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风
剪径、良宽*、基督禅*
随想臆见，我的宗风便是无我亦无风
军大衣里只裹得一个骷髅自在
你说沉默，其实你不如用沉默
去言说：明月就是个框框
管它作甚？如此精进，也需得再写1257句才罢休
剥皮为纸、折骨为笔、刺血为墨——皆无用
小时候，我曾见过一魁梧如狮
络腮胡子者，却被人打得蹲在街上大哭
于是便思索：何为有种？有种即无畏：
即“夜雨草庵里，双脚等闲伸”
偌大江山，搞不好也就是个壮丽的窠臼
这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呀
皮囊下究竟有什么纯粹？
待大雪之日，再来与你痛饮一杯
2010-10-13
注1：良宽（1758～1831）日本曹洞宗高僧，诗人，书法家，俗姓山本，字曲，号大愚。“夜雨草庵里，双脚等闲伸”即出自他的名句。
注2：基督禅（christian Zen）是近代西方援佛入耶的一种思想方法，因1971年，耶稣会士乔史顿（william Johnston）发表专著《基督禅：冥想之道》而得名。这也是禅宗心学思想主动影响西方宗教界的开始，目的是让基督徒懂得自修的意义。
善本霸王卸甲文字谱
我发现一个人用手做一切是错的
手会把本自然的，变成方的、尖的、圆的
我还发现人人皆是瞽者、聋子、哑巴和无鼻人
习惯了原地踏步、摇头晃脑、香臭不分
史上很多不公平现象必是瘸子所为
是的，在80年代，我也曾秘密地说过一些话
干过一些事：譬如与一棵槐树结为莫逆之交
或夜探华秋萍*之美，如猱身挺进一位社会主义的虞姬
我也知道人性——这匹托着我驰过了少年时代的汗血宝马
终不会弃我而去。于是，偶有闲暇时
我便用棍棒去敲打一座著名雕像
或给二三个知青写怪信，提议捕杀乌云
但都没用。我发现大人们一般都没什么后劲
（解放前吼得比谁都凶者，发福后必走得比谁都远）
我还发现他们会在42岁那年放下武器
并与板斧、花、千斤闸以及毛泽东思想一起
默默地返回书斋，如钟摆腐烂在挂钟里
哦，西风莼鲈：这是自晋人张翰到雅斯贝尔斯以来的精神处境
所有的激烈思想，都是为了能驾舟横渡平静的爱情
再如1967年，琵琶谱不足以诠释卫仲乐*为何
在街上大小便，正如无法说清他为何那么喜欢
请客吃饭（他每月用工资挥霍15天，另外15天则赊账摆宴）
人生其实活一半就能镜鉴另一半了
斤斤计较于官子之棋手，必非九段名人
俱往矣，江东已不必再回：因乌托邦若有大美
亦必不在鼎盛，而在幻灭、暮气与半途而废
2010-10-17
注1：华秋萍（1787—1859），名文彬，字伯雅，清代琵琶大宗师，《南北二派秘本琵琶谱真传》之整理者。其中收有著名琵琶武曲《霸王卸甲》。
注2：卫仲乐（1908—1997），近代音乐家，原上音教授，精通琵琶、古琴、二胡、箫、笛等众多乐器。文革时被迫害，曾一度露宿上海街头，在街上大小便。
恶草秘笈
茱萸俗名：辟邪翁
落叶灌木或小乔木、老枝黑褐色
其叶对生，其卵椭圆形
其长5—12厘米
其宽7.5厘米
茱萸顶端尖，而根本浑圆或楔形
表面疏生柔毛，花先白而后黄
花萼裂，呈三角形
花瓣四，盘如太阳
其果实圆而红——本草云：有小毒，入胃经
山茱萸又名肉萸、枣皮、药枣、艾子
吴茱萸又名曲药子、伏辣子、茶辣、臭泡子
而食茱萸名更多，如红刺葱、仁刺葱
刺江某、毛越椒、鸟不踏等……
今日插一根，痛饮菊花酒
每个人都生活在他自己的无名高地
敢偏霸芬芳者，必斗胆不屑与唐人为伍
或散发长吟：“天淡云霞自明媚
林空云壑更深沉”*
这世间，写恶草之诗已有3969首
唯此一句能独占我意象之鳌头
2010-10-16 重阳即兴
注1：本诗题因屈原《离骚》有“椒专佞以慢慆兮，榝又欲充夫佩帏”之句，榝即茱萸，并被视为一种君子不会佩戴之恶草，故名。
注2：语出汪精卫14岁时写重阳节少年诗《重九游西石岩》。全诗云：“笑将远响答清吟，叶在欹巾酒在襟。天淡云霞自明媚，林空云壑更深沉。茱萸怅触思亲感，碑版勾留考古心。咫尺名山时入梦，偶逢佳节得登临”。
洞主
她自称洞主，其实她的桃花源
不过是一个著名群众甲下班后的穴位图
而群众乙才是治她的郎中
手榴弹、蝌蚪和辫子军
有时也会飞进这时代的大窟窿
她说她一般会在公司写诗
她会用高跟鞋、电脑、眼镜和抽水马桶
摆下一座八阵图：请君误入
每天她都会对着一把剃须刀发脾气：憧憬胡须
入夜时分，当一棵大树在窗外撒泼
干瘪的妹妹便吹熄了灯
她说：我是怕有只鸟会看见我
瞧，这穿毛衣的洞主也能冒充凤尾
这穿毛衣的洞主嫁给了漩涡
2010-10北京
上海异人传
在上海，大街随时会劈叉
有些人爱光脚蹬皮鞋，赤膊打领带
然后去狎邪、打游击或吃豆腐
他自己反穿了袜子，还非要把脚趾头说成是正义
我从未见过这么怪的塌鼻人
牙齿全黑了，还在搞哲学
1988年，他带着50块钱和鲁迅文集来到洋泾浜
却被一个更穷的光头拒绝了友谊
瞧，一只蟑螂若站在外滩看风水
便满眼都是黄油、糖、巧克力
他说他是亭子间里的外星人
他和小笼包子格格不入
他常用公款喝普洱、买醉鸡或洗桑拿
逢人便说：我不缺钱，我起码还有两个亿
我要朝黄浦江撒尿，我要给鲈鱼弹琴
但他老婆说：是的，他是有两个亿
他有两个亿的精子在睾丸里
2010-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