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八连跳”自杀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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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按】是自杀,还是他杀?看起来仿佛是“自杀”,但根本原因在于不公正的社会制度无情地“谋杀”了这些民之赤子!在此凄凉的露水之世,重温罗尔斯的《正义论》,就可以知道为什么这个如此稳重笃实的学者,被Charles Larmore称为二十世纪三大哲人之一(其他两位是维特根斯坦和海德格),罗尔斯是实至名归——尽管他不如诺齐克、桑德尔那样聪明,因为罗尔斯的心胸里,不但有大智慧,还有大慈悲。
露水的世啊,虽然是露水的世,虽然是如此。
——忽然想到了小林一茶的俳句,查知一茶君是因了女儿的离世,而挥笔写下此句——“她遂于六月二十一日与蕣花同谢。母亲抱着死儿的面庞,荷荷的大哭,这也是当然了。虽然明知道到了此刻,逝水不归,落花不再返枝,但无论怎么达观,终于难以断念的,这正是恩爱的羁绊。句云:露水的世,虽然是露水的世,虽然是如此”(周作人,1921)。
谨以此深切悼念被这个不义的社会碾碎的无辜生灵。
■编者按:全球最大代工厂富士康的员工在不到半年内,已发生“八连跳”系列自杀。在“六连跳”时,南方周末的实习生刘志毅以打工者身份潜伏进富士康28天,南方周末记者又正面接触大量富士康员工,多次访问富士康高层……
但这篇报道所揭示的,并非是人们想象中的“血汗工厂”的自杀内幕,而是中国部分地方产业工人的真实生存状态。
在富士康观澜园区的插针机流水线,人几乎被机器劫持了。富士康工人李祥庆说:“就站在机器前,‘罚站’8小时(一个班8小时),一直工作。站着的时候,有个东西掉了弯腰去捡,恨不得一直有东西掉,一直不用站起来。要是可以躺一分钟,那就是天大的享受。”
这些富士康工人每天上 班,下班,睡觉,上班,下班,睡觉。——而这种钟表一样的生活,反过来压缩着他们社交的私人时间。即使像自杀员工卢新这样多才艺的 “明星”人物,在富士康的社交圈,也仅限于同学和校友之中。
涂尔干在他的《自杀论》谈到,个体的社会关系越孤立、越疏离,便越容易自杀。“集体的力量,是最能遏制自杀的障碍之一。”
“我原来用的那台插针机伤过三个人。一个普工,一个全技员和我们线长。有两个都是在运行的时候去调机器,结果把手指扎了。不过也怪,本来是很难开的机 器,在扎伤人之后,连续十几天都没出过问题,线长说这机器‘有鬼,吃血’。”富士康员工李祥庆说。
难以用统计解释的“八连跳”
心理学家称,富士康“八连跳”的自杀率仍低于全国平均自杀率。但一个年轻生命的非正常消逝,仍难以用冰冷的统计来概括和解释。
卢新从富士康龙华区VIP招待所6楼跳下,是在5月6日凌晨4点30分。这是富士康深圳厂区三个多月内发生的第七起跳楼。在“被追杀”的恐惧里挣扎了三天后,这名外向乐观的富士康2009级新干班工人,甚至来不及等待正从湖南赶往深圳的母亲和弟弟。
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他乐观、多才艺,2008年,他曾参加过湖南卫视的“快乐男声”。
“被追杀”的幻觉产生于五一期间。即使是和卢新关系最好的校友兼同事曾红领,也不知道幻觉背后的深层心理动因。5月9日上午,卢新的遗体在龙华殡仪馆火化。他残疾的父亲——为了供卢新上大学,2006年父亲在煤矿打工时腿被砸断——并未到场。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掀动了这系列自杀的多米诺骨牌。“但这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5月10日中午,富士康集团媒体办公室主任刘坤说。
才过一天,刘坤即一语成谶。5月11日19点左右,富士康龙华园区的一线工人,24岁的河南许昌姑娘祝晨明,从租住在工厂附近的9楼跳下身亡。在此之前,其父母已陪在了她的身边。据富士康通报称,4月30日该女工已向工厂请了假,其自杀可能与情感纠纷有关。“生活中最不相同,甚至最矛盾的事件同样成为了自杀的借口。”自杀学研究的创始人涂尔干在一百年前说,“任何事件,都不是自杀的特定原因。”
尽管他们的自杀有各自的直接原因(具体因牵涉死者隐私,本文不予交代),但所有死者却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新生代打工者。他们人群构成,主要是指80后、90后。资料显示,这批人目前在农民工外出打工的1.5亿人里面占到60%,大约1个亿。刘坤提供的数据是,目前富士康的基层员工中,80、90后打工者,已经超过了85%。
