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则经济所386次双周学术:短期宏观经济与部门间劳动力转移(上)


   

主持人盛洪:
今天非常荣幸请到胡景北教授,他是上海同济大学中 德学院的教授,也是天则的好朋友,来到天则已经有若干次。他今天早上刚从上海赶来,晚上还要回到上海。他今天的主讲题目是《短期宏观经济与部门间劳动力转 移》。我觉得这是一个短期和长期都有的这样一个研究,短期宏观经济是短期的,但是部门间劳动力转移肯定是长期的,短期内显现不出来,胡教授可能在这方面下 了很多功夫,做了很多研究,而且有很多很有意思的结论。我们今天非常高兴听胡教授来给我们做这个演讲,下面就请胡教授开始演讲,时间是一个半钟头,剩下时 间我们进行讨论。

主讲人胡景北:
首先感谢天则所给我这次难得的机会,能跟大家讨论、交流、听听批评,这对于我是很宝贵的。我的报告的许多内容已经发表了。但 我觉得很多时候,文章发表了,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任何讨论、评价,没有任何人理会它,这对自己的理论进步没有意义,所以我希望有些评论和批评,那么这 个理论还可以得到继续的发展。

10年前,大约是1999年或2000年,我在天则所做了一次报告,讲了中国经济长期发展的一种机制,当时我是从长期的角度来考虑农业劳动力转移的 问题。今天报告题目中的劳动力部门转移实际上主要指农民在农业和非农之间转移,这是发展经济学的一个主要课题,发展经济学一般是从长期的角度来研究这个问 题,10年我做的那个研究报告也从长期角度考虑。但是我现在想把它变成一个短期的问题。举个例子说,现在我们可能体会到劳动力转移的短期性,像去年的农民 工失业问题,要回到乡村去,所以它一下子就变成短期问题了。我想我们需要把长期问题和短期问题结合起来,然后侧重从短期角度来研究劳动力转移问题,短期问 题就涉及到短期国民经济总产值的波动,国民经济的波动,还有价格的波动。所谓短期问题,就是如何把劳动力转移和这些波动联系起来。第一,劳动力转移本身是 波动的,存在一种明显的短期波动的事实。第二,劳动力转移的短期波动和国民收入的短期波动、价格的短期波动之间会产生什么样的关系,我想谈谈这些。我今天 谈的东西可能有些空洞,也有资料的问题,还请大家原谅。我在交给天则所的稿子后面又加了不少内容,可能有点太长了,第一部分是关于短期理论的提出;第二部 分关于劳动市场,第三个部分关于三个市场,即两个产品市场和劳动力市场的共同均衡,另外简单的讲一下这个共同均衡的长期的一面,因为这个问题经常是从长期 的角度来提出的。短期波动这次讲的是产量波动,下面会讲到价格波动,然后讲到货币流通速度的波动和通货膨胀,就讲到了货币政策的有限性、局限性。这么多内 容我今天是不可能讲完的,我想主要讲实体经济,劳动力转移和实体经济波动的关系。


主讲人胡景北:
关于农业劳动力转移,我们先看一些数据。从第一个图我们可以看出中国农业劳动力长期下降的趋势,除了1958年那次 大的波折以外,这个下降趋势还是很平稳的。可是如果我们要看短期,看图2,我们就会发现中国农业劳动力转移的短期波动是非常剧烈的。l1=L1/L是农业 占总劳动力总就业的比重。这个比重在中国一直在下降,但是比重下降的年度变化非常大,变动率是非常大的。长期来说,农业劳动力不但向外转移,而且这个转移 是高度波动的。

图1 中国劳动力转移的长期趋势

看中国的情况,农业劳动力占在总劳动力比重的差分的变化也非常大。中国农劳比重在平常的年份会下降1%或0.9%。中国一年下降最多的是一年下降 23%。中国从1953年到2007年才下降了42%,从那一年的指标来看,一年就完成了三十多年的任务。当然还有很多年中国劳动力转移是负的,负的就表 示农业劳动力比率上升。

