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 翁敏华——我的纳豆


【按  语】

    翁敏华教授写散文比我早很多年,她思维活跃、文字生动、题材多样、简洁老辣,是上海师大堪与华东师大王小鹰媲美的女作家。她写散文的时候,我是她坚定的读者和支持者。后来,我也写散文,我写散文的动机,是为了证明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上活过,为了亲情和忘却的纪念。

    我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岁月如箫》,中有《京都狗》,比我早去日本,对日本文学和日本文化体会更深的翁敏华教授在《文汇读书周报》上评论说:“对曹旭《京都狗》把狗写得如此不堪,我是大不以为然的。我爱狗。我有《韩国狗》跟他匹敌。”《上海师大报》、《新民晚报》上发表拙文《纳豆》,翁教授撰成《我的纳豆》一文,插科打诨、妙趣横生;同题而作,鸣其友声,故转载博客,以飨读者。    —— 曹  旭

 

我 的 纳 豆

翁敏华

       近读曹旭《日本的纳豆》,惊悟:原来开口闭口日本文化如何如何的曹旭,“日本化程度”远不如我!在他,纳豆还是“日本的”,在我,早已是“我的”了!

       与他“饮食史”上吃第一口纳豆马上吐出来恰恰相反,我对纳豆可谓一见钟情。当年,昭和女子大学的餐桌上,第一次见识纳豆:北京来的留学生文,正在认认真真地对付它:右手用筷子搛小小的一粒放入嘴中,起左手在胸前抓挠两下,因为这黄蜡蜡软塌塌的纳豆间有黏液,搛起来会带着一缕缕丝儿,必须边吃边抓挠,像扫除蛛网,又像弹拨竖琴,一下一下的。“吃的啥玩意儿?”“好东西!要知道日本人为啥长寿?——吃纳豆!”说得有头有脚(韵脚)的。于是我知道,这玩意儿叫纳豆,是寺庙里和尚们的创造。在文的带领下,我也依样画葫芦地吃起纳豆来,亦步亦趋,吃一粒抓挠一下,很行为艺术了一把。这是我在日本实现的个人饮食史第二个“零的突破”——第一个是生鱼片。

       说实话,纳豆不难吃,与我们北京的“豆汁”比起来,纳豆并不能算难吃,在曹旭笔下的“虾米臭、老脚臭、抹布味”之后,就是一个“鲜”,一个透人心腑的“鲜”,当然这需要慢慢品,抿着抿着,会有这样一股子鲜味作用于你的味蕾。像曹旭那样一吃到挑战惯习的滋味立马拒绝,那是永远不可能懂得纳豆的魅力的——或许让人上瘾的,正是这独特的怪味,如同李贺的诗,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的,可一旦喜欢上,就不是一般的喜欢了。

       可惜曹旭,竟只喜欢“李白、杜甫”!所谓“知味”,应当包括知怪味之美。可惜了,曹旭,是个“知音”,却并不“知味”。

       也曾考据过纳豆名之出处。应当说,名称就蕴含有浓郁的佛教意味——和尚们将黄豆霉成后,必先供奉佛像,再轮到自己享用。在日本,供奉叫“纳供”,那些在神社、寺庙里用以供奉神佛的节目,日本人叫“纳供艺能”。日本是全世界最长寿国,日本僧人尤其长命,营养学家发现纳豆在里面功莫大焉,于是动员全民吃纳豆。这两年中国报纸上宣传纳豆素防治心脑血管疾病方面的功效,回过头去想想,还真没怎么见过日本街头拐勒拐勒走道的中风病人。

       在日本,常被朋友问及:“喜欢日本料理么?”

       “喜欢。”

       “喜欢什么?”

       “刺身(生鱼片)。”

       “还有呢?”

       “还有——纳——豆!”我这么强调,是因为爱看日本人的夸张反应。“啊——!”有几个女孩还要倒吸一口气,有的甚至会趴在桌面上做一会儿昏厥状。这时候,便能知道吃纳豆是一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儿。原来,许多日本人都吃不来纳豆。爱吃纳豆的,自然就是“同党”了,平时的关系会更加亲密一些。她们互称“纳豆女”,承蒙她们也把我视作同道。

       看来曹旭当年回国与不吃纳豆有关。“我始终不能,所以第二年秋天,就携妻回国了”。我爱吃纳豆,照样按时回国。回国后,有纳豆还是爱吃。04年访问日本,因为每天寻寻觅觅,给同行者起了个雅号叫“翁纳豆”,后来进一步完善为“公羽纳豆”,说这样更像日式名号。国内吃纳豆的机会毕竟不多,有一次颠儿颠儿跑去静安寺久光地下室,买了两盒——不能多买,一是贵,二是不易久藏。一天,与易安聊及此事,易安道:“其实中国豆豉的原理是一样的。”从此,我餐桌上就三天两头有那黑玩意儿了。“我的纳豆”有双重含义,其中一层,即指此乌黑乌黑的豆豉:中国纳豆。

豆豉入口比日本纳豆容易。曹旭兄,你愿意试试么?先尝中国豆豉,再品日本纳豆,或许可以成功。我可看不得你一辈子与纳豆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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