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之君(48)


第十章,下诏罪己:1 

  就在崇祯帝不得要领地努力励精图治的时候,各地的农民暴动如火如荼,又有了新的发展。

  在崇祯4、5年间,主要活动在山西的农民军已经实力相当可观。当时的农民军大股武装据说有36营,总兵力达20万。各股农民军大体上各自为战,没有统一的组织和部署,但反抗朝廷的共同目标又使得他们自觉地相互配合,相互支援,成为一个松散的联盟整体。因而在大的战略方向上,各股农民军常常能够共同行动,步调比较一致。36营中有几支部队后来在战斗中不断发展壮大,成为对抗明朝官军的主力,其中包括闯王高迎祥部、“曹操”罗汝才部、老回回马守应部和革里眼贺一龙部等,而在历史上影响最大,终于给明王朝以致命打击的则是八大王张献忠部和闯将李自成部。

  张献忠是陕西延安人,万历34年(1606)生,家境贫寒。有记载说,他小时候同父亲一起到四川贩枣,在内江因为把驴栓在乡绅的石坊上,驴粪弄脏了石柱。乡绅仗势对张献忠父子又骂又打,还让他们把驴粪用手捧走。张献忠当时怒而不争,暗自发誓道:“我再来这里要把你们都杀光!”他小时候读过一些书,粗通文墨,后来做过延安府的捕快。崇祯初年,陕西大乱,张献忠参加了起义军,由于作战勇敢,又机警有谋略,很快成为一路农民军的首领,自号西营八大王。到崇祯中期,张献忠所部纵横于晋、陕、豫、皖、川、楚各地,八大王张献忠已经是明朝君臣们非常熟悉的名字了。

  李自成乳名叫黄来儿,陕西米脂人,也是生于万历34年(1606)。他出身于农民家庭,父亲早故,家境非常贫苦,幼年曾经被舍入僧寺,后来又给地主家放过羊。成年以后他在米脂县圁川驿当驿卒。崇祯2年(1629)裁减驿站经费,李自成也被裁撤,失去了生计。当时陕北大饥,李自成失业后吃不上饭,饥饿难当。一天他见到本乡士绅姓艾的公子拿着一块饼在吃,就上前讨要。那艾公子却说:“我宁可喂狗,也不能给你吃。”还把饼扔在地上用脚踩得稀烂。李自成极其愤恨,于是带领本乡一批青年投奔了“不沾泥”领导的农民军。大约从崇祯4年(1631)起,李自成所部作为一支独立的农民武装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他的队伍被称作“八队”,他本人则号称闯将。李自成部在农民军各部中的突出特点是纪律严明,所部令行禁止,因而虽几经挫折却能日益发展,终于成为农民起义军中实力最雄厚的一支力量。

  崇祯6年(1633),黄河以东的农民军各部大多从山西翻越太行山进入到北直隶(大体相当于今河北省)南部和河南北部的平原和山区。明廷调集了河南、河北、山西、陕西4省和京营的官兵3万多人对农民军进行围剿,农民军各部接连失败,几乎面临全军覆没的绝境。为了保存实力,各营农民军首领共同向官军投降。这年十一月,义军首领李自成、张妙手、闯塌天等人来到京营总兵王朴的司令部,表示愿意接受招安,说“我等都是良民,因陕西大旱,才犯了大罪。如今立誓归降朝廷,愿回故乡恢复旧业。”王朴军的监军太监杨进朝以为农民军主力全部就抚,从此就可以消弭大患,天下太平,立即向朝廷奏报,并命各军将帅在得到朝旨之前不得对农民军作战。谁知农民军是诈降,为的是争取时机。在官军停止围剿得以喘息之后,各股农民军于十一月末乘着天气寒冷黄河冰封,突然全部跨越黄河,进入到中原腹地。等官军反应过来再要追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河南自崇祯3年(1630)起连年大旱,作物歉收,米价腾贵,许多地区把草根树叶都吃光了,饿死路旁的人不计其数。但由于这里过去一直没有农民军活动,朝廷把河南当作税收的重要地区,正税之外有加派,加派之外又有积年逋赋,逋赋之外还有预征和临时科派。有人形容当时河南情形:“黄埃赤地,乡乡几断人烟;白骨青磷,夜夜常闻鬼哭。触耳有风鹤之声,满目皆荒惨之色。欲使穷民之不化而为盗,不可得也;欲使奸民之不望贼而附,不可得也;欲使富之不率而贫,良之不率而奸,不可得也。”在这种情况下,进入河南的农民军得到当地人民的广泛响应,队伍迅速扩大。加之河南省地处中原,明朝的军事力量相当薄弱,尽管崇祯帝严旨催促“河南、山西巡抚、监军亟督左良玉等部合力追击,并严饬道、府、州、县各官鼓励乡兵各自堵截防御”,农民军却如鱼入大海,在旬月之间足迹就几乎遍及河南西部各州县,搅得明廷君臣寝食不安。

  河南是军事要冲,毗邻两京5省,河南大乱则天下难保。为了统一事权,集中各省兵力剿灭农民军,崇祯帝接受朝臣的建议,决定设立一个统管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包括今湖北、湖南)、四川军务,专责围剿农民武装的五省总督。朝臣比较一致的意见是由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担任这一重要职务,但崇祯帝以为三边地区同蒙古诸部相邻,责任重大,最后还是决定任用延绥巡抚陈奇瑜。崇祯7年(1634)正月,陈奇瑜加兵部右侍郎衔,出任五省总督。这是明廷设置专门司令部统一主持剿杀农民军之始。