图2 中国劳动力转移的短期波动

我们用h = -dL¬1/L表示农业劳动率比重变化的瞬时速度或者加速度。h从本世纪开始到2002年、2003年开始在上升,从这个趋势来看,到2008年应有一个 下降的趋势。1959年和1979年h便出现显著的下降趋势,这是因为前期劳动力转移太多,所以政府就强迫部分城市人返回乡村,一下子农村劳动力又增加很 多。1990年h下降,农劳比重上升可能是人口普查原因造成的,1990年人口普查表明中国人口和中国劳动力数量都发生了重大变化,所以1990年中国的 总劳动力增加了将近17%,也就是说1/6的劳动力就在那一年增加了,其实这一年的增加量应该是80年代一年一年增加的,但是统计局没有把这个增加量分到 那几年去,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划分合适,所以就采用了统计局的这个数据。但无论如何,从上面的这些数据我们可以看出,劳动力转移有一个短期的意义。

下面我们来研究农业劳动力转移的短期波动,讨论它的波动机制。我们先来看图3,转移劳动力的劳动市场图。图的横轴是总劳动。横轴从左向右表示农业劳 动投入,从右向左表示非农劳动投入。我们假设充分就业,并假设总劳动给定为L,则农业和非农业劳动投入分别是L1和L2,且L1+ L2=L。这里假设一个人不在农业就在非农业就业,反之亦然。图中的纵虚线表示总劳动的部门配置。假设劳动力的部门配置线为图3中的AB直线。我们从左原 点引出农业生产函数线,从右原点引出非农业生产函数线。假设农业劳动生产率低于非农业,所以对应于同量劳动投入,非农生产函数线更为陡峭。在劳动配置线是 AB的情况下,非农业总产量是相应于B点的纵轴点。我们用非农产品做价值标准,农产品价格是p。为了使两个生产函数可加,我们用p乘农产品,所以图3中的 农业生产函数线其实是农业产值函数线。在劳动配置线为AB时,农业总产值为对应于A点的纵轴点。A、B两点在纵轴上的对应点之和就是这个经济在劳动配置线 为AB线时的总产值。AB线上劳动市场均衡的条件是农业和非农业两部门工资相等。我们假设农业工资由农业劳动的平均产品决定,非农业工资由非农业劳动的边 际产品决定。从左原点拉出一条直线到A,这条直线和横轴的夹角可以表示农业劳动的平均产品。我们再从B点向右纵轴引出非农生产函数线的切线。这条切线和右 纵轴上的点Z相交。过Z点作一水平直线,该切线和此水平线的夹角便能够表示非农业劳动的边际产品。如果两个夹角相等,农业和非农业工资便相等,一个劳动力 流动到任何部门得到的工资相等,所以他不再流动,此时劳动市场均衡。均衡点就是图中的A点,AB线就表示劳动的均衡部门配置。图中其他两条劳动配置线都不 是均衡配置,因为在生产函数形状给定后,其它配置线确定的两个夹角都不可能相等。

现在我们用图4考虑价格变化。如果p变化,农业产值生产函数会相应扬高或抑低,两夹角不再相等,AB线不再是均衡劳动配置线,劳动力又会在两部门间流动。因此,图4表明,只要价格变化,劳动市场就必须调整。

我们这里所讨论的价格p是农产品相对于非农产品的相对价格。为了研究p的变化,我们考虑农产品市场。农产品供给是农业产值生产函数,与p、农业劳动 投入和农业技术有关。我们把农产品需求视为总收入即总产值中的一个部分,用c表示农产品需求占总收入的比率。总收入越高,农产品需求越高,但c越低。我们 在图5中绘出总收入曲线。农产品需求是总收入的函数,因此它和总收入一样从右纵轴的某一点开始向左上方延伸,只是由于c随总收入提高而下降,所以农产品需 求线比总收入线向上延伸的斜率小得多。我们设想c在短期中不变,因此把农产品需求线绘成一条从E点向左上方延伸的直线。图5中我们仅仅绘出了农产品市场的 供求均衡点A,即农产品需求线和农业产值生产函数的交点,它表示在价格为p时,对农产品的总需求恰好等于在这一价格水平上的农产品总供给。同时,A也是产 品市场和劳动市场的共同均衡点,因为在劳动配置线为AB时,两个夹角恰好相等,劳动市场也均衡。A点表示,AB线标示的劳动配置,使得配置到农业的劳动力 在给定技术水平上所生产的农产量,正好在特定价格水平p上,一方面恰好等于在这一劳动配置时整个经济生产的总收入在这一价格水平上所产生的对农产品的总需 求,另一方面配置到农业的劳动的平均产量在这一价格水平上又恰好等于配置到非农业的劳动的边际产量。由于农产品市场和劳动市场均衡,所以经济的第三个市场 即非农产品市场也是均衡的。