死亡掠过的富士康园区,生活仍在精确地继续着。在距离卢新跳楼处不远的大道上,人一样高的车轮轰然碾过。银行、咖啡馆、食堂、商店对大雨中匆匆而过的青年们张着大门。在生产电脑主板的车间里,白色工作帽下一双双眼睛秀丽明澈,他们像往日一样快速在主板上插进电阻、线圈。等到17点30分下班,刷卡机依例给每个人一个纽扣大小的笑脸标记。
在过去的22年里,富士康在台商郭台铭的领导下,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为世界工业史上最庞大的工厂,目前在中国各城市共有80余万员工。因其独特的生产模式,2009年年底,仅富士康龙华园区,这块深圳北部不到三平方公里的土地,已聚居30余万人,其人口规模已相当于中国一个中小县城,如城中之城。这个工业社区已很难用单纯的“工厂”来定义,因此,富士康科技集团中国总部行政经理李金明,亦被外媒称为“郭台铭紫禁城里的市长”。
卢新死后第二日,包括清华大学心理学系副主任樊富民教授、北京大学医学部精神研究所前所长吕秋云教授等国内多名心理学专家空降深圳,会诊富士康。李金明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国内顶级心理学专家此行,是集团董事长郭台铭的安排。
在专家的分析里,卢新以及稍早的、同样跳楼身亡的他的湘潭大学校友刘志军和其他四名死者(“八连跳”中田玉和饶淑琴重伤),跳进了一个统计数据里。他们称,由于时间仓促,自杀的原因还无数明确断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富士康员工的自杀率,是远远低于全国的自杀率的。”2008年,中国自杀率大约是每10万人中有12名自杀者,而富士康的自杀率是每10万人大约有2名自杀者。
但一个年轻生命的非正常消逝,仍难以用冰冷的统计来概括和解释。
南方周末记者的调查发现,就工作强度、加班时间、薪酬福利而言,富士康远称不上“血汗工厂”。在龙华街道富士康维稳综治办公室门口,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打工者排队应征,通过集合、形体查验、填表、照相、考试、身份证查验、体检、分发八个程序后,即可成为富士康员工。高密度的自杀事件,并没有阻止更多青年的涌入。在“六连跳”后的4月13日,便有超过3500人进入。即使排上七小时的队伍等候招工,他们中也仍有不少人谈笑风生,满眼期待。
而那八名自杀者中的多数,想必当年也曾以这样的方式,进入了富士康。
■链接
■2010年上半年的富士康员工“八连跳”系列自杀事件:
●2010年5月11日,龙华厂区女工祝晨明从9楼出租屋跳楼身亡,24岁。
●2010年5月6日,龙华厂区男工卢新从阳台纵身跳下身亡,24岁。
●2010年4月7日,观澜樟阁村,富士康男员工身亡,22岁。
●2010年4月7日,观澜厂区外宿舍,宁姓女员工坠楼身亡,18岁。
●2010年4月6日,观澜C8栋宿舍女工饶淑琴坠楼,仍在医院治疗,18岁。
●2010年3月29日,龙华厂区,一男性员工从宿舍楼上坠下,当场死亡,23岁。
●2010年3月17日,富士康龙华园区,新进女员工田玉从3楼宿舍跳下,跌落在一楼受伤。
●2010年1月23日,凌晨4时许,富士康19岁员工马向前死亡。警方调查,马向前系“生前高坠死亡”。
■2010年前的富士康员工死亡事件不完全统计:
○2009年8月20日 23岁员工郑鑫崧在游泳池溺水身亡
○2009年7月15日 25岁员工孙丹勇跳楼自杀
○2008年3月16日 28岁员工李某猝死在出租屋内
○2007年9月1日 21岁的刘兵辞工两小时后突然死亡
○2007年6月18日 一名侯姓女工在厕所上吊自杀碎片一样活着
在每平方公里聚居了约15万人的狭小空间里,人和人却似碎片一样存在着。即使卢新这样的“明星”人物,在富士康的社交圈,也仅限于几个同学和校友之中。
卢新自杀的那个凌晨4点30分,李祥庆正和同事在富士康龙华园区2公里外的H3成品仓库度过夜班最难熬的一个小时。这个时候,他们通常坐在椅子上,双手不时使劲地“干洗”着脸,盯着前方一动不动。
李祥庆是4月12日进入富士康工作的。这是他第二次来富士康。2008年4月,他第一次进入富士康打工。2009年7月,觉得“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没意思”,出来了。大约20天后,湘潭大学机电专业的应届生卢新进入富士康工作。卢新的大学班主任汪洋回忆,毕业前,卢新也去考过公务员,没考上。后来找到了富士康的工作,他还认为这是上天眷顾他的幸运事。
