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2009年4月8号的博客文章里，讲到了今年以来，每天早上我都要推着早餐车，在我们小区门口卖早点的故事。这篇博客文章推出之后，一位网友小伙在我的博客后面，发出了一声惊叹：“卖早点的任老师？体验生活？一体验就是几个月？辛不辛苦啊？晕 ！”
    有一天，一位姑娘在我的早餐摊上买了两个包子，拿上已经走了几步，她忽然站住了，显得很犹豫的样子，回过头来对我说：“你是干什么的呀？怎么做起这个来了？”
    不管是那位没有见过面的网友小伙，还是这位看出了我的气质，和她认为的摆早餐摊的人不一样的姑娘，他们的话，都有点半吞半吐的，而我已经完全听明白了：你不是在博客里说你做了十八年的大学老师吗？你不是说你现在正打理着自己的公司吗？你不是写了很多类似于《讲学来到沙家浜》这样的讲学带旅游的文章吗？怎么现在卖起早点来了呢？是那些很“体面”的事儿你都做不下去了，才来做这“不体面”的事吧？是你现在很缺钱，所以才要拉下面子做这吃苦受累也只能挣点小钱的事吧？我很清楚很多人的观念：做这样的体力活，又挣不了多少钱，那应该是没什么能耐、没什么知识、没什么办法、没什么选择的人，才不得不做的；但凡有点档次、有点素质、有点学识、有点文凭的人，是不应该去做这摘面子的事的。问题是：我做事情只看重一点，那就是这事是不是合法。我的早餐车是我所住的这个松江新城的方松街道，所经营的餐饮公司迄今为止所设立的17个早餐点之一；也因此，经营非常合法，手续也非常齐全，不是有人想象的那种随意乱设摊的黑摊子，这就足够了。我觉得凡是合法的事情，我又感兴趣，又适合我做，我都可以选择做；除此以外，我做事情，并不需要有太多的理由。
    当然了，不需要有理由，不是我在这之前选择的时候没有任何的考虑。那么，我当时都想到了什么呢？可能我很难用一两句话来概括，记得当时想得挺多的，好象有下面这几方面的事情：
    一、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听妈妈讲故事。现在，我记忆最深刻的事情之一，就是妈妈讲给我听的那些故事。其中有一个故事，一直影响我到现在。我记得妈妈讲过这样一个家族的故事。我外公出生在镇江句容的一个乡下，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揣着他当时唯一的亲人——他姐姐给他的两个银元，只身来到了大上海。开始，他做过很多的事情，但都没什么起色；后来，他就做起了早餐的生意：摆了一个卖大饼油条的摊子。那个时候兵荒马乱的，没有现在的太平光景，外公把每天赚来的钱，就藏在收了摊以后的烤大饼的大炉子里的炉灰里。就这样干了几年以后，他在现在上海非常知名的文化街——卢湾区打浦桥地区的泰康路上，买了套房子，并在离店不远的地方，开起了他的木器家具店，用了不少伙计，成了当时那个行业小有名气的陈老板。
    二、我们家的人，都挺喜欢做小生意的。母亲退了休以后，几乎没有停过：父亲在陕西的合阳县，承包了一个小纺织厂，让妈妈不要出去做事情，可妈妈不想在家待着做家务，执意要去站柜台，她先是在我们小区门口的厂办小店里，做营业员；后又跑到离家有五站地的一个个体小杂货店里干了几年。我父亲拿着不低的退休工资，我早就给他说让他来上海享享清福了，可他前几年就是不肯来，偏要在西安市里开一个小卖店，搞的连吃饭、上厕所的空闲都没有，可他这一干就是好几年。挣了多少钱我没有看到；总之，有一年，我回家探亲，我看到父亲在那个小店里干着的时候特别起劲，忙得连给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可他显得精神特别好。我姐姐去西安市里的一个服装城，帮人家卖过皮装，也开过自己的弹棉花小店。原先，我们家只有我没有做过小生意，现在，全家都齐了。
    三、我的职业有很多：比如，在上海开着我的专利商标代理公司；在长三角的各大名城跑着讲学；在网上开了二十三家博客，和国内外的网友们广泛地交流着；此外，还有律师代理、法律咨询、心理分析、报刊投稿等等事情。但是，我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没有感到忙不过来；也因此，我在去年以前，会经常泡在网上。时间长了，我觉得老是网聊没什么意思，而且，经常是晚睡晚起的。我就想着，是不是能找点什么事情，调整一下我的作息规律？能早睡早起，更符合天意。再有就是，我的事情虽然有几样，可经常不需要用到大清早的时候，从天亮到九点钟这段时间，如果能有点什么事情做做，会使我的生活更充实。这样想着，正好就看到了我们街道的网上招聘启示，虽然听说了很多人嫌这活挣得太少，又不体面，加上吃苦受累的，没什么人愿意干，我看着挺有兴趣的，就接了下来。
    四、还想到了一点，在我4月8号的那篇文章里已经说了，原先只是一种想象，后来，则成了一种体验，这想象和体验是基本吻合的，那就是：我觉得站在这早餐摊前迎来送往的，我就像是站在了老舍茶馆的一扇窗户前，在这里，我可以看到百姓们的百味人生，非常好看，非常精彩，让我看不够，因此，至今也没站够。
    可能就是这些原因吧，也可能还有别的原因，我没有去仔细梳理究竟哪一个原因是主要的，我也没有必要把一件事想得过于透彻了，然后再去做；总之，当时，我想到了一些原因，可现在能说出来的，主要就是这几点了。
    这段时间，我在看电视新闻的时候，看到不管是央视还是上视，都把话题聚集在了就业、再就业的话题上了。看了那些报道，我的感受是：就业问题并不需要官方过多地来操心；现在的社会，有着充分的职业选择，只要你想做事情，就有做不完的事情。至于说，有人很在乎别人眼里和别人口里的“体面”，这当然也是一种选择了，只是我不太会多考虑这个问题。我在讲学的地方被人问到是用什么车来的时候，当我说出是自行车的时候，总能很明显地能感觉到对方眼里的惊讶和不解，我想，卖早餐车和骑自行车，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就是不太“体面”。我们的社会，对于不管是职业还是穿戴什么，或是用什么，都被打上了太多的档次的标记；有人把一生中的很多经历，也都放在了这“体面”上了，而我恰恰不太注意这个。
    我在基本讲清楚了我为什么要守个早餐摊这个问题的时候，也许有人听了我刚才的话，又有了一个新的疑问：你为什么大讲学的时候要骑自行车呢？这又是一个新的问题了，还是那句话：听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我太多太精彩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