我的第六个图从长期角度观察经济发展。一旦超越短期,我们就得引入资本积累、技术进步和制度变迁。我现在仅仅考虑资本积累。假设积累的资本“恰当 地”配置在两个部门,两部门生产函数线都上扬了且上扬到“恰当”位置。我们假设总劳动不变,但总收入会因为资本积累而增加,所以农产品需求线尽管更平缓, 但抬高了。同时两个夹角也扩大了。图6是发生资本积累后重新实现了均衡的两个市场共同均衡图。图中的粗线表示资本积累后的情形。在新的均衡点A*上,与原 均衡点A相比,总收入提高,农产量和非农产量皆提高,农产品需求也提高,农业工资和非农工资也都提高,但农产品价格不变。均衡劳动配置线向左平移,表示农 业劳动投入更少,非农劳动投入更多。用非农劳动的增加来定义经济发展,那么,在长期中经济将逐渐发展,一直到农业劳动力少到农业劳动边际产品和非农劳动边 际产品相等的地步。

根据图6,我们可以定义劳动力部门转移的均衡。图6中的点A和A*分别是劳动力转移前后的短期均衡点,纵虚线AB和A*B*分别是劳动均衡配置。劳 动力在这两个配置之间的转移量是|L1*- L1|或者|L2*- L2|。我们定义在两个均衡劳动配置之间转移的劳动力的均衡量是一个使得转移前后的劳动市场和产品市场均衡且农产品价格不变的转移量。用这个概念,我们可 以观察实际经济生活中发生的农业劳动力转移的短期波动。

现在我们观察短期。我们从某一点开始。假设发生一次冲击,比如2007年中国农产品价格相对于非农产品价格上涨很厉害。我们设想对中国经济的一种冲 击造成了农产品需求的一次性上升。在图5中,它表示农产品需求线一次性上扬。我们为此绘出图7。因此,在原先的劳动配置线AB上,农产品需求线现在过点 A’,A’>A,农产品需求超过供给。此时,经济的反应可能仅仅局限于劳动市场,一部分劳动力必须从非农转入农业,这样,整个经济的总收入减少并带 动农产品需求下降,同时农业劳动力增加导致农产量提高,所以,在图7中,农产品市场在A~实现供求相等。这实际上是毛泽东政府1959年以后做的事情,强 迫城市人到农村去。但是,由于劳动力转入农业,造成农业工资严重低于非农工资,因此劳动市场不均衡。但如果劳动力一流动,农产品市场马上供不应求,所以当 时就不准许劳动力流动。

我们考虑另一个极端。农产品需求提高后,劳动市场不反应,仅仅产品市场反应。这就是我的第八个图。此时p上涨到p’, p’>p, 因此在农业生产函数不变的前提下,农业产值生产函数上扬,并过点A’与农产品需求线相交,产品市场供求相等,原先的劳动配置不变。但是,由于p变了,上面 讨论的两个夹角不再相等,原先的劳动配置不再是均衡配置,因此劳动市场同样不均衡。由于p的变化,农业相对工资提高,一部分劳动力愿意转入农业。但劳动力 一转移,产品市场又重新失衡。

在市场经济中,劳动市场和产品市场都会对农产品需求提高起反应,因此一方面我们看到劳动力在部门间的转移,一方面我们看到价格变化。由这两者我们又 看到工资的变化。因此,在图9中我绘出两个市场同时变化后的结果,经济经过波动,将在A*重新实现均衡,达到劳动市场和产品市场的重新共同均衡。经济数据 在A与A*点上的区别是在A*点上价格提高了,工资提高了,利润率下降了,农业劳动力增加了,非农劳动力减少了。如果仅仅用劳动力向非农转移来度量经济发 展,非农劳动力越多经济越发展,那么,从A到A*,经济将经历一次后退,或者说是衰退。