从学历和阅历上看,卢新和李祥庆互为镜像。前者大学本科,后者中专毕业,前者已经自杀,后者常常念叨自杀。但他们互不认识。即使认识,也应该会粗口互称对方为“屌毛”。在厂房以及宿舍里,“屌毛”是除了第一人称外的全部人称代词。“屌毛”和“屌毛”之间很少有友谊。甚至,在马向前死后(死于2010年1月23日凌晨,警方认定死因为猝死),他宿舍的几个舍友,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每个人每天看到的,都是自己的影子。一样的工作服,一样的工作。”刘坤说。他认为,这是打工者不愿在同事中交朋友的原因。
在这样的孤立中,他们每天上班,下班,睡觉,上班,下班,睡觉。——而这种钟表一样的生活,反过来压缩着他们社交的私人时间。“老乡会”、“同学会”这样的“非正式组织”(李金明语)在富士康几乎是没有的。“一旦工作上、生活上有了压力,便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和分担。”李金明说。
这是一个奇怪的场景。在每平方公里聚居了约15万人的狭小空间里,人和人却似碎片一样存在着。即使卢新这样的“明星”人物(2009年底的富士康新干班才艺大赛中,他凭演唱《你的样子》获得了第二名),在富士康的社交圈,也仅限于同学和校友之中。
宿舍里一个新的“屌毛”来了,没有任何欢迎仪式。等到某天下班,发现10个人一间的宿舍空了一个铺位,才知道一个“屌毛”走了。“一个个都是熟悉的陌生人。”李金明说。
涂尔干在他的《自杀论》谈到,个体的社会关系越孤立、越疏离,便越容易自杀。“集体的力量,是最能遏制自杀的障碍之一。”
或许恰是在这种孤立里,性或者爱情对于一个个体心灵慰藉的重要性,因此而被放大(有人便因为感情跳楼)。有女生的车间就是好车间,有女生的楼层就是好楼层。
“我真想去跳楼了。”李祥庆用刚发的劳保鞋踹着金属柜子。刚进富士康,女友便和他分手了。手机QQ上的责骂几乎让他哭了出来。外边的机器还在轰隆隆地运转,周遭的一切也都若无其事。那几天里,李祥庆甚至看见街上走在一起的情侣就烦。
4月21日中午,他一反常态强硬地向“胖子”(管理他的线长)请了半天假,去车站送女友回家。他也没想到这一切这么快,女友原本还可以呆上半天。他身上都没有足够的钱可以买点吃的给她,反倒还从她那里拿了一点回程的路费,“太对不起她了,真的很难受,本来让她拿走的钱她也没拿”。
在这样的人口密度里,谈恋爱也是拮据的。“厂区里找不到地方谈恋爱。”富士康工会副主席陈宏方说。而在整个龙华厂区和观澜厂区周围,也并无电影院以及市政公园。据曾红领回忆,卢新在去年8月进富士康以来,也尚未恋爱。尽管他多才多艺,并且也经常和曾红领聊起爱情。
黑网吧可以从另一个途径解决这些青年人的“荷尔蒙”冲动。它们隐藏在“餐馆”或者其他名目的招牌下。有专人负责拉客,拉客的会把他们安排到具体的电脑上,这里有不少“毛片”。在发工资之前,一些工友有时候也在这里轻微地“解决一下问题”。但是他们说“看得难受,不如真的去找女的”。
如果工资发了,可以去大水坑。在观澜宿舍区旁,从一个插着面破旧国旗的小路口走进去,小姐们坐在一栋旧楼下的长凳上。一次八十元到九十元的价格,应该也是专为打工仔们设定的。
但不管是性还是爱情,都会撞上“钱”这堵冰冷的墙。
“没钱没车没房”,“没有钱你会爱我吗,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李祥庆唱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歌曲。
他又操着湖北口音说,“妈的,老子十年之后攒够钱了开车到她家去!开真的宝马,反正不是仓库的那种。”
李祥庆所说的“仓库的那种”,指的是仓库常见的油压车。它们大多有毛病,状况最好的那台,被他称为“宝马”,其它的,则只能算作“丰田”“吉利”和“奥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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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按:难得杨同学如此细致地为我们展示了身边乞丐的生活状况。我每周可能都要从海淀桥下走过,但从未像杨同学那样入微地观察过乞丐的生存状况,从这个调查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这个面浮华笙歌艳舞的“盛世”之下处于社会底层的普通民众的疾苦和这个社会普遍的精神状态(这是盛世的精神状态,还是衰世、末世的精神状态?不是一看便知?!)。更重要的是,一些身边的学弟学妹,一直对乞丐们怀有误解,以为他们是“装穷”骗钱的;网上还有人说,“在你给他们施舍时,有没有想到要消除这道‘流动牛皮癣’呢?”。但从杨同学的这个调查可以看出,至少,北大周围的乞丐中有很多是真正的穷人,颠连无告,生活无助——即使那些从“乞丐村”来的乞丐,即使是一些物质生活不是那么差的乞丐,他们又有多少是过着舒坦日子呢?我们需要检讨的是自己的内心,在这个日趋没落的末世,人心只要稍有松懈,就会变得冷漠。从某种意义上说,乞丐就是菩萨化身,他们给我们施舍的机会,长养我们的慈悲心。古来多少名贤大德,仙佛祖师,都曾示现为乞丐相,如契此和尚、济颠禅师、铁拐李(凝阳子),均有行乞之举,借此点化世人;何况古来又有“九儒十丐”之说,我等读书人,与乞丐只相隔一间而已,同气连枝,又安能轻视乞丐?!】
