秘,如海市蜃楼。我们漫步在清风淡雾中的街头海聊着,在江西作家晓君引领下又一头扎进街边一个小酒馆,正好第二场球刚开始下半场,希腊和尼日利亚队在厮杀。

离开庐山前看的最后一场球,是24日晚意大利对斯洛法克。

也许,第二天就要离开庐山了,也许下午寻访上百里之外的陶渊明故居有了什么感怀之类的了,晚上大家的心情都似乎有一丝淡淡的莫明的离别前的惆怅。

离十点的开球尚早,我、魏微、晓君、北弟四个忠实球迷,沿着别墅村前边那条小路散步,走到著名的“美庐” 前边时,那里一片幽静,灯光淡然,朦朦黑夜遮蔽着它白日的喧嚣和往时的过于沉重的历史。善感的女作家魏微提议在“美庐” 前的溪边草坪上休憩一会儿。对面是周恩来住过的别墅,掩映在古松柏间若隐若现,不远处就是最早来庐山开发的西方传教师老别墅区,那里有一栋别墅是美国著名女作家赛珍珠的,她是一名传教师女儿,她的那部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号称“最中国” 的小说《大地》就写于此。魏微选择这里静思,或许跟同样女性的“美庐”主人宋美龄以及同样女性作家的赛珍珠有关吧,或许什么也不为,只是留恋庐山的这让人沉醉的幽静之夜。旁边有一沉思状的人头石雕,是德国的席勒,月光和夜灯下显得朦朦胧胧,我有些不解,德国的大思想家大文学家多如牛毛,同样的“狂飙突击运动”标志人物哥德应排在他前边,可为何单单选择了他立像?难道觉得他的《阴谋与爱情》,比较适合这里吗?我忍不住哑然失笑。

回去时,从175别墅客厅正传出优扬的钢琴声。

是会弹琴的匡满兄。他点亮会客室的灯之后,正在弹奏很少有人动的那台本是装饰物的老钢琴。弹奏的曲子是《半个月亮爬上来》,几分愁绪,几分伤婉。受他感染,我们四个人也伫足琴旁伴唱,都很投入。接着又唱《莫斯科效外的晚上》、《玫瑰花开》、《三套车》、《小路》、还有《嘎达梅林》。唱着唱着,大家都陶醉了,淡淡的愁绪也高涨了许多,如果不是那场意大利出局的足球赛已经开始,匡满的琴也许会继续弹下去,我们的歌也继续唱下去。

明日就下山了,大家又要去沉浮于尘世,忙于百千杂务。

真不愿意下山,一直呆在山上和朋友们一起把世界杯看完。

                        

                            2010626从庐山回来的第二日上午

                                      于北京金沙斋

                 本文为应某报约稿所写世界杯文章.会议其它收获学习心得等,本人也已完成数千字报告文章,日后慢慢整理写出,望大家耐心等候。

                                                             朋友   郭雪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