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红楼梦


 二个月前在京城旧书商黄少东先生处购得张爱玲《红楼梦魇》初版本,费去近二千元,只为此版本封面脸谱绘画出自张爱玲之手,黄先生处另还有两册为陈子善和谢其章二位先生所得,待爱藏旧书的汪涵君探得消息来访此书,已无初版一印本。子善先生购藏此书因他发掘与研究张爱玲有二十年,而我虽书柜里早先已有几种《红楼梦魇》不同版本,终于还是愿意再花重金入藏初版,只因喜欢张爱玲在这书里的几段话:“近人的考据都是站着看——来不及坐下。”又曰:“有人说过‘三大恨事’是‘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第三件不记得了,也许因为我下意识的觉得应当是‘三恨红楼梦未完’。”再曰:“文艺批评在这里本来用不上。事实是除了考据,都是空口说白话。”这几段话用来看我们近几十年的《红楼梦》研究,大抵确切,《红楼梦》研究混杂了沽名钓誉的心态,靠此混迹“空口说白话”一辈子,《红楼梦魇》在红学领域遭受冷遇,原由当知。

《红楼梦》原只有人民文学出版社独家出版,上世纪八十年代钟叔河先生主持岳麓书社工作,用“最便宜的价钱买最好的书”为号召,出版四大名著,改变《红楼梦》独家出版的状况,同时也改变此书因领袖独享话语权而显出神圣的情形,恢复到平常读物的面目,不过借《红楼梦》来“空口说白话”的作品日益增多,然可值推荐者甚少。今年所出版谈论《红楼梦》的书籍里,《蒋勋说红楼梦》颇可一赏,蒋勋谈美学的书籍已出版好几部,他在台北授课《红楼梦》美学,引来林青霞每周飞赴台北听课,倒是作留心的话题,蒋先生有段答记者问说:“其实在她来上我的课以前,我完全跟她不认识。可是她来上课我们变成朋友了,因为《红楼梦》结了一个缘。那个时候她爸爸病重,林青霞一直坚持了四年,我在台北把《红楼梦》讲完。后来我们变成很好的朋友。在台北听课大概不到三十个人,大都是台北那些大企业家的媳妇,很多都是嫁入豪门的。所以一个比一个美,所以我忽然觉得好奇怪,我觉得我在讲《红楼梦》,然后这些人真是红楼梦中人。他们才真的是红楼梦中人。他们完全知道十二金钗的悲苦是什么东西,所以那个时候我忽然觉得《红楼梦》就像一部佛经一样,它其实也渡化了我。”看来做红楼梦中人在当今社会,美学意义之外,尚有社会学之现状可作思考。

《移步红楼》未落入这许多年来谈论《红楼梦》的窠臼,另辟溪径,从阅读的趣味来说《红楼梦》,给人清新之感。此书简介说得颇有诗情:“从诗礼簪缨、钟鸣鼎食的荣宁二府的府邸开始,一幅幅精细描绘的外观图、平面图、内部细节图,带我们的红楼梦中移步:黛玉的森森修竹掩映的潇湘馆之幽,探春的芭蕉梧桐衬映的秋爽斋之阔,宝钗的依山傍水怀抱假山的蘅芜苑之淡,宝玉的花团锦簇金碧辉煌的怡红院之艳——大观园每一处建筑群,都有着独自的风格,映衬着主人的性情品格。建筑和园林,金针一般,密密穿起了一部锦绣红楼,又将这红楼渡向白苍苍的彼岸去,渡向一场大梦里去。”每位读者对《红楼梦》都怀有自己的感受与想象,无须红学家们指手画脚。

《红楼梦诗》作者认为,“如不是精通中国传统文化,断写不出《红楼梦》这样的作品;同样,读《红楼梦》也需要一定的传统文化知识积累,才能对其内涵理解更多”。因而写作此书第一章,谈《红楼梦》曲和“判词”;第二章谈宝、黛诗词;第三章谈匾额、联语;第四章谈谜语及酒令;第六章谈赞语、偈语等。若想从《红楼梦》里领会文学与艺术的景致,可藉此书反复吟咏或赏玩。

2010-11-4,在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