调查对象:海淀桥下乞丐
调查时间:2010年4月 实践人(姓名/ID):杨谨硕/飞机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的生存状态。近年每逢乞丐,心生怜悯慷慨捐资的同时也必然发出其是真是假的疑问(料想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且风闻某某某“神丐”家资过百万,食有肉,行有车,饮洋酒,追美女;又风闻众乞讨者虽名为乞丐,而实为帮派,大号曰“丐帮”,总舵在武当。因此自己越发疑惑越发好奇,便借社考实践访谈机会落实调查一番。
原本想法是设计一系列问题直接找乞丐“单挑”访谈,不过至于落实之前突然感觉过于莽撞。能否取得对方信任达到调查结果暂且不说,万一提问不当将对方激怒,召唤帮主并众八袋长老对着我一通打狗棒、十八掌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还是谨慎为上,谨慎为上。
一、 踩点调查
我准备先大致观察一下行乞者的作息以及习惯,看看是否会有潜在危险。于是在每日饭后必出小西门至海淀桥来回漫步数个来回仔细观察行乞者的头饰、衣着、行囊乃至乞讨碗的样式。数日之后我大体可以确定在这一区域的乞丐只有两三个人,之间并无轮换、协作、交流,也未见幻想中的“高层人士”出现。
4月11日,香山穿越第二天晚七点,我决定今晚蹲点并执行跟踪。蹲点各种无聊,目标必须保持在自己的视野内,所以不得远离,且不可做看书一类的事以打发时间。为了估计乞丐的收入,我从八点左右开始统计过往行人以及施舍的人数。结果如下:自八点起至九点十分止,途经乞者周围3米半径之内的行人约为1000人,按照编号,第128、396、633、848、909、943、951、973号行人具有如我一般的天使般的心灵,主动伸出援助了之手,款额应为一元左右,硬币与乞讨碗的清脆撞击声即使身距15米开外也能清楚地听见。本着以貌取人的原则,这些人的年龄多在20岁至30岁之间,职业有公司职员、学生、清洁工不等。这里冒出了一个问题:男人更有爱心还是女人更有爱心?八位施主当中,男女比例是7比1,如果外加我这个酱油男1001号,那么比例便是8比1,绝对超出了统计上的显著性水平。(当然可能是因为黑天女性行人较少;也可能8个男人总共捐了4.9元,而一个女人自己就捐了5元)统计到1000就烦了,就此打住。气温越发低冷,遂到McDonald要了一杯热咖啡,这还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在McDonald消费,特在此落笔纪念。
穷极无聊,又到乞丐身旁乱晃,竟发现乞丐已不再作揖,酣然熟睡中。我心中暗笑:乞者啊乞者,你竟睡上了,如果哪位行者把你钱罐拿走,这一天的摊位岂不白出了!于是灵机一动,便大摇大摆走到乞丐面前,当众弯下腰身,从乞讨罐中拿了一元硬币出来,又大摇大摆走开,心中大笑。原本我只是想要试一试,成功了便把钱再丢回罐中去,否则偷乞丐的钱岂不要天打五雷轰!可自己终究没有还钱,为何?因为我很惊讶。为何惊讶?因为,我从罐中拿出的一元硬币居然是假钱!我用一元真钱换了一元假币,怎么说乞丐也不算吃亏,天也雷不到我。
各位看官,如果哪位从今开始发誓要努力奋斗成为未来中华第一的著名乞丐,小可这晚的一点经验颇具参考价值,不妨听小可一劝。要想提高行乞效率,绝对不要把大票放在乞讨罐里,人家施舍了大票要立刻收于怀中(至少街头的那位乞者就似乎是这样做的),否则难免遇到似我一样的酱油男从您罐中取钱。注重天时,不妨看一下上文的数据,8个施主前600号只占2个,而后400号却占了6个,时间分步很不均匀啊。考察地利,在McDonald前的城管亭旁行乞,虽说是咽喉要道,人流四通八达,可地形过于开阔,即使一个很好心的施主,当他站在您5米之外时,恐怕也不会特意跑过来向您罐里投钱;海淀桥下虽说流量相对较少,可却是所有行人的必经之路,所有行人都必将从您面前2米之内经过。了解人心,要让人施舍就必须打动其恻隐之心,试想,在一个寒凉的午夜,路灯昏黄,您罐中空空,只有几分的硬币,水瓶已干,干粮已尽,路上几乎没有了行人,这时一位行者路人从您面前经过,怎能不打动他那敏感脆弱的心灵,怎能不逼迫他去衣兜里搜寻那迟迟未花出去的两角硬币?
