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尔协议》框架下的金融顺周期性机制
黄飞鸣(厦门大学金融系)
1988年的《巴塞尔协议》及其修订版《巴塞尔协议Ⅱ》的出台,在其资本约束、资本监管框架下,银行信贷行为表现更强的顺周期性,加剧了产出的周期性波动。在这方面的研究成果非常丰富,围绕本文主题,笔者总结了两个主要方面,具体如下:
1.资本监管带来了更为严重的顺周期性
对于银行来说资本和贷款损失拨备是两种吸收损失的方法,前者用于吸收非预期损失,一般发生概率较低,而后者用于吸收预期损失,发生概率较高。因此资本金要求和贷款损失拨备是两个最重要的审慎管理工具,但是资本监管会造成一定程度的信贷紧缩,从而对经济周期产生影响。Blum &; Hellwig(1995)开创了银行资本监管对宏观经济影响的研究。他们构建模型研究得出,在银行资本受到监管的情况下,总需求的波动性更大,导致产出和价格水平更大的波动性。考虑银行体系对资本监管的内生反应,Chami和Cosimano(2001)建立了一个动态的、代表性垄断银行模型,假设在当期银行认识到未来下一期可能会受到资本约束,银行根据向前预期的边际收益和边际成本确定是否贷款,以此分析了银行资本对资本监管的反应。即使银行目前没有受到资本要求的约束,也要考虑未来受到资本要求约束的可能性。货币政策对银行净利润的影响会影响所有银行贷款的动态供给,包括目前未受到资本要求约束的银行。Cecchetti和Li(2005)对Blum &; Hellwig(1995)的模型进行了扩展,研究指出,对银行的资本要求在会放大需求冲击的同时也会放大供给方面冲击的影响。通过需求和供给的作用,银行资本监管会增加冲击对经济活动的影响。Cecchetti和Li(2005)、Chami和Cosimano(2001)、Blum和Hellwig(1995)研究一致的结论是资本监管会导致贷款供给更为严重的顺周期性,并会放大经济的冲击。
Cavallo和Majnoni(2001)指出,银行资本的周期性波动,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是由以风险为基础的银行资本监管造成的;二是由于缺乏对银行贷款损失拨备计提行为的风险监管,银行资本的不足很大程度是计提贷款损失拨备不足。贷款损失拨备也会影响银行贷款,从而对经济周期产生影响。经济高涨时期,贷款违约率下降,银行会相应减少计提的拨备,表现出更高的利润水平,并进一步提高放贷的积极性;而在经济萧条时期,贷款违约率上升,银行需要计提更高的拨备,使得自身财务状况恶化,放贷能力降低。总之,贷款损失拨备的这种周期性变化,会放大经济周期的波动。如果银行没有充足的拨备,那么无论是预期损失还是非预期损失都是用资本去覆盖。所以,拨备不足将影响资本,进而增加经济周期的波动性。Borio et al.(2001)对1980~1999年10个OECD 发达国家的研究发现,银行信贷风险拨备的顺周期特性甚至比贷款数量和资产价格更明显,银行的拨备数量与经济周期之间存在很强的负相关性,就是说,只有经济增长明显放缓时,银行才开始增加计提拨备来覆盖将来的损失。Repullo和Suarez(2008) 研究也指出,《巴塞尔协议Ⅱ》对风险资本的监管规定改善了各种贷款的风险权重,在经济萧条期,贷款违约率和损失率较宏观经济繁荣期要高,因而《协议》规定的信贷损失准备计提政策是商业银行顺周期的一个重要原因,它会通过银行资本金作用于银行的信贷活动,从而加剧银行业的顺周期性和经济的周期性波动。
这方面的研究成果最为丰富,近几年,国内学者对金融顺周期性问题大多从《巴塞尔协议Ⅱ》的资本监管这一视角进行研究。如温信祥(2006)、罗平(2009)对资本监管所带来的顺周期性问题的进行了研究;孙天琦和张观华(2008)等人则对《巴塞尔新资本协议》的资本监管的顺周期性做了一个较为全面的文献综述,并阐述顺周期性对货币政策的影响;巴曙松和刘海博(2009)从银行业的风险管理、风险监控视角对信贷顺周期性进行说明。银行业的风险管理的动力来自自身内部的经营需要和外部的监管要求,巴曙松和刘海博所述的风险监控就是指《巴塞尔新协议》的最低资本要求,这比仅从资本监管角度更全面的诠释了银行信贷的顺周期性问题。
2.银行自身资产负债渠道的顺周期性
资本充足率监管下产生的银行的资产负债渠道同样存在类似的顺周期性的特征,这在客观上可能促使银行体系的贷款投放行为放大经济周期,加剧经济波动。具体地说,当经济周期处于上行阶段的时候,银行的资产质量总体水平提高,从而资产负债表得到改善,相应地需要配置的资本金减少,银行就可以将更大规模的资金用于向企业投放贷款,进而会进一步的刺激经济增长;相反,当经济周期处于下行阶段的时候,银行的资产质量总体水平下降,从而资产负债表状况恶化,这会增加银行需要配置的资本金规模,挤压了银行向企业投放的贷款规模,加剧了对经济的紧缩作用。Chami和Cosimano(2001)研究表明,银行具有动机去持有比监管要求更多的资本来应对银行资本监管,从而保持一定的缓冲资本,这样可以在扩张贷款的同时避免未来受到资本约束。Zicchino(2005)通过引入巴塞尔新资本协议的资本约束条件,扩展了Chami和Cosimano(2001)建立的货币政策的银行资本渠道模型,分析了在风险资本充足率要求下,银行资本、银行信贷和宏观经济活动的关系,得出银行信贷供给在新的资本监管规则下表现出更加明显的顺周期性的结论。von Peter(2004)研究了资产价格与银行体系的关系,认为资产价格下降带来的损失,一方面通过银行的资产负债表影响货币和信贷总量,尤其是当银行持有这些资产作为资本的时候更为明显;另一方面,资产价格下降导致借款人的抵押品价值下降,信用等级降低。这两方面导致信贷收缩、金融失衡,甚至银行危机。
一般地,在巴塞尔新资本协议下,银行资本渠道的理论模型是支持“BaselⅡ”的顺周期性假说(Drumond,2008)。经济萧条期与高涨期相比,银行将受到更加严格的资本约束,同时筹集新资本的成本更高了。因此银行有强烈动机在经济繁荣时迅速扩张贷款,而经济萧条时急剧减少贷款,从而加剧信贷周期和经济周期,甚至会危及到金融体系和宏观经济的稳定。Zicchino(2005)的研究也表明这一点。可见,《巴塞尔协议》的资本充足率要求,通过资本金渠道强化了本已存在的银行信贷市场和宏观经济之间的顺周期关系。
此外,国外大量研究表明,资产价格的顺经济周期特征导致的贷款损失拨备与资本水平的周期波动;资产价格的顺周期波动和逐日盯市(Marked to Market)的公允价值会计法也提高了银行贷款的周期性特征;评级机构的行为也具有周期性。总之,新旧《巴塞尔协议》的资本约束监管框架对经济的周期性波动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具有顺周期效应这已成共识,这也在很大程度上进一步强化金融体系的顺周期性。
节选自本人发表在《经济评论》2010年第2期的文章《金融体系的顺周期性问题解读》,引用、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