当然,这里的前提是经济灵活调整。如果经济中存在阻碍调整的因素,比如劳动力不能自由流动,价格和工资不能自由调整。就劳动力不能自由流动来说,这 里指的不再是命令经济下的不能自由流动,而是在市场经济中的阻碍调整因素造成劳动力难以自由流动。例如一个企业按照订货生产,交货期、交货量、价格都已经 确定,在资本投入不变和技术、制度稳定的前提下,它需要一定的劳动投入。如果在生产期间出现农产品需求一次性上升,价格提高。工人工资要价提高。如果生产 高度灵活,该企业可以减少工人以适应新的产品市场和劳动市场状况。但该企业做不到这一点:它需要保持现有工人。这样它可能就得提高工资,并减少利润。但 是,如果许多企业这样做了,农业就缺少劳动力生产出相应于提高了的需求的农产量。因此,我们就看到产品市场的供不应求将传导为劳动市场的供不应求:农业需 要劳动力来保证适应需求增长的农产品实物产量;非农业需要劳动力来抑制工资上涨的压力。可经济的劳动力总量是给定的,因此经济现在既没有更多劳动力用来生 产农产品,也没有更多劳动力用来供给非农业。所以,产品市场过热就变成了劳动市场的过热。在这种情况下,价格将进一步上涨,工资也就进一步上涨,利润进一 步减少,一些经济效益较低的企业将承受不住压力而首先破产,经济有可能出现危机。我想,我们现在面对的经济危机或者经济向下波动在一定程度上也许可以就此 得到解释。
谢谢大家!

 

图3 劳动市场均衡  

                  
图4 价格波动对劳动市场均衡的影响

 
 
 
图5 劳动市场和产品市场的共同均衡

   图6 资本积累和经济均衡发展

图7 仅仅劳动市场反应:劳动力配置调整

图8 仅仅产品市场反应:价格调整


 

图9 劳动市场和产品市场共同调整后的均衡

 

主持人盛洪:
我问一个问题,为什么农产品要用所谓的平均产量,而非农产品要用边际产量?我不太明白,是不是应该都是边际产量?

主讲人胡景北:
从实践意义上讲,为什么农业工资用平均产品,非农业工资用边际产品?比如我问一个农民他为什么要种田,那么他说种田收入可能 更高,他是拿他的农村收入和他在城市可能得到的收入相比较来说的,他在城市拿到的是边际收入,不可能把城市总产品除以劳动。他拿什么跟城市劳动的边际收入 相比呢?我觉得他是拿农村总收入来比较的。如果这个人是一个单身汉,他会把他在农村种田的所有收入算成他的劳动收入,把农村种田的所有收入拿来跟他在城市 可能得到的收入比较。他在农村得到的收入是什么呢?显然对在农村他卖了粮食的收入,他并不把它划分成他的劳动的收入、化肥等资本所应得到的收入、地租收入 等等。他可能都不计算这些,而是简单地把卖粮食之后的总收入扣除化肥成本,扣除其它的花费之后就是他的劳动收入了。然后他拿这个劳动收入来和他在城市可能 得到的工资相比。

主持人盛洪:
但是土地还是他的,他可以转包个别人。

主讲人胡景北:
关于这点,第一,我们可以通过假设把它排除掉;第二,转包收入在他的总收入中所占的比率非常之低,所以他不把它看成一个重要因素。

当然从理论上来说,如果我们假设农业工资也是根据边际产品的话,那么我上面的讨论的经济就无法均衡,因为在均衡的时候两个部门的工资率必须相等,不 相等劳动力就会动,那么就谈不上我今天讨论的均衡概念,就无法来讨论我提出的问题。关于平均产品和边际产品相等的说法,因为就每一个部门内部来说,平均产 品肯定大于边际产品,所以农业部门的平均产品和非农业部门的边际产品就可能相等,这是一个假设。当然这个假设也只是暂时性的,因为随着农民对自己土地权利 意识的提高,如果农民使用的资本,比如机器等,越来越多,机器本来也要有收入,能拿到利息,且会有越来越多的这种利息,情况就可能发生改变。我们现在是处 在一个过渡阶段,农民的经济意识也处在转变的阶段。对这个阶段,我目前的假设是农民没有考虑他们的资本收入和土地收入。