言归正传,大体的情况自己已经略有了解,看样子没什么危险。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顺便向路口的营业小商贩询问了情况:1、 东北角首邮报亭老板准备下班,开始收拾门面。我看准时机,上前搭话,言称自己是学校里搞社会调查的实习生,想调查一下他对桥下乞丐的看法。老板很朴拙,不甚健谈。只是说乞丐同学十分勤勉,早出晚归,其他的就不清楚了。言语中微微含有“整日营业对着乞丐真晦气”的意思。2、 西南角贩卖烧烤包子的小白房晚九点半后,见小白房没有顾客,店主闲着,便上前搭话,自我介绍同上。店家似乎今天生意兴隆,兴致极高,问一答十,各种跑题。不过从中得到了很多的信息:“他们真的是非常可怜的,下大雪天没有行人的日子也在那跪着!”“中午只吃馒头,我们以前常常给他们送包子豆浆。”“有人谣言说他们都是别人雇佣的,替人骗钱,不是的,你不要信!”“城管亭子一直在那里,可是近半年却一直没有住人。”“一定是儿女不孝啊,要不谁大冷天整天在那跪着,您说是吧?”
二、 跟踪
晚10:27分,桥东侧的老奶奶乞丐收摊了。我准备跟踪,目的在于确定她的住处。老奶奶一直在睡,连我偷东西都不知道,一看就是体弱多病,无精打采。大出意料之外,女乞身披麻袋,行走如飞,似我这般身强体健,混迹车协长期担当押后重任并差点儿通过春训体测的人才居然也要开足八成的马力才能追上!女乞犹如喝了鸡血,一路狂奔,且三步一回头。我不禁感叹:“反跟踪意识可真强啊!”一阵巴士的汽笛轰鸣,公交“扑哧”刹停在新浪前方。女乞跳上车,长舒口气,以袖拭汗,兴高而采烈。独余我一人呆立原地,望着那消逝的车灯兴叹。跟踪失败了,虎头蛇尾,弄出这么个结局,我简直就像一白痴!
原路回到海淀桥,竟发现桥西乞丐老爷爷同学还在那里,心中顿生庆幸,我陪你熬!同是天涯失意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又给了他一元钱,以此表示对即将发生的跟踪未加提前通知的歉意。11:27分,老爷爷收摊,一身破袄,一幅烂拐,一张粗麻袋,外加一个如影随行的酱油。入夜了,伸手不见六指,抬头不见星星,低头不见太阳。月黑风高夜,潜踪蔽影时。男乞拄拐徐行,不时地停下休息。我也只好再三放慢速度。我一路跟随其后100米处。凭我的狂妄的自信,如果我的视力看他都是模糊,那么他看我也一定是模糊。老头儿屡次停下来,总有光亮在他手中闪动。我大胆凑近了几步,发现他竟是个大烟枪,一路至少吸了两支烟。沿着北四环路向东,一路潜行。路上行人稀少,有网吧跑出来的红头绿腮的青年,有在路边的银行草坪上无忌嘘嘘的的哥儿。过了中国银行,融金时代广场对侧(ROYAL KING PLAZA),老头儿左拐人巷,我急忙跑近,只见黑魆魆一道又弯又窄的老胡同。我略作停顿,掏出手机对着周围广场拍了照。恐怕已经到了老巢附近了,我有点紧张,这种狭隘的小巷,兵家称之为“死路”。如果进去捅了娄子,出是出不来的。我观察了一下四周,大致确定了逃生通路,然后走进了巷子,嘴里还不断地出声念叨:“这旅馆在哪儿啊?”很难想象在繁华的北四环中关村附近会有这种景致:胡同有如一条又细又黑的长蛇,道路崎岖不平,路旁零星散置着锈蚀的单车、腐烂的木材、破裂的砖板;两旁多为歪歪扭扭的砖房,墙体窗楣上遍布广告与尘埃;院墙的支柱还在,只是墙身顶棚早已倾颓倒塌,院内遍布碎石杂草,二层小楼只剩外墙与窗框,透过窗框可以直视广漠无光的天空,在仅剩下的高大墙体上赫然用黑炭写着“蓬蒿”“拆”几个大字;小巷尽头是一座未完工的工地,高楼的空房黑洞洞,犹如只剩骨架没有内脏的垂死巨人。整个气氛有如鬼街,我似乎只在“寂静岭”“鬼武者”之类的游戏中才见过类似的场面。我不断地编织着各式各样的恐怖幻象来吓自己,边走边哆嗦。走出小巷尽头,竟发觉乞丐已不知去向。根据我对速度的判断,认定他家就在这附近。1:07分,头困眼乏回到宿舍,梦中盘算着下一步“单挑”计划。
三、 单挑
