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喜欢听相声,有些相声确实听得让人捧腹。每年必看春晚,最盼望的就是相声小品,最讨厌的就是唱歌。每次一听到下一个节目是唱歌,就觉得愤懑,我一直觉得唱歌者是天下最无聊的人,能像王立平那样作出动听的曲子,那才叫本事。
年岁大了后,觉得相声也不可忍了,可能我脑子渐渐发育成熟,他们的所谓笑料实在也没有出乎意外之处罢,于是连春晚也整个的不看了。前几年突然流行郭德纲,电视里也常常播,顺便听过几耳朵,发现和以前的相声确实有些不一样。不一样在哪呢?就是没那么正统,什么都好意思说,除了政治不涉及之外,几乎无所忌讳,尤其是两个表演者在台上互相讥讽辱骂,甚至频频问候对方的祖宗,简直让人耳目一新。但也不由得让人狐疑,这他妈的也叫艺术吗?这不就是自己糟践自己,供百姓一乐吗?后来听说,早期的相声都是这样的,一些可怜人为了谋生,在天桥下随便摆个场子,通过互相糟践来博取路人驻足。人生甚苦,谁都想看看别人像狗一样自我糟践,来获取一点内心的平衡。我不知道王公贵族是不是也爱看,古代宫廷里养的优伶,估计也不乏这类罢。那么,以别人的卑贱来映衬自己的高贵,哪怕是虚幻的高贵,就是国人的本性了。
这回又知道了二人转。
早就听说赵本山为代表的东北小品文化脱胎于二人转,相当庸俗。他的小品,我还看过一些,感觉仅是无聊,庸俗却还谈不上。然而,这次去东北,看到原汁原味的二人转,才知道不仅仅是庸俗而已。
整个节目共有五对人上台,开头两对人无聊得不行,说些大家都知道的笑话,用粗砾的嗓子唱着难听的老歌,或者背着搭档在台下奔跑,气喘吁吁;或者拿自己的生理缺陷开玩笑,大汗淋漓地扮乌龟、螳螂等动物,我都替他们难过。节目虽然无聊,却还不断要挟别人鼓掌。接着,后面的几对渐渐色情起来了,主要是拿伴奏乐队的人开涮,骂对方嫖娼出丑,老婆偷人之类,骂得酣畅淋漓;乐队的人也很配合,个个装成绿头乌龟的样子,一幅逆来顺受的可怜虫模样。继而表演者甚至拿观众开涮,据说看二人转不能坐在第一排,否则会成为开涮的对象。于是乎,我所看的那场,我们学校的某位戴眼镜的领导就成了“眼镜哥哥”,继而进一步升级为“嫖客”,乃至下面的几天,不断成为大家的快乐源泉。
一路上在车里,播的也多是二人转节目,才恍然明白,很多所谓的搞笑节目,都是陈词滥调,毫不在乎雷同的,比如一个学单田芳相声的口技,几乎每个二人转的演员都用过。最无耻的是学病人残疾人走路说话,我看过的就有学中风、痴傻的,固然好笑,但也同时让人骇然,扪心自问,要是自己将来不幸成为他们所学的病人,这样的节目还能看得下去吗?身边的亲人能乐得起来吗?
据说赵本山等人在美国巡回演出,曾遭到当地华人团体的批评,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赵本山们毫不尊重残疾人,恣意拿别人的生理缺陷取乐。看来海外的华人还多少有点长进了,但要我说,这倒不能怪赵本山,因为他们取乐的对象更多的是他们自己,而唯有这样才获得更多的观众。或者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正是这个民族中的每个人之变态冷酷,在维持着二人转这种庸俗下流节目的繁荣昌盛,如同我们中的每个人一直是潜在的专制之帮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