我的讨论分了两个部门,一个是农产品部门,一个是非农产品部门,所以有两种产品,一种是农产品,一种是非农产品,加上了一个劳动力市场,所以总体来 说,可以认为一共有三个市场,一个是农产品市场,一个是非农产品市场,加上劳动力市场。根据瓦尔拉斯定律,三个市场中有两个市场均衡,那么第三个市场也均 衡,所以只需要研究两个市场的进程。在做模型的时候如果把非农产品市场也加进来,实际上是多此一举的。

在这种情况下,在A点是不是非农产品的需求就一定等于非农产品的供给?如果仅仅考虑封闭经济,不考虑进出口等因素,那么农产品市场这边均衡,非农产品市场那边就肯定均衡。这个实际上可以证明出来,但这个图形没法画出来。

郑超愚:
您刚才讲到农业部门是用平均产品的概念,农民可能无法区分平均产品和边际产品。这里讲的平均产品和刘易斯所讲的平均产品的意思是不是一样的?

主讲人胡景北:
我认为是不一样的。我一直反对这样一种说法,就是认为刘易斯的理论是一种一般的理论。从理论上来讲,刘易斯讲平均产品,工资 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保持不变。对平均产品来说,假设劳动力总数不变,农业劳动力总数不变,没有新增劳动力,只要农业劳动力离开,剩下的农业劳动力的平均产 品肯定要上升,所以用平均产品决定工资的话,工资就不可能不变,因此刘易斯所讲的水平工资线实际上是假定固定工资,制度不变工资。我们考虑中国有五亿农 民,只要少一个人,那剩下的农民的平均产品就要上升,他们的工资就要上升。如果现在城市人到农村去,农村的平均产品就会下降,土地不变,且暂时不考虑资本 投入变化,这样平均产品就会处在变动之中,而这个变动就使得我们分析短期问题有了可能。如果工资不变,那么就没法分析短期情况,因为工资不变,市场就没法 调整劳动力市场。所以刘易斯的理论最多只能作为长期理论分析。

我们现在看到这样一种情况,假设现在出现某一个原因,比如农产品的需求提高了,或者农产品的供给下降,第四个图中的农产品供给函数pY11下降到 pY12,出现这种外部冲击,导致农产品需求大于农产品供给。我在图形中把它们都看成是农产品需求上升,就是说总收入一定的情况下,农产品的消费提高了。 农产品需求上升,变成图中的这条虚线,如果农产品市场想要均衡的话,农产品供给曲线就应该和虚线表示农产品需求线相交。(下面讲解省略  详情见以上图表)

主持人盛洪:
谢谢胡景北教授。他刚才讲了劳动力短期流动问题,提出了他自己的解释。这个课题很有挑战性,也有很大的讨论空间,我相信大家交流的时候会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今天请了几位专家来讨论,一位是郑超愚教授,一位是米建国教授,还有杲占强先生。下面先请郑教授来做评论。

郑超愚:
我们按照盛老师所说的评论原则,提一些自己的看法。胡教授讲到的两个问题实际就是中国经济学的构建问题。天则所一直在编《中国经济 学》系列丛书。中国经济学确实存在这样一个问题,就是中国经济学是研究中国问题,并且应该是由中国人来研究,但是只是这样是不够的,就会转向纯工科的学术 操作。我们需要主流经济学来解释中国问题,并且作为回馈,发掘中国问题的普遍含义,中国经济学应该是中国经济学对世界经济学的理论贡献。胡老师的工作一直 在这个方面探索,这样性质的研究在现在是比较少的了。大家慢慢转向统计研究,转向外国的某某难题,转向中国的某某奇迹。当然这种研究也可以是创新性的、探 索性的。创新一是相对于传统理论来说的,二是相对于普通人的直觉来说的,或者相对于传统理论下的直觉东西,有鲜明的对比。我原来就读过胡老师很多的学术论 文。胡老师可能一直在完善论文中的思想,将来应该是非常好的学术成就,我们在座的都在期待更加完善的理成果的出现。

