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与“后改革”时代
——【未名沙龙】第一期座谈纪要
很高兴和大家座谈,就我自己而言,也很需要和校园里的青年聊聊。
我首先从改革30年和断代问题开始说起吧。
改革30年以来,最为重要的一代是文革后主导致中国知识界的“四五”一代,包括陈子明、徐友渔、朱学勤等等,在“四五”天安门广场上成长起来的、介入改革历程的知识分子。他们亲身经历过文革、上山下乡等毛时代的困苦,因此觉得改革好。他们的影响一直延续到60年代出生的人,我们这些70一代也都受他们的影响,在他们开拓的思想领域中思考。可以说,我们的脑袋瓜就是他们的跑马场。直到1998年,汪晖开始批判“四五”一代的改革方案,才开始对市场经济理论、党的一元领导等问题进行反思,试图走出改革理论框架。但无论如何,总体而言都还是在“后文革”的阴影之中。
而80后一代则完全不同。80后生于“改革”之中,对“文革”苦难没有直接体验。80后与前代不同在于,大家对改革带来的成果认为理所当然的,对解决温饱、初步小康,并不感恩戴德。80后有自己的生活事实,和四五一代截然不同。80后从一出现就引起社会关注,有明显的标识,宣告新的一代产生,宣告与前代人完全不同。80后和“四五”一代之间有明显的断裂,曾有人撰文说,50后即“四五”一代,是“风云”,而80后,则是“风月”。而夹在中间的60后和70后则基本跟在“四五”一代后面,面目不清。
“四五”一代甚至70后都享受了“改革”带来的好处,占据了社会的上层,其精英对“改革”的信心是有来由的。但对你们“80后”而言就不一样了,你们还面临着代际的挤压。为了获得同样的利益和回报,你们要付出更多的奋斗。你们现在的问题是,你们现在只是有了快感你就喊、有了痛苦就哭,但没有整体性的普遍话语,无法把自己具体的生活焦虑无法提炼出有效的理论表达,没有上升到“主义”的层面。例如韩寒,我觉得还没真正提出80后特有的立场、理论,他代表不了80后。
现在,你们可能是先有行动的渴望,觉得行动是首要的,要马上做点事情。但你们处在完全不同的情势,如果按照“四五”一代他们的理论去行动恐怕就有问题。那么,“80后”的真正意见领袖要负担起这个责任,站在你们自己的阵地上,提出新的方案,用我的话说就是“后改革”方案。
改革30年,中国已经快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我们所面对的语境形势和“四五”一代完全不同了。
“四五”一代对权贵进行启蒙,会把希望放在上层主动进行改革,或者开明专制。对于反腐、贫富差距等问题,“四五”一代会认为政治改革就能实现,茅于轼先生还提出要培养中产阶级。就像一个小伙子结婚。他们不认为这是急迫的问题。那么上层能不能改革呢?什么时候?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但对我们来说,我们不能抱着这种幻想,我们要做我们能做的事情。所以我会去做维权,做社会调查,走自己的道路。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你们该如何面对现在校园中现在有去政治化的倾向?
1980年代的知识分子认为可以慢慢建设公共空间,不进入体制,也不和体制对抗,游走在体制外,可以实现独立的生活。但之所以这个理论当时有说服力,是因为当初的体制在文革之后的对外开放中合法性削弱,意识形态最为虚弱。而89之后,1990年代的知识分子基本放弃了公共政治的追求,部分人转向学术,更多的人下海去兑现经济利益,获得自身满足。但是,无论如何,知识分子还是要面对公共性的问题:你到底为公共利益做出了什么贡献,为社会提供了什么思想资源。(即使是古代的晋商富可敌国,他们中很多人内心仍有未实现科考正途而经世济民的隐秘缺憾。)
与80年代试图突破一元专制领导不同,90年代激起的新左派中,旷新年、黄纪苏等人不碰一元领导的问题,而甘阳和汪晖等人将其作为立论的前提,反过来将此合理化。的确,改革是在党的领导下进行的,一起有效改革都要经过党的最终认定。所以,所有偏离这个方向的运动就被压抑。怕死,趴下来,很正常。但还要拉着大家往下趴,说站着是不对的。所以校园中的师生开始普遍逃避政治。
但不主动触碰政治,不思考政治,就无法反思市场体制的消极方面,最终会受总体政治的影响。就像挤公交车一样,80年代整体还是开放的,有一定机会,而到了90年代就挤不上车了——农村的很多学生已经放弃高考,公务员体系也很难再吸纳青年人,没有上升通道。
总而言之,80后谁来代表?这依旧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也许今后中国更需要80后自己的声音,而不是别人思想的跑马场。
(掌声,结束)
陈永苗:“80后”与“后改革”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