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国庆节到了,放假闲的肝儿疼,叫我又想到了那个困惑了自己很久,却笨到脚后跟了还没闹明白的“老高难题”:如果一、二千年的后世史官修纂中华人民共和国史抑或中国通史,该如何简称本朝呢?是像现在这样径直简称“中国”么?如果这样称呼了,那辛亥革命后直到现而今台湾那边还在名曰着的所谓中华民国,也叫中国——这样一个状况该怎么掰扯呢? 这是不是给咱们的后代子孙出了道不大不小的难题呢? 他们又会以何等智慧来加以辨义、解读和区分这个国名难题呢?这是问题一。
问题二,我曾检索过中国历史年表,发现我们祖上的那些传统王朝的国号,不论统一的时候还是分裂期间,多用一、二个字就概括了出来:夏商周秦汉隋唐宋元明清——这记起来那叫顺溜啊, 简直就像背诵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那么简便,比吃酒酿圆子还上口。不过,除了这些大王朝几乎都用一个字的朝代名以外,即便那些小拉吧唧的王朝的名字,也多不过二个字去,像什么东晋、北魏、渤海、西夏、大顺等等。就是到了孙中山搞辛亥革命建立的中华民国,国名的字数变成了四个字,开始有点与前朝单数名字不配套了,但还是可以简称“民国”的,也是二个字。所以,中国历史上,朝代名或国名为单字或二字的占绝大多数的绝大多数,叫四个字的,好像只有极个别的“太平天国”,而比它再多的就是本朝用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七个字,创造了五千年中国文明史以来国名字数之最。本朝现在习惯于把七字国名的全称简称为中国,但问题是:后人修史会不会依顺我们这样长字数的叫法?或者后人们愿不愿意本朝把简称中国据为己有呢?如果简称中国,那延伸出来的问题是,“中国历史”究竟是指本朝的历史呢?还是指中国历朝历代的所有国史呢?
如果这两个问题给专做中国学或什么汉学的专家考据起来,“中国”这个概念可就复杂极了,估计做硕士博士博士后论文都够。比如什么时候有的这两个字?是青铜器铭文还是先秦文献?是专指中原华夏还是包括四域蛮夷?如何是动态变化的而不是静态不变的?是泛化的形容词还是专有的名词?是清代先对外用起来的还是中华民国也简称中国?等等。这个事事关国祚史脉,弄大发了,既能辨理吵成一团,也能研究编出集子,上至政府,下及百姓,可不是小事,该不能小嘘。
我没有掰扯上述问题或课题的文人兴致和能耐,只没少琢磨这好像是个我们大都忽略或淡漠了的一个问题。大家把中华人民共和国叫“中国”叫习惯、叫顺口、叫成本能了,没纵向顾及历史上也这么叫过,也没替我们的子孙想想他们该怎么简称本朝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我曾经见过网上有个别网友发出过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简称是什么的疑惑,发帖子问讯。还见过取中华人民共和国中的单字,叫“共国”、“和国”、“华国”的回答,以别于中华民国取其中的“民”字,简称民国。对此,有人说不伦不类,难以接受;也有人说其实叫习惯了也无不可。
简称有时候不单有历史意义,还有实用价值。比如前两年我被送去中央党校学习,就曾听人讲过这样一个事:说我们的指导思想曾经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又增加了“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科学发展观”。如果哪个都不可遗漏,这就变成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科学发展观”。但这样长的句式如果真读起来,可真够读者喝一壶的。假如今后我们的每一届领导人都有新的伟大指导思想总结发明出来,那再加上去,还会变的更长。后来就有人提议,说能不能简称一下呢?尽管政治上不无敏感,但好像现在大学里也还是不乏已经简化为“马邓三”或“毛邓三”的叫法,起码学生们私下里都这样简称,好像也没被批判,反映出我们的党和国家在政治环境上的渐行渐近的民主与宽松,把这叫做最近政府倡导的“包容性增长”的另类解读,也未可否。
话说回来,我还曾专门翻阅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见里面第四章只有关于国旗、国歌、国徽、首都的规定,没有专门规定怎么简称国名。我不是宪政学或宪政史专家,也弄不明白该不该有所规定?据说,当年全国政协筹备会确定国号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时,也曾加注简称“中华民国”,后来民主党派人士认为新中国要有新国号,以示革命的根本意义,才取消此注。记得后来相当长的历史时期,还曾有“新中国”的大众简称,国内用时,还有“旧社会”的说法。相并举的是,内地还习惯把1949年以前民国政府叫“旧中国”或“旧社会”。在国际或地区场合,也不乏“中国大陆”、“大陆地区”、“中国内地”等等带有意识形态或政治性的别称。
当然了,换了人间的新时代,毕竟不必求同于封建主义或资本主义社会的做法。只不过从一个关注历史或做考古的角度,有个简称的国号不是不可,而是必须。一是为我们当代,二是为我们国史,三是为我们未来。如果没有更新的,像现在这样简称“中国”,当然没什么不好。如果有人一定要以一个字简称,像上面说的那样,名之为“中”、“华”、“和”什么的,我看也不失一说。
另外,我还记得当年在日本时,见他们的百姓或出版物日常习用“昭和某年”或“平成某年”作年号或记日子,而不太用世界比较通行的1980年或1990年之类。当时我曾思忖,尽管国体政体不一样,可假使只从国名国号上也那样做的话,叫“中华人民共和国某年”是不是显得冗长了点?如果简称“中国某年”行不行呢?比如把1949年叫中华人民共和国元年,或者简称中国元年,那我们今年就该是“中国六十一年”了。
国兴民和,六十甲子都过了,祝贺是当然的,但我的困惑还是没有答案,还会纠结下去。前两天去看世博会,拍照了雄伟的中国馆,比那个国家的都高大,都壮观,都提气。但生出的一丝困惑是,世界各国都来参与的国际盛会,国与国都是平等的,咱中国非得整出那么个凸显的大房子干什么呢?照片中,夜幕里的房子很大很大,房子下面的我很小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