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萨特,总有一个名字是跟他分不开的,那就是西蒙娜·德·波伏娃。波伏娃本人也是法国存在主义思想运动的代表,她的名著《第二性》是当代女权运动的旗帜。
波伏娃是萨特生活和事业中最亲密的伴侣和知己,他们的这种关系保持了50多年。他俩并没有结婚,甚至一直分居而过,而且在不同的时期他们常常拥有各自的情人,但他们无论在生活上、学术上还是政治生活中都密不可分。
萨特在一次谈到他和波伏娃的关系时说:“这不仅是一种友谊,这是你在婚后状态所能有的一种感情。”事实上,波伏娃所付出的一切远远超过妻子的概念,她和萨特没有结婚,但他们的关系超越了婚姻。
萨特和波伏娃相识于 1929年,那年萨特23岁,而波伏娃21岁,此后他们的一生就紧紧相连,此后萨特在文学、哲学、政治活动中的每一步,都有波伏娃的身影,他们可以说互相 影响,共同达到了事业的巅峰。老年的波伏娃在回忆录中说:“事实是我遇见了他(萨特),这是我生活中一桩最重大的事件。”
他们的结合与众不同,萨特不喜欢一夫一妻制,波伏娃的想法与萨特不谋而合,于是他们俩订立了一个契约:他们俩将永远情投意合、将不惜一切代价维护这种关系,但同时双方保证各自在生活、感情和性的方面享有充分自由,条件是永远不隐瞒和撒谎。
虽然萨特和波伏娃各自有过许多“艳遇”,但是他们在任何时候都没有抛弃过对方。
在萨特生命的最后10年中,他的身体一直很差。1971年萨特第一次中风,1973年旧病复发,他开始神经错乱,认不清身边的人。从那时起,波伏娃减少了自己的写作,每天照顾他的生活。
1980年4月15日晚9时,萨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在此前的弥留之际,萨特拉着波伏娃的手,用不连贯的话语说:“我非常爱你,我亲爱的海狸(波伏娃青年时代的绰号)。”
人与人的关系需要不断地加以创造发展,没有一种人际关系的形式是不可改变的,也没有一种人际关系的形式是不可能创造出来的。他们的爱情、文学、人生交叉穿插、平行展开。给人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波伏娃与萨特的“契约式爱情”——他们是一对超越婚姻约束的自由情侣。
1929年,波伏娃和 萨特同时参加法国哲学教师资格考试,口试成绩萨特第一名,波伏娃第二名。这次考试首次将他们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从此以后,他们的名字再也没有被世人分开谈 论过。萨特一直把波伏娃视为智力水准上最理想的对话者,他们是一个共同的精神复合体。萨特的成名作存在主义小说《恶心》和哲学巨著《存在与虚无》都是献给 波伏娃的。
波伏娃和萨特还是一对没有婚姻的终身伴侣,他们是契约式婚姻的实践者。也是1929年的事,波伏娃20岁,萨特23岁。某个午后,他们一起看完电影,萨特对波伏娃说道:“我们签个为期两年的协议吧。”契约式婚姻宣告诞生。
萨特解释说,两人不必 结婚,但又是亲密的生活伴侣,真诚相爱的同时,各自保持着爱情的独立自由。不久,他们又达成了另一个协议,“双方不应互相欺骗,而且不应互相隐瞒”。即是 说他们彼此的“偶然爱情”都应该毫无保留地告知对方,双方都有爱其他异性的权利。这两个协议,他们竟然执行了一辈子。
波伏娃还说过,“我们毫不怀疑地根据自己的意志行事,自由是我们惟一遵循的原则。”
所以,波伏娃的女学生(也是她的同性恋人)就有可能成为萨特的情人。她的自传性小说《女宾》,演绎的就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性爱生活,波伏娃称之为“三重奏”。三人平等相处,共享性爱之乐,彼此互不妨碍,但也不拒绝三人同居。
萨特还为这个女生萌发了写剧本的想法,结果是,他的第一部剧本《苍蝇》就是由这位女生担任主角的。演出大告成功,女生一举成名,萨特也由此进入戏剧创作领域。
同样的,萨特的男学生也可能成为波伏娃的情人。事实正是这样。关键是,这种向外扩张的爱情关系在他们之间都是公开进行的。尽管也有因情而生发的各种摩擦,但他们大致相信:
人与人的关系需要不断地加以创造发展,没有一种人际关系的形式是不可改变的,也没有一种人际关系的形式是不可能创造出来的。
波伏娃和萨特一直租住在巴黎的旅店里,但并不同房居住,一个住楼下,一个住楼上。生活也是有分有合的,既有在一起的时间,更有属于自己的空间,但就是没有长期同居过。
而且一生都是这样度过的。后来各自买了房子更是各住一处,只不过相距很近。可他们的爱情关系处理得很好,50年的相处只有一晚在不和中分手。
“永别的仪式”,是他们平时分开独居时说的玩笑话,但最后却成了波伏娃在萨特死后写的书名——这部书回忆了他们最后十年在一起的生活,是波伏娃在自己生命无多的日子里,向先她而去的萨特的最后告别。
友情、爱情、性爱(并且是各种各样的、复杂交错的)——萨特和波伏娃彼此发明、相互诠释着男女之间的情感教育。在他们的情感教育课堂上,有的是坦荡、诚实、宽容,却并不存在普遍的猜忌、嫉妒或背叛。他们重绘了古老的人类爱情图谱,探测出人际关系的新边疆。是的,是自由,自由才是他们契约式爱情至高无上的境界。
萨特的《存在与虚无》,大肆张扬“人是自由的”、“自由是一个人对他的存在的选择”、“存在就是合理的”、“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等存在主义基本观念。
而波伏娃的《第二性》,则以“女人不是先天生就的,女人是后天形成的”作为其女权主义的基石,目的也是为普天下女人争取命运的自由。他们以自由为旗的契约式爱情,有着常人并不具备的知识、智慧和人性、人格的力量。
1980年4月15日,萨特逝世,法国政府为其举行国葬。1986年4月14日,波伏娃逝世,法国政府同样为其举行国葬。这个世界上少了萨特和波伏娃,少了一对惊世骇俗的自由情侣,但似乎并不就多了一份寂寞。
法国不愧是一个“自由、平等、博爱”和浪漫的国家,就在萨特和波伏娃协议契约式婚姻70年后的1999年,这个国家通过了一项“亚婚姻”立法:男女只需正式办理契约合同而不用办理结婚手续,即可以成为契约式生活伴侣。
据说,今天法国已有数万对这样的亚婚姻生活伴侣。这种介于婚姻与同居间的新型爱情关系,真可谓是萨特和波伏娃当年的契约式爱情的回声。
可以想象1929年在巴黎的那个午后,当波伏娃伏在萨特肩膀,轻轻的吐出他们的契约,我能想象她和他心中荡漾的快乐——我们是彼此最亲密的生活伴侣但必须各自保持自由空间,互不欺骗隐瞒,彼此都有与异往的权利,如何?是的,他们是快乐的,他们的快乐并非爱情那么简单。
他们订立了一分超越世俗的婚姻,为自己的激情活着,“性”与“相守”恒久的伴着爱情。从此,她的情人无数,他的情人也无数。甚至,他还苦恋上她的同性恋女伴,并当着她的面流泪追求。而事实上,他却是她的丈夫,她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
这样的夫妻很令自以为是的中国人讶异吧。在固步自封的中国人观念里,这哪叫夫妻啊,光想着这老婆给丈夫频频戴绿帽子就让人原谅不了她。然而他们却是快乐甚至非常骄傲的,因为他们不仅在书面上,更在生活中践行了毕生的追求——自由!
对,他们是公认的自由斗士!女权主义者波伏娃传世之作《第二性》,从身到心剖析了女性这样一个复杂而可爱的个体。她为世界了解女人,理解女人,尊重女人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也让女人从内部开始苏醒,不再做男权社会的附庸和玩具。
而萨特呢,“当代法国哲学、文学界首要人物、存在主义哲学思想创始人、社会活动家、自由斗士、影响了法国以及全世界整整两代的文化巨匠”,这名头也够响亮的了吧。他们像两只飞翔的鹰,是那样卓越,更是那样自由。翱翔在广袤的自由天空里,呼吸着超脱了所有时代所有民族的清新空气。
他们是那么自由,自由到让人崇拜的程度。
世俗的爱情像甜蜜的毒药,让他们战栗,而药效之后总是钻心的清醒,激情散去的速度就如同他们与情人分开的速度。
孤独而刺痛的深夜总多于狂欢的盛宴,而他们一生也就是在巨大的快乐和无边的苦闷中间周而往复着。
虽然他们经常分离,而每过一段时间,波伏娃或萨特总要回到彼此身边去。爱又结束了?或爱又开始了?他们微笑着询问,再优雅的回答,谁却又能想到,那坦诚和优雅背后,他们心里那郁闷的颤动。天底下怎有这样的爱侣,彼此不说我爱你,却倾诉着与他人的情事?
