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沃尔沃的经营理念联想到中国的经济社会发展
栗彦卿 2010-11-14
2010年11月11日,由英国《金融时报》旗下FT中文网主办的“‘2020:中国和世界的新纪元’高峰论坛”在上海世博洲际酒店举行,主体是中国未来经济增长的风险和中国民营企业下一个十年的发展。
作为一个深切关注和积极研究中国经济社会未来发展走向的社会科研工作者,参加这次研讨会还是很值得的,特别是听到了一些顶尖民企的共同心声。它给我的主要印象有以下三点:
其一,由英国《金融时报》副主编及首席经济评论员马丁·沃尔夫主讲中国经济增长的风险。首先,他肯定中国是一个发展中的大国,潜力很大,但问题也很多,中国要奋起直追发达国家地区,必须改变以前的以高投入和外贸拉动为主的经济增长方式,必须改变以前的粗放式发展方式,必须提高现代服务业在经济总量中的比重,必须寻找新的可持续的清洁能源。这是事实。其次,他预言,到目前为止,尚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经济体)在国际经济危机中能够独善其身。关于这一点,我一半赞同一半不赞同,赞同者,在于当前的由西方发达国家主导的世界经济高度一体化知识经济时代,仍然是市场经济模式,任何一个国家的发展,都必须通过改革开放而融入世界市场,都不能不接受由强者制定的市场游戏规则的现实,很难避免世界经济危机对本国的冲击;不赞同者,在于这个预言类似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某些西方悲观论调,高度低估了广大第三世界发展中国家人民的独立自主自力更生能力,积极寻找符合本国特色本阶级特色的发展之路的能力,社会主义阵营的发展壮大和世界大区域联合的积极跨越第三次产业革命的历史,已经证明了那个预言的不可靠,所以,我同时相信,全世界发展中国家几十亿的劳动人民,或者就是中国的十几亿劳动人民的聪明智慧和联合创造力量,会再一次证明马丁·沃尔夫预言的不可靠。马克思主义科学社会主义证明了这一点,我也坚信这一点。再者,也许是不清楚或者清楚但不方便说,马丁·沃尔夫并没有点明促进当前中国经济社会向好的关键举措——继续深化已经严重滞后和已经成为核心瓶颈制约的官僚政治体制改革,给人的印象就是非常一般的就事论事,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提出的对策也就治标不治本。
所以,他的探讨发言,对我国的政府宏观决策来说,没有什么新的东西,还有一点消极性的保守,参考价值非常的一般,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其二,主要是民营企业家李书福的一席话,给人的感触是务实的,认真的,积极的。李书福是吉利控股集团创始人兼董事长,瑞士沃尔沃轿车公司董事长,他所崇尚的一句格言,也是沃尔沃轿车公司的核心价值理念:安全、低调、高品位。企业家是务实的,这一点不可否认,必须具备,也是积极开放的,民主的,尤其体现在现代企业的管理理念上。李书福能够成功收购瑞士具有百年品牌的沃尔沃,除了雄厚的资本实力,起关键作用的还有他的科学民主管理体制、创新机制和作风,两者缺一不可。
实际上,撇开西方到目前为止仍然存在的对广大的第三世界国家的经济侵略和资产阶级享乐文化的腐蚀外,其先进的现代商业文明、民主法治政治文明、科技文化,都是我们后发展国家必须务实学习的榜样。马克思恩格斯晚年经常放在心上并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近代以来落后的东方,如果在将来的发展中能够积极地借鉴西方现成的发达的现代文明的话,就有可能成功跨越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俄国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把资本主义制度所创造的一切积极的成果用到公社中来。”在开始接触知识经济时代的今天,我们不能简单地机械地把“一切积极的成果”仅仅理解为先进的自然科学技术,这里关键的同样包括其先进的哲学社会科学技术,即民主法治政治制度建设和人本主义理念,虽然这是财富占有者的民主法治,但对比起我们的名字上有些好听——人民民主专政,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但实际上仍然是官僚政治,一切都由官僚一把手说了算,主要为少数权势等既得利益集团服务的要相对好得多,毕竟西方市场经济已经发展了五百余年,毕竟有发达的现代科技生产力的物质支撑。生产力决定论是铁的定律。
我们的企业家们,要想走出国门,融进世界市场,特别是收购和经营西方的现代产业,没有不耻下问勤奋学习的态度,没有与时俱进的开阔胸怀,没有现代民主政治方面的深造,是不可能最终成功的。用李书福的话来说,并购沃尔沃,核心在于人性化,尊重欧美现代成熟的商业文明,尊重沃尔沃先进的“安全、低调、高品位”企业文化,也是其核心价值理念。这是一场东方与西方的对接,一场古代与现代的对接,一场古代官僚文化与现代民主文化的对接,没有海样宽广的心胸,没有积极务实的姿态,那是不可以单凭想象的。
由此,我想到了当前中国的改革开放的深化,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想到了科学发展观及其具体的施行成效,想到了和谐社会构建过程中暴力犯罪、群体性事件、暴力冲突的解决,等等。我国虽然改革开放三十年了,但是由于政治体制改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以来严重滞后于经济发展的步伐,管理国家与社会事务的权力仅仅局限于各级政府部门的一把手们,党代表和人大代表历来都是官僚内定的,把持的,政治上依然是官僚政治,一些看起来有利于全社会公正公开公平的中央政策,往往在具体的执行中走了样,变了味,中央领导的地方考察也往往是走马观花,以点带面,闻成绩则喜,闻矛盾则恶,党报党刊也逐渐习惯于报喜不报忧,财富日益向权势者倾斜,向既得利益者倾斜,贫富两极分化日益严重,社会矛盾日益积累和突出,干群关系日益冷漠,经济社会发展在逐步畸形化,十余年前甚至二十多年前制定的素质教育改革、医疗体制改革、经济发展方式向集约型的转变、服务型政府建设,还继续在艰难的蹒跚之中,官本位思想仍占主流地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主要针对和要求基层民众,干部们例外,是裁判员,可以言行不一。
“三个代表”只代表了权势既得利益者,为人民服务主要服务了权势阶层和暴富阶层,科学发展观的贯彻而创造出来的“盛世”只为少数权势既得利益者所拥有。有权就有一切,这与苏联解体前叶利钦的《我的自述》里所描写的特权阶级的物质生活状况没有什么区别。
不说别的,就拿最近有关媒体曝光的普普通通的中央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的月薪二三十万元的收入,与一般国民的平均月薪二三千元,差别已不是三倍五倍,十倍,而是二十到三十倍,更何况一些掌握实权一手遮天的各地各部门的官僚们!诸侯大员们!