作为感想,第一点实际上也就是盛老师开始所说的那个关键问题,二元经济问题。否定传统经济学的假设,二元经济的工资不是由边际成本决定的,这一判断 没问题。胡老师用平均工资、平均生产率来代替,这是比较大的跨越,盛老师也提到了这个问题。胡老师提出这个假设,根据平均工资决定劳动工资率,可能是基于 这几年中国经济日益发展,工业劳动力需求上升,农业劳动力不足和粮食供给不足,最后农产品价格提高,总的工资水平就上升了。很明显,农业的平均生产率和农 业工资存在着关系。胡老师有理论的推导,又有经验的东西,认为这几年就是由于农产品价格的上升,马上就有劳动力的工资上涨。回到现实中,我们比较感兴趣的 问题就是,农村工资做为农民工工资的机会成本上升,农民工的工资上涨了。根据传统的经济学解释,生存工资跟劳动生产率可能关系不太大,没有这种密切的周期 性联系。我是这样理解胡老师的理论的,不知道我的理解是否正确。

但是从我个人观点而言,我感觉中国经济仍然是二元经济,农村剩余劳动力没有转移出来,基本上还是生存工资决定工资水平的。关于劳动力工资上升的问 题,我看可以这样解释。最简单的想法是和社科院蔡肪老师讲的一样,剩余劳动力转移完了,到了刘易斯拐点了,所以工资率上升。还有一种解释就是生存工资上升 了。生存工资不是死的、固定的,是随着社会生活方式和生活成本变化的,社会生活成本一上升,生存工资就上升,农民工的工资就上升。古典经济学最早提出的生 存工资概念,生存工资就像已经压得很死的弹簧,当生活成本上升时,它自己没有能力消化,所以它就只有上升了。并不是它有劳动市场垄断能力,能够成本加成定 价,而是实在压得已经没有弹性、没有回旋余地了。我自己还是赞成二元经济结构观点,农村剩余劳动力没有充分转移,农民工的工资还是生存工资。

第二点是胡老师提到的相对价格和绝对价格的问题。因为经典经济学不区分产品,也就不区分价格,所以就混在一起了。而在国内农业部门和非农部门,尤其 是农产品价格上涨、通货膨胀明显的时候,相对价格和绝对价格的问题就突出出来了。经典经济学一般都是从绝对价格到相对价格问题,胡老师的研究是从相对价格 到绝对价格,与经典经济学形成了互补,将来可能会成为特色的地方,也可能是胡老师的重要贡献。但是在演示的时候,胡老师用到了CPI指数,因为CPI指数 的权重是根据生活费用来确定的,我建议胡老师做研究、做演示的时候用GDP平减指数,因为只有GDP平减指数对应的权重是第一产业,第二产业。

还有货币需求函数的问题,胡老师讲到了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货币流通速度稳定到底是怎么来的?货币主义认为货币需求是稳定的,所以得出流通速度是稳 定的。胡老师从经典作家的著作、弗里德曼的著作的研究得出,不是货币需求稳定,而是函数关系稳定。根据稳定的函数关系能预测到利率上升以后,不是货币流通 速度不降低了,而是货币流通速度一定会上升,就像弗里德曼演示的那样。回到经验层面,普通人不关心货币需求函数,也不关心货币函数结构性变化,而关心的是 实际观察到的趋势变不变,相对趋势现在是下降了还是上升了。胡老师的理解是,随着经济发展,作为奢侈品的货币需求上升了,货币流通速度应该降低。但盛老师 理解的是,随着金融创新,货币的流通速度应该是越来越快。这两种分析合并在一块儿,就是有上升的因素,也有下降的因素,两种因素会产生一定的对冲。胡老师 重新引入了弗里德曼的理论。先有弗里德曼,再有货币主义,再有货币主义的试验。货币主义的试验以后,发现货币流通速度不稳定,这种不稳定来自于金融创新, 来自于经济结构变迁。还有一种我看到的观点,不是我的观点,将卡斯批判应用到货币主义的试验。就是说,没有货币主义试验以前,货币流通速度是稳定的,在货 币政策试验以后,开始管理货币供应量,货币政策规则发生改变,货币的流通速度就不稳定了。货币主义试验在20世纪70年代80年代以后开始的。胡老师参照 的弗里德曼的理论,是在货币政策试验开始以前形成的。实际上在货币主义试验以后,货币流通速度就开始剧烈波动了。虽然可能认为货币流通速度总体上是稳定 的,但是据经验来看,实际上每个年份、每个季度都会发生一定的变化。

