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踢天安门(1964年)


     

                                        脚踢天安门(1964年)

     这一年的高潮是第一次成功试爆原子弹,贫穷的中国进入世界核俱乐部。有意思的是,蘑菇云升起来的前一天,苏联部长会议主席赫鲁晓夫下台,毛泽东的东风终于压倒了修正主义的西风,愈发膨胀。记事儿后我曾经在某期《新闻简报》里看到试爆原子弹的场景:蘑菇云腾向天空,荒凉的戈壁滩现场很多人欢呼雀跃,拥抱着、把帽子扔向天空。全国很多城市举行庆祝游行,彩旗飘飘、口号喧天。

赫鲁晓夫下台的同一天,在远离西北戈壁滩数千里外的上海,发生了“脚踢天安门”事件。

当天《解放日报》头版发了一条新华社重要消息,为了渲染效果,报社美编配图“站在天安门,放眼全世界。”画面是一位手执钢枪的解放军战士守卫天安门。奇怪的是,画面左上角伸出一只穿皮鞋的脚,正在踢向天安门。这是一个了不得的政治事件,《解放日报》接到群众铺天盖地的抗议电话。报社紧急清查,原来是车间工人制版不小心,将另一幅配图叠加过来。本来,这是一次工人操作失误,却最终在从上到下的压力下酿成政治事件。配图美编承担所有罪责,被投入看守所关了四年半,出来之后成了报社总务科的人,发文具、修门锁、卖饭票,蹉跎岁月,消耗掉才华和青春。这样的事情,在那些年代并不稀罕,甚至是一种常态。

哥哥出生于1958年11月,哥哥出生前后爸爸出了些事儿,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有一次偷翻家里箱子看到过一张发黄的释放证明,模糊记得妈妈好像说过,爸爸是在三年灾害时期出的事儿,跟食品有关。哥哥原来的名字叫姚平,现在想想,应该是有保佑爸爸平安的意思。我26岁那年出事儿流亡,在西安医院见到孩子的姥姥,老人家就曾想把孩子叫做“保保”。每一个孩子都是天使,大人们希望用孩子来保佑自己,这是一种特别悲凉的无奈。有了我和妹妹后,哥哥的名字改成“姚永”。我们兄妹三人的名字合起来就是“永远红”,这是那个年代的特点,即使我们这样黑五类家庭,也要通过一定形式卑微地向革命政权输诚和表达忠心。

我和哥哥都是在妈妈的老家找的保姆,妈妈那时候在凤州上班,没有时间和精力带我们。我那保姆是标准的农村老娘们儿,大柿饼脸、布袋胸、奶水充足,邋遢、窝囊、大大咧咧,不讲卫生,这是我妈妈最不喜欢的,我家人和我对她都没有多少好感。在宝鸡上学后回老家,人家告诉我那个穿着灰布对襟大褂的婆娘是我的保姆,我会很不好意思去跟她打招呼。大学时代读艾青的长诗《大堰河,我的保姆》,感同身受,特别投入,深情满满。这是我一生的状态,越是没有得到过的,越是把它想象的非常美好。童年的岁月是灰色甚至屈辱的,我却总是用一种温暖和温情回忆起那些消逝的、永不再来的时光。

哥哥的保姆家姓李,好像跟外婆家有很远的亲戚关系。我们两家大人和孩子都处的很好。李家的两个闺女一个是枝芳阿姨,枝芳阿姨的妹妹叫什么我忘记了,现在还能记得她的样子:大眼睛、长辫子、面如满月,温柔可爱、非常漂亮。姊妹俩个和我妈妈是很好的朋友,妈妈每年回家都会去她们家。可怜的是,枝芳阿姨的妹妹文革中受了什么刺激,神经失常,三十岁上下就早早去世,令所有亲戚朋友惋惜。阿姨去世后留下一儿一女,儿子叫虎子,继承了他妈妈漂亮的一面,浓眉大眼,非常英俊。虎子和我哥哥是一伐的,他们小时候是伙伴,后来被特招进了广州军区杂技团;再后来好像是吃不了杂技团的苦,退役回到西乡。虎子哥的姐姐我已经没有印象了。

枝芳阿姨是察院街小学的老师,家住在县城街道边。枝芳阿姨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比我哥哥大,在略阳钢厂工作,到过我在宝鸡的家;小女儿蓉蓉跟我年纪差不多,白净美丽,眼睛细长妩媚,令我着迷过一阵子。八零年我在宝鸡读书太调皮顽劣没有学校肯接收,妈妈托铜川矿务局的陈明全姨夫找他研究生时候的同学,西乡二中的校长吴庆芬将我转回老家读书。有一次在金牛堤上邂逅蓉蓉跟她同学,蓉蓉朝我腼腆害羞妩媚一笑,我的魂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少年的心着实动荡了好一阵儿。那时候蓉蓉在一中上学,她是好孩子,我是坏小子,再加上有些亲戚关系,就没好意思下手。2000年后我到了深圳,跟表妹、表妹夫到他们在宝安西乡的工厂去玩,见到了已经随单位到了深圳宝安西乡的蓉蓉,所有往事都复活起来,令我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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