4月18日夜,本欲复习期中考试,可左看右看真无趣。隔窗遥见乞丐匍匐于桥下,便索性投笔掩卷,直奔乞者而去。乞者不比寻常小商小贩,多半终日低头不语,少与人交流,且警觉性、愤世性高于常人,如何打开这层坚冰,取得乞者的信任,并进而从中套出想要的情报,对我来说可谓一个小挑战。此前曾试想过多种途径去接近乞丐,可即将执行的时候还是心中慌乱,不过实践证明,我实际所采用的举动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晚九点半,路上行人已稀少,乞者此时未睡。我心怀叵测,佯装路人,缓步徐行,至乞者面前稍作停顿,翻衣袋,弯腰身,以一元纸币投于乞壶:乞者低头为我作揖。我起身而去,过五步,停身回转,又至乞者身前,弯腰大声说:“大爷,天儿晚了,没人啦,你还是回去吧!”乞丐惊异,斜眼瞟我,口中“哦”“哦”发声,脚下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向。我于是蹲下在他身旁,说:“大爷,天儿晚了,明天人多再来,这又潮又冷,可别冻坏了!回家吧!”乞者依然支吾,无起身之意。我接着说:“哎呀,你可真是,冻坏了多不值啊!这样吧,我再给你五块钱——哎,兜里就这点儿钱了,都给你吧!回家吧,别生病了!”乞者惊讶,扭头对我不断作揖,并说了什么话,只是地方音忒重,我没听懂。乞者此时又顺手从小罐里拿出一片饼干,放于嘴里咀嚼,似乎觉得无以为报,便以手指罐,问我:“吃吗?”这句我是听懂了的,得此良机,我不会放过,“我尝尝。”遂拾取一片,顺势盘腿坐于地上。那饼干发绿,口感粗糙艰涩,我入学以来竟第一次认为学一的馒头是如此美味!见我吃了饼干,乞者很高兴,又翻出水瓶递给我水喝。我自我感觉已经取得了一定的信任,便得寸进尺,开始试探性发问:“你今年多大?”“家住哪?”诸如此类客套。乞者一一做了回答,此时已经不再俯卧,而是坐了起来。我与乞丐并坐,路人乙丙丁见状,甚为惊讶。我再次催促起身,并用手提其拐杖,受此暗示,乞者终于站起,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乞者起身,对我说:“你这小伙子人挺好,我在这这么多天,没人睬我,你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我笑,说:“你这人也不错,我给乞丐施舍这么多年,没人理我,你也是第一个说我好的。”我得尺进米:“你家远吗?要不我陪你走会儿,你看街上就咱们俩人儿,我自己现在也没啥意思,陪你走一会儿吧。你这麻袋沉吗,要不我帮你背会儿?”乞者答:“不沉。我住的地方挺远的,在五道口那边呢。”我急插话:“五道口啊,我学校正好就在那边儿,顺路,咱俩一道走吧!学校晚上不管的,几点回去都没事儿!”乞者微笑默许。我继续发炮:“你们这些人挺不容易的,这么晚没人了还在这里。我上大学之前家里也挺穷的,虽然不至于到街上要钱,不过到食堂捡剩饭、大街上捡破烂的事儿我都干过。刚刚还在麦当劳捡人家的薯条吃呢!嘿,你不知道,捡破烂的事儿才好玩儿呢!易拉罐最贵,其次是酒瓶儿,各个楼道里跑,把人家放在门口的瓶瓶罐罐都偷跑,然后卖钱,一小时就赚了两块多,和伙伴平分,然后一人买了一块大雪糕!哈哈哈,好玩儿极了……”我把自己的“凄凉悲惨”的经历无限发挥放大,吹嘘得自得其乐,那可怜的老头似乎要流泪了。
老头儿已经被我K.O.。只剩下一连串旁敲侧击的私人问题的提问和搜集,基本情况简略介绍如下:老头儿姓薛,65岁,山东菏泽人,农民,不识字,也不识数。不甚饮酒,却很好抽烟。家有田地0.7亩(或许是人均0.7亩,我没听清)。家中有一老伴,三儿一孙,三个儿子年龄差别很大,大儿子45岁左右,有一子,今年6岁;老二30出头,刚刚结婚,在乡里当小公务员,月工资约800;老三今年27岁,在河南某地念过书,近年刚刚毕业,现在家务农。
以下是我关心和着重提问的问题:
问:动机,既有家,为何行乞?答:种地劳苦,所得还不如行乞;又和老伴孩子闹翻,怄气出走。
问:山东到北京的车票怎么也得100多块,如何过来?答:只花了20块买了一站,乘务员检票时说没钱补票,那乘务员是好人,没撵我下车。
问:贫民都有低保金,为何还要行乞?答:一个月只能拿50块,不认识人,有关系的话就能多拿。