这是谁的盛世?这是官僚权势既得利益者的盛世!
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动议了多久了?房屋财产税收制度改革动议多久了?一般的基层人民大众可以与闻吗?能够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吗?在官僚政治体制下,想都别想!
十七届四中全会启动的党内民主制度改革建设具体落实了吗?问过基层民众吗?
经济不可能单边行动,我们只要稍微翻一翻西方社会的近现代发展史,只要稍微浏览一下伴随着世界市场开拓进取的宗教改革、文艺复兴运动、启蒙运动,和三权分立、实用主义发展的历史,浏览一下西方福利型社会构建的历史,就会清楚地知道,科学与民主,历来是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左右手,左膀右臂,所以,马克思说,生产方式和政治上层建筑都对经济社会的发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两者相依相随,相辅相成,对立统一,不可偏废。那么我们的单单以经济发展为中心的决策是否过时了?可以修改了?邓小平的“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我看完全可以改成科学与民主这样的“两个中心”,如此才是完全的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才能指导我们又好又快地探索和建设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所以,对照当前的经济社会畸形发展,矛盾突出,物价飞涨,民众收入降低,我们的各级政府,特别是中央和各省、直辖市,有什么资格拿人民的血汗大搞所谓的“盛世”赞歌?大搞粉饰太平?我们的社会一点都不安全,暴力维稳、暴力截访、群体性事件时时都会发生,把正常人当做精神病而强制关进精神病院时时都会发生,我们的政府一点也不低调,无论什么活动,无论什么庆典,一点都不看基层民众的低收入,往往要把“大气”“华贵”“盛世”放在首位,我们的政府机关人员与民众比例是发达国家的三至五倍,甚至更多(还有很多不在编制范畴内的七大姑八大姨和临时工们),我国政府包括基层政府超编现象由来已久,鲁国平据国家行政学院经济学部副主任王健介绍,按照公务员与GDP的比例指标来看,目前我国公务员数量大大超出发达国家,至少“超标”20倍,即我国为39人/百万美元,美国为2.31人/百万美元,日本为1.38人/百万美元。我们的科学发展观是富裕者的哲学,与低收入者基本无缘,一句话,政府既不低调,也不高品位——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而是在走钢丝。
这样的官僚政治下,要达到科技创新型人才的脱颖而出,要达到和谐社会的积极构建,要达到人民大众的共同富裕,可能吗?
没有超越于西方现代民主政治的人民民主政治支撑,我们的社会就不可能安全,就不可能和谐,就不可能科学发展,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就不可能有社会主义的特色,只能是同类于苏联的官僚资本主义特色。这样的现实局面决不可以持久,这决不是危言耸听。
我们的少数优秀企业家尚能积极地融入西方现代社会,与时俱进,而我们政府的高层领导们在干什么?是否也严重脱离了最大的多数的基层民众?是否真实地在与时俱进?
因此,想到这一点,也就对第三点不足为奇了。
第三,与会的不论是绝大多数企业家们,还是绝大多数社会研究者们,都相当一致地认为,虽然当代的中国民营经济已占中国GDP总量的66%,税收贡献率达71%,全社会就业人口中,民营企业占近90%,激荡三十年,民营企业活力无限,但是,仍然有着众多的或隐或现的“弹簧门”、“玻璃门”、甚至“隐形门”,在时时刻刻困扰着民营企业的进一步发展,国有或者国营企业,绝大多数不是靠推进科技发展而实现资产的增长,实际是依赖权力的垄断致富。三十年来,原先促进经济社会发展的东西,正在成为进一步发展的障碍。什么东西?明白地说,就是权力下放的不彻底,就是官僚政治导致的社会贫富两极分化,矛盾突出,导致的发展的不平衡、不协调、不可持续。
关于企业的社会责任,民营企业当然需要长足的进步,而国有企业应首当其冲。
后两者才是我参与此次研讨会的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