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逛景
丁启阵
最近，我组织了三次室外活动：一次与牛大瘦、胡不归登百望山，两次跟学生逛香山植物园。消息传开之后，亲切慰者有之，大惑不解者有之，冷嘲热讽者亦有之。“多冷的天，冻坏了吧？”“这季节，荒山秃岭有什么好看的？”“嘿嘿，您可真有雅兴！”
不管别人说什么，我自心中怡然。因为，我看到了一般人看不到的景，体会到了一般人体会不到的趣，感受到了一般人感受不到的情。
我承认，春天的红花是美的，夏天的绿叶是美的，秋天的碧水是美的。但是，我认为，冬天里花叶全无的草木、凝固不流的水面，也是美的。古人说“冬景如睡”。睡景之美，在于宁静，透彻，无障目之叶，无乱耳之声，宜登高望远，宜清心明志。唐代诗人王维有“夜静春山空”的诗句，其实，春山哪有冬山空，它空到连一只飞鸟都无法藏身！
但这个空旷澄澈的世界，并不缺少生气。在植物园宿根植物区，我们看到两株腊梅，枝条上缀了繁星一般的花苞，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绽出晶莹剔透的花朵，清香四溢；在樱桃沟的水杉林里，我们真切地观看了一只松鼠，在树与树之间、枝与枝之间，做着无比优美的跳跃运动；在百望山的森林中，我们目睹喜鹊们的玩耍嬉闹，有如孩子一般的淘气，可爱。这些景致，别的季节，是很难看到的。那时候，不是树叶遮住了我们的视线，便是鼎沸的人声吓跑了那些可爱的小动物。
在植物园，进樱桃沟不久，遇到一只猫。我们在路上走，猫在路边的栏杆上走；我们停下，它也停下；我们快走，它也快走。在“保卫华北”刻石旁，它还义务扮演了一下我的摄影模特。总之，它跟我们一路相随，直到水源头。在我们观看“木石前盟”，在元宝石边照相留念的时候，它才不见了踪影。我游植物园无数次，从来没有注意到，樱桃沟里是有猫的，更没有想到，这只生活在山沟里的猫，如此愿意亲近人类，自告奋勇做我们的游伴！
张岱的《湖心亭看雪》，堪称千古妙文。妙从何来？妙从痴来。大雪三日，西湖中人鸟声俱绝，竟然有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不约而同，到湖心亭看雪，并且在那里共饮三大杯现烧的热酒。
我没有张岱那么风雅，但是，天寒地冻时节，我的十几个年轻学生，不畏艰险，跟着我翻山越岭；梅兰芳墓、马连良墓、孙传芳墓、梁启超墓，看了大大小小十几座坟墓；在白茫茫、冷清清的植物园里接连逛了三四个小时，个个冻得鼻子通红，唇肿至于不能言语；最后，逛到曹雪芹纪念馆时，纪念馆于十分钟前关闭了大门，跟那些可能跟《红楼梦》有关系的粉墙题字，失之交臂。在痴字上，我的学生们堪比张岱！
2010-12-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