问:行乞每天出摊多久?答:随时出摊,随时收摊。问:晚上住在哪里,水电费一月多少?答:&*……%¥+||@!#(没听清)。
问:北京城管抓人吗?答:抓,然后集体收到收容所里,关上两三天就放人,过几天又抓进去。
问:在收容所里做什么?苦工改造?答:啥也不做,就围到一个大院里,管吃管住,到日子走人。
问:收容所里有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平时玩儿什么?答:有,一伙人在一起打牌。
问:包吃包住包玩乐又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很好?干脆等着他来抓呗?答:就围到一个院里,太没劲,赚不到钱。
问:平日吃喝怎么办,要的?买的?答:能要就要,要不到就买几个馒头,水是在水龙头那接的。
问:厕所去哪里?答:嘿嘿,到小区里趁着没人的时候,嘿嘿。
问:行乞的时候心里都想什么?怎么打发时间?(一般人是坐不住的)答:啥也不想,睡。
问:睡着的时候,有没有人趁机偷钱?答:有,遇上的时候倒霉,白忙。
问:一天能收入多少?答:二三十块吧。
问:所得面值通常多少?最大票多少?答:通常都是几毛钱,多说一块钱,不过很少的时候能得到10元的。
问:有没有人给假钱?答:有。
此时已来到清华南边的商业街,几名乞丐正等候在这里,老乞停下脚步,指着商场外整理垃圾的清洁人员对我说:“等一会儿他们就都收拾完了,然后就可以躺在那台阶上睡觉,还好有屋檐挡,可以挡雨挡风。那边那个是河南的,这边这个也是山东的,还有的我也不太认识,就我们几个经常在这睡。”我真的没想到这些人确实是露天睡的。就在工人收拾垃圾的空当,旁边的两个乞丐无聊赖,又跪到旁边的小路旁“加班”,等候着可以休息睡眠的时间到来
。看时间已接近午夜凌晨,想要了解的也大体得到,我便对老乞说自己要回学校了,希望他多注意身体,早点回家,如果资金不特别紧迫的话也不妨去玩一下动物园或颐和园,也算不虚来一趟北京。老乞笑,从兜里掏出一大把一分、两分、五分的硬币塞到我手里,“你这孩子很好,这钱反正也花不掉,你拿去玩吧。对了,我记得你啦,下次再见我绝不向你要钱!哈哈哈!”那股逍遥洒脱恐怕连庄周也不及,而那粗鄙的大实话和满脸褶皱的笑容却是我在宿舍里所不敢奢望听到和见到的。
午夜,我独自一人于成府路,心中莫名地失落和欣慰。从调查来说,这次自己置六门期中考而不顾,花了很多时间设计和实施,从最终结果看来这一切过程真是很愚蠢!这一调查本就没有目的,没有预期,现在又同样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结果,没有社会意义,没有现实意义,什么都没有。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人,在各自的生命轨迹上在这一夜相交,一个百无聊赖的酱油试着去了解那位更底层的老人的生活状态,试着用自己那渺茫的力量去帮助、去温暖一位迟暮老人,让他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的不只是苦难与黑暗,仅此而已。
兜里的硬币哗哗作响,我随手翻出查看,虽满把在握,却异常轻便,终于不禁哑然失笑:一把假钱!
其他1、海淀桥的交通只能用“神奇”来形容。人行道红灯时间2分到2分半,绿灯时间为15到20秒,绝大多数人不跑步是不可能在转红之前到达对面的;且绿灯的20秒中机动车是可以左右转弯的,等到转弯的车过去了,红灯也就到了。在这种情况下,恐怕除了车协的好孩子们会遵守交通规则之外,不会有任何行人遵守吧!
2、入夜后,McDonald旁的墨梅艺术中心已经打烊,可那电梯却是终日不息的。电梯3楼4楼开口处有一小小的过廊,所以说乞丐完全可以考虑晚间直接到那去睡。
3、我把瓶里的最后一点水底洒在McDonald门口的吸水砖上面,27分钟砖面才吸收均匀,缺乏对比试验,难以鉴定优劣。
4、为跟踪保持适当距离,常常钻进路旁的电话亭booth里佯装打电话,顺手查了14架电话机,4台损坏,近三成的损坏率。
5、什么人做一分两分五分的假钱?央行真的在2010年还发行1分硬币吗?
