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鹤冲天》,铸就了柳永一生的辛酸。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惹得龙颜大怒。从此,仕途无望的柳永,“任作白衣卿相,风前月下填词”,玩世不恭地扛着“奉旨填词”的御批招牌,浪迹于风雨江湖,行走于名妓花楼,堂而皇之地落实仁宗的圣旨,夜以继日地“浅斟低唱”。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是《雨霖铃》篇中之警策:一舟临岸,词人酒醒梦回,只见习习晓风,吹拂萧萧疏柳,一弯残月高挂杨柳梢头。客情之冷落、风景之清幽、离愁之绵邈,堪称离情别绪的绝唱。不仅仅将依依不舍的伤感吐露出来,而且,更是通过环境的渲染,衬托出心中千种辛酸、万般离痛。
苏东坡虽与柳永相与争胜,问“我词何如柳七?”但他极为赏识柳词,云:世言柳耆卿曲俗,非也。如《八声甘州》云“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此语于诗句不减唐人高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亦被王国维称为“专作情语而绝妙者”,“求之古今人词中,曾不多见”。
柳永,是宋代最著名的流行歌曲作者,相传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定风波》一曲,即为柳词中俗曲的代表作。词写独处空闺的女子,思念自己的恋人。直铺寂寞无聊、情思缠绵、娇慵无力之态。“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等句,也被视作俚语入词的典型。这种既带有些俗气,却也能真挚地表达内心情感的,用语俚俗浅显之曲,虽不入晏殊等正人雅士之眼,却能达到凡有井水处皆能诵歌的境地。
《戚氏》一曲,抒凄清之秋绪、永夜之幽思、征逐名利之厌倦之情。“槛菊疏萧,井梧零乱,惹残烟。”“夜永对景那堪,屈指暗想从前。”“念利名憔悴长萦绊”。“停灯向晓,抱影无眠”。此词一出,风靡一时,当时就有“《离骚》寂寞千载后,《戚氏》凄凉一曲终”的赞词。
《望海潮》是一首咏城市词中空前绝后的名作。它描绘出杭州的繁荣昌盛与西湖的佳丽秀美。“三吴都会”、“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千骑拥高牙”。不仅高度凝炼地把西湖乃至杭州最美的特征都概括出来了,而且使美丽的西湖,洋溢着生气、荡漾着欢乐、充满着和谐,具有歆动人心的艺术力量。传金主完颜亮读罢,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立马吴山”之志,隔年以六十万大军南下攻宋。近时谢处厚诗云:“谁把杭州曲子讴?荷花十里桂三秋。那知卉木无情物,牵动长江万里愁。”
柳永的笔下,流淌着阳光、春雨、丹青。时如泼墨山水,一片苍茫;时如工笔小帧,无比清丽,词有点有染。他描绘的江南,有形有声有色,有情有韵有味。
柳永的心头,天真稚气、柔情似水而又激情似火。平仄声里,如杜鹃啼血,如秋雨打萍,溅得宋词婉约如波。
作为北宋第一个专力作词的词人,也可称之为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赚取稿费的文人。柳永不仅开拓了词的题材内容,而且制作了大量的慢词,发展了铺叙手法,促进了词的通俗化、口语化,对北宋慢词的兴盛和发展,起着重要的作用。
柳永晚年穷苦潦倒,死时一贫如洗。是他的歌妓姐妹“群妓合金葬柳七”。每年清明节,歌妓都相约赴其坟祭扫,并相沿成习,称之为“吊柳七”或“吊柳会”。
歌舞场的辛酸和旅途的风雨,成就了柳永的不朽和宋词的辉煌!
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 留恋处、兰舟催发 。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
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霄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谁人说?
望海潮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山献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 。
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