  这时候的农民军尚在发展初期,各部倏分倏合,力量比较分散,行军作战也是从当时的军事形势出发,基本上采取打了就跑的战术,并没有什么战略意图,因而才被统治者称作“流寇”。在崇祯7年(1634)数省大兵同时压境的情况下,河南的农民军又分成了几大股,向不同的方向流动,以避敌之精锐,大体上有向南、向西南和向西3个大方向。向南各股经信阳和南阳一线进入湖广,进逼襄阳、应山等府县,甚至打到了长江以南的枝江。但湖广官军防守比较严密,农民军没有攻克什么城市,不久就在官兵的压力下沿长江北岸的山区入川,一度攻下夔州府(今奉节),后来流动于川、楚、陕三省交界的崇山之中。向西南的一路经内乡、淅川进入湖广的郧阳地区,先后攻陷了6座县城。这一带情势最为危急,因而陈奇瑜率本部兵马重点在郧阳一带作战,颇有斩获。农民军被迫向西避入三省交界的群山,在汉中、川北等地流动作战。向西的一路经卢氏进入陕西的商州、洛南地区,一度也进入过汉中,攻克过洵阳等县。这一路遇到的敌人是洪承畴所部的陕军,农民军暂时无力同陕军正面对抗,就在豫、陕两省交界的商洛山区分散潜伏,等待时机。

  总而言之,当时的农民军力量还不足以同官军正面抗衡,因而大部分转移到各省交界的山区分散隐蔽起来。官军虽然连连取胜,却没有办法彻底剿除分布在崇山峻岭之中的各路农民军。中原地区像是暂时平静了,但遍地的饥民是农民起义的天然基础,一待进剿的官军回营归伍,各路农民军立即就重新冒出来,搅起漫天的烽火。

  但在这年五六月间,陈奇瑜还是得到了一次歼灭农民军部分主力的机会。当时以张献忠为首的几股农民军的联军大约4万多人在汉中府城以东的山谷地区被陈奇瑜所部包围,由于地形窄仄,很有可能被歼灭。于是张献忠等人再一次使用了受抚的计谋,向陈奇瑜提出愿受招安,解散回家务农。陈奇瑜大概对于聚歼这4万之众也没有把握,生怕张献忠作困兽之斗,一旦失败反而没法向皇帝交待,也很想先招抚这一大股农民军,再图后计。他把情况向崇祯帝汇报,说明宜于招抚,开列的各营名单计有:八大王部13000余人,蝎子块部10500余人,张妙手部9100余人,八大王又一部8300余人,共计45000余。

  稍微注意一下就可以知道,这里请求招安的张献忠等人都是半年前在河北向官军请降过的,其中张妙手还带头面见过杨进朝、王朴等官军首脑,因此这一次受抚很可能又是故伎重演,不过是为了躲过眼前之灾的一种权宜之计。但不知为什么,一向对于各种细节颇为精明的崇祯帝对于这一点却好像没有看出来。兵部也同样马虎,议论后认为招抚可行。崇祯帝也就立即批准了兵部的拟议。

  陈奇瑜有了皇帝亲自批准,就放心招安,让各部农民军分成百人一队,由一个军校带领,从容经连云栈道出汉中盆地,传檄各部不许截击。张献忠等部果然又是在假投降,刚一脱离险境就把带队的所谓安抚官或杀或缚,接连攻克凤县和宝鸡,向甘肃地区转移。

  这次招抚的失败引起了明朝士大夫们的极大震动。他们大多过高估计了在汉中可能取得的胜利成果,因而把由误抚而导致的丧失成果看成是极大的误国之举,甚至以为后来天下大乱国家危亡也全是由于这一次错误引起的。在传说中,他们把被困在汉中的农民军说成不仅有张献忠部,而且还有李自成部,于是得出一旦全歼就不会再有南张北李这两大巨盗的结论。他们也忽视了除了被困的4万余众之外,在4省边境地区还活跃着至少十几万其他各股农民军的事实,以为只要这次得手就能从此天下太平。他们还忘了,如果不用招抚而坚决作战,腐败怯懦的官军也未必就能取胜,类似的例子在明末农民战争史上屡见不鲜。但他们还是坚持说,陈奇瑜误抚纵寇,有大罪于国家,揭露他的罪行的劾疏不绝如缕。

  招抚的方案本来是崇祯帝自己批准的,他当然不愿承认失误有如此严重。在好几个月的时间里,他顶住朝臣的压力没有处理陈奇瑜,反而逮捕了几个被认为是“破坏抚局”的人,其中包括陕西巡抚练国事。这样的做法其实是要表明,招抚的大政方针并没有错,只是在具体执行中出了问题。直到这年秋冬之际,潜伏在边境山区的各股农民军纷纷出动,集中在陕西各府行动,声势越来越大,崇祯帝才在十一月把陈奇瑜撤职并逮捕进京。十二月,命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兼督河南、山西、湖广、保定、真定(今河北正定)等处军务,主持围剿。

“七”乐无穷,尽在新浪新版博客,快来体验啊~~~请点击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