最后回到胡老师讲的理论模型。我想胡老师讲演这些东西,最终是要得出中国经济的发展模型。我的看法没有经过严格的理论推导,不知道自己的理解对不 对。我觉得胡老师讲的是这样一个经济周期过程,经济繁荣,国民收入增加,粮食需求增加,提高了农业的平均劳动生产率,然后提高农民的工资,造成劳动力从非 农部门向农业部门回流,由高生产率的工业部门回流到低生产率的农业部门,最终工业部门的产量的降低量大于农业部门产量的增加量,导致经济衰退。这两年中国 经济出现农业回流的状态,现在的经济刺激计划很大程度上也是应对农民工回流问题的。不过,一般认为是工业部门的萧条把农民工逼回农业部门了,而不是其他的 原因,这是和胡老师理解的不一样的地方。

受胡老师的理论触动,我想到了以前学习的非均衡经济学。宏观经济学的所有研究,除了二元经济模型,其实都不分部门、不分市场,所有产出的都记入单纯 的国民收入。这种研究思路在中国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劳动力本来就没有市场。只有非均衡经济学研究多部门的同时均衡,研究产品部门和劳动力市场的同时均 衡。非均衡学派的宏观经济学,包括国内由袁志刚老师、费方域老师、杨瑞龙老师等翻译、推广和应用的相关著作,讲到宏观经济落到某种区域就可能达到某种均 衡,提出四种非瓦尔拉斯均衡状态,一种是古典型失业,一种是凯恩斯失业,一种是抑制性通货膨胀,一种是消费不足。对于中国经济,我自己猜测,可以借鉴这四 种均衡状态来讨论中国经济周期。由于中国经济不管改革前改革后,市场经济以前还是市场经济以后,都是二元经济,所以中国经济均衡最底部的深层面的就是古典 型失业,将农业部门和工业部门加在一起,劳动力市场整体上都是供过于求,而产品市场市场整体上都是供不应求,最底层的工资就是生存工资,这是结构性的和长 期性的性质。单独考察工业部门,中国经济的周期性波动分成两个历史阶段,改革开放以前是抑制性通货膨胀,由于价格控制下来了,工业部门总体上供不应求,工 业产品需求超过供给,劳动力也是需求超过供给,工业部门总是不断的扩张,各企业总是觉得劳动力投入不够。改革以后分成两种状态,一个是正常状态下的消费需 求不足状态,产品市场上供过于求,而在劳动力市场上供不应求,需要农村剩余劳动力持续的向外转移。产品市场供给超过需求,劳动力市场怎么会需求超过供给 呢?这里产品供给超过产品需求是依据国内市场定义的,放到国际市场上就是产品需求超过产品供给。实际上是国内需求低于国内供给,加上国际市场上就转变为需 求大于供给。劳动力工资比较低,内部消费求不足,外部出口需求却非常旺盛。到经济危机的时候,外部需求降下来,产品市场和都是供给超过需求,就是凯恩斯失 业状态。消费不足也是日本经济曾经出现的情况。

在非瓦尔拉斯分析的理论框架下能不能这样描述中国经济波动的状态。发达国家的各种均衡状态是平等的和继起的,随经济周期在各种均衡间循环,而中国经 济波动的情况是,中国经济基础上和结构上是长期的古典型失业,在周期层面改革以前主要是抑制性通货膨胀,改革以后是消费需求的繁荣状态和凯恩斯失业的萧条 状态间循环。经典的宏观经济学对二元经济和外向经济的结构处理是不充分的,是否应该很开放地借鉴非均衡经济学。上面的这些想法还没有什么严格的理论证明, 只是受胡老师讲演的启发,回顾非均衡经济学而引发的猜想。在非均衡学派被否定20年、30年后,可能已经没有人愿意记忆非均衡宏观经济学。非均衡学派确实 把市场细分,真正尝试将结构分析引入宏观分析,真正分类研究市场和加总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