6、采访调查礼貌只是手段、不是原则,取得对方信任是最大的原则。不该讲礼貌的时候就不要刻意讲礼貌,否则容易被视为大虚大伪。
为最后的考试而教,几乎成了教育的主要任务
据我所知,现在中国各中学的高三,已经结束了正常的学习,进入轰轰烈烈的高考备战阶段。学校现在只上一门课,就是如何对付高考。家长也密切配合,与高考无关的知识,诗歌、音乐、舞蹈、艺术、哲学、美学、伦理……就是天塌下来,也是坚决不学的。算起来,考试技术成为教育的最高知识、唯一知识。
这种情况,我估计全世界仅中国有。其实从学生一进入学校开始,就在为最后的考试做准备,每门课的目的都为一门课服务,就是最后的考试。平时学生们上课,经常被老师告知,这个不考,那个不考,就翻过去,不学了。比如历史,考试重点在政治经济制度,人文历史就可以忽略不计。
我有一天送孩子去上学,下雨,路滑,快到学校大门的时候,考试铃声响了,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跑,有个女生滑倒了,同学没有一个人去扶她,都要在铃声停止前抢进教室,女生自己挣扎着爬起来。学生觉得这很自然,考试高于一切嘛。
我大骇,如果教育的结果,就是对跌倒的同学视若无睹,泯灭了恻隐之心,这种教育就太恐怖了。孟子云:“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以追求考试为唯一目的的教育,无心的教育,可以说是非人的教育。
当代对教育的目的是要塑造新人。新人的意思,是要区别过去中国历史塑造的落后旧人。但“塑造”这件事还是摆脱不了传统,无论怎么塑造,还是要靠日复一日地潜移默化,因材施教。伟大老师孔子的“因材施教”并不是根据一本教材来考试,而是根据学生不同的材而培养,就像中医,根据不同的脉而对症下药。太麻烦了!新人,像雷锋那样的,要在具体的实践、漫长的时间中才表现出来,很难立竿见影。而教育主要是一项政治任务,事关政绩、薪水,要在短时间中见出成绩,只有量化新人标准,以考分来衡量新人是否合格。
教育向奥运会学习,把学生当考试运动员来培养。如果把跌倒的女生扶起来,耽误了考试,没有分数,肯定不是新人。所以学校普遍分出差生优生,依据不是人品,是分数。过去,老师在家长会上,批评表扬学生是根据好人好事,现在是根据分数。高分成了“社会主义新人”的象征,至于是否有德,是否真的信仰社会主义,是否保持着恻隐,不重要了。分数决定一切,考得高分,非人,那也是新人。
学生也开始实用主义,既然仅仅是为了最后的分数,学习就成为应付考试的技术,学到什么,无关紧要。知识的力量只在于对考试是否有用,知识本身毫无乐趣可言,它只是各种枯燥的答案,A或B,学生只是应付,为什么是B而不是A,这不重要,这是答案。这导致了一种隐秘的道德败坏,学生没有学习的主动性,一切都是考试答案规定了的,何必学呢?只要死记硬背照着答就是了。就算教材里也有孟子语录、政治正确、充斥着真善美的教诲,但死记硬背已经将“恻隐”强有力地消灭了。天才、别材、创造力、智慧、独立的思考,在这里等于0分。
教育的皇帝新衣一旦被识破,学生就对教育阳奉阴违,考试答案是一套,现实又是另一套,更何况教材的许多部分就与下课后的世界无关,与如何生活无关。教育因此培养出一种不再当真、玩世不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生态度。考试是考试,做人是做人。在这种教育中,一个学生要保持心灵、保持恻隐的话,他只有靠天赋自我“因材施教”。
这种教育最终培养的是教育的潜在敌人,一旦分数过线,知识就被弃若敝履。而最严重的是,现代教育与传统私塾不同,传统私塾代表教师的个人形象。而现代教育,教师的私人风格、品德操行是隐匿的,他们统统代表一份国家试卷。分数线高的就是好老师!老师的人格、德性都不重要。老师完全没有必要对德负责,只要对分数负责就够了。
有些无德的老师正课马虎应付,课外收费教考试秘笈。今天的学生不尊重老师,老师只是枯燥的国家考试机器上的螺丝钉,老师不关心学生如何做人,只关心他们的分数,意味着老师对学生也没有恻隐之心。你去救人,导致你考低分,你就是差生。差是什么?字典说,错误。其实老师和学生都没有错,这是教育本身使然。不这样教,不这样学,老师就没有奖金,学生就没有学校。“小学而大遗。”(韩愈)当代教育在培养教育的叛徒,我不是危言耸听,这是一种无德无心的教育,学生是不会对这种教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地感恩戴德的。考试结束后,学生进入社会,而社会不是以分数线来运转的。如果一旦失去了答案,他们就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没有灵魂,没有独立见解,没有个人才能。如此滔滔滚滚的一群,对未来的中国将是一个很严重的麻烦。我的意思是,在面对别种教育培养起来的社会的时候,教育本来是要强国的,现在却为积弱埋下了伏笔。
(作者为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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