萨特始终没有离开波伏娃,他们是夫妻,他临终时身边陪伴的是波伏娃。他伸手攥紧她温暖的手,感受人间最后一点温暖。然而他触到的是一颗冰冷的戒指,那是她与她的美国情人阿尔格伦(Nelson Algren)的情物。他笑了,笑容里却有一丝尴尬。绝对的自由最后给予他的,是温暖中渐渐扩大的冰凉。
人类是最难以琢磨的种族,神性与兽性融为一身。
所谓人的劣根性,就是难以摆脱的动物性的一面。自私,贪婪,野蛮,残忍,这是自然进化选择的法则。生物最头等的大事,一是活着,二是繁衍,所以性与掠夺同等重要。处于发情期的动物只要是异性都想亲昵,而作为高级动物的人类其本质也与低级动物差不多。
遇到美好的异性,内心都会向往,产生拥有的渴望。不同的是,低级动物只要足够生存的生活资料就行,其发情期也是短促有限的。而人类,则什么都想要,而且随时都能发情罢了。
比低等动物还具有动物性的人类,却发明出一系列道貌岸然的“道德”来约束自己。中国有三纲五常,外国有基督天主,人类给自己缚上神圣的枷锁,并确信这样让自己更接近神。
约束和自由的话题,自有人类以来就争论不休,正如人的神性与兽性永不停歇的碰撞。一方面是要树立道德高标,要约束,要限制,要遵守保护弱者的规则。一方面又是要人类解放,要打碎枷锁,摆脱束缚,要追求自由自在的生命状态。
两者的较量中,婚姻总是首当其冲出来担任被争抢的对象。
五四时期新文学的斗士说,我们不要媒妁之命,父母之言,我们要自由恋爱,自己选择!于是人们自由了,自由的选择婚姻的对象。
未婚的恋人们说,我们有爱情,我们火一样燃烧的身体抵抗不了欲望和爱的呼喊。于是有了婚前性行为。
已婚的夫妻们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笼子一样好烦闷。于是有了婚外恋,有了自由离婚,再自由结婚,再自由离婚……
人性,在追求自由的倒路上有走不完的路,爱情与婚姻与性与自由,就这样搅拌着翻不完的花样。乃至波伏娃和萨特这样的契约式婚姻,是人类的性爱问题上约束向自由的终极妥协。
约束为表,保护着自由的性爱,其实质是最大的自由。爱吧,由着性子的放胆爱吧,追求每一个唤起自身情欲的他人,甚至罔顾他是异性还是同性。
我的血管里似乎流动的是和他们一样的捍卫自由的血。他们的契约像深入骨髓一样契合他们的性格与理想,忠于自我的真实感受,宁愿付出刺痛的代价也听任自己的心意走。
爱谁,就疯狂的爱。厌了,就潇洒的走开。孤独,就舔着伤口享受痛苦。快乐,就肆情妄意狂喊大叫。
他们的苦乐生活,是他们自己选的,所有的结果都由他们自己承担。深深的苦和深深的乐,都是他们的财富。
自由的边缘止于他们自身的综合素质,不会因为嫉妒而杀害彼此的情人,不会因被抛弃而歇斯底里的抱怨,自虐,或是放火什么的。
他们把自己游历自由的感受,集结在笔尖,忠实的记下来,让人类更明白肉体与灵魂隐秘而真实的存在。所以我由衷支持他们选择的生活。
人是可以更自由的,自由的边缘止于最基本的约束——不戕害生命和不损害他人。然后,在自由的世界里,自己承受自己所做的一切选择吧。
Via:《海边的夏娃<萨特与波伏娃的不凡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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