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不是过错


90年代流行的一篇青春散文        错过不是过错■ 洪烛

  

  给你打一星期电话了,你家人都说你不在,我知道如果一个女孩子每天都很晚才回家,那意味着什么。今天总算找到你了,是直接打到你单位的,当我问你最近是不是很忙,你迟疑了一会,说有一点儿。你又说自己的生活有了点变化,想约个时间和我谈一谈。我发现你的话音尽力避免无意中刺伤我,你变得爱护我了,在不必要的时候。

  在电话里你的嗓音清脆而动听,虽然平时也是这样,走在我身边,你时常说点洋洋自得的笑话,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仰向天空。两个人真实地走在一起,我有点拘束。我属于那种和女孩相处就不好意思的男孩,尤其对方是你。在活蹦乱跳、不时瞅瞅这棵树又摘摘那片叶子的水一样的你面前,我觉得自己像一块愚笨的石头,仅仅会走动而已。心情不好时你会哼一点忧郁的歌,给我听,主要给自己听。隐隐约约我们性格之间有那么一点不协调,很难更深入地触及对方内心的世界。

  这类散步主要发生在你们单位的大院子里。我每次去,你偷偷溜出来,陪我在那有限的天地里尽可能玩出点新花样地转来转去。最初领我看花园里的喷泉,你说你常一个人哀伤望着它,能忘掉所有的事情。后来你指点我认识大院里品种繁多的花树,你说得出它们各自的名字,我老老实实,象跟随着中学时的植物老师。再后来是小商店,再后来还是那几条路。再后来再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逛了。

  我很羡慕那种潇洒、会玩的男孩,他们擅长设计一些别致的游戏、令人耳目一新的巧合,来打动浪漫女孩的心。然而我总是学不会。况且学着也累。我自己的心本来就裹得深深的,一般人很难打开它。

  人总是愿意和最使自己快活的人相处,人总是向最能改变自己的生活靠近。我悲哀地发现,自己是那么难以改变你。我很难带给你完整得能覆盖一切的欢乐或思想,施予你的生活以足够的影响。我很难使你产生离不开的的感觉。在你面前我改变的仅仅是自己,狂热的时候装得冷静,嫉妒的时候显得宽容,幼稚的时候掩饰以老成……你告诉过我:“爱应该有水的品质、火的性格,应该有使两颗心起脱于地面的羽翼,应该有飞行于空中的幻觉以及最切实最强烈的碰撞.”

  我们有过美好的相遇,像一片云和另一片云;有过友善的相处,像一阵风和另一阵风;然而我们缺乏足以把心灵震撼的碰撞,这就是两个人的天空未能产生闪电或雷鸣的原因.我们精心地播种,细心地浇灌并耐心地守候,却未能如愿以偿地迎来期许以久的华丽,就像一把深沉的吉他竭尽全力也奏不出更辉煌的音乐。

   我觉得我们都应该重新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了。既然命中注定将擦肩而过,请允许我保留这最后的潇洒,“我轻轻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虽然我将一如既往地感谢相遇时的阳光、雨风声以及一句哪怕最平淡的问候,它们毕竟曾经映照过两个人的天空,并使一个故事得以微笑着在记忆中存在……[1990年]

 

     [1990年——1999年,诗歌的低谷期,居京大不易,厌倦了租房及睡办公室,仅仅为了有能力买一套商品房(多么世俗而无力抗拒的一个念头),就狠心地改变了个人的创作史,以淡出诗坛为代价,转攻大众文化,狂写为稻粱谋的青春散文,覆盖数百家发行量巨大的青年、生活类报刊,成为掀起九十年代散文热的现象之一,被《女友》杂志评为“全国十佳青年作家”。■ 洪烛]

 

       转载[原创][孔雀志]4、青春记忆1995或1996年上海人民出版社的青春美文系列,共7本。

[孔雀志]这是我前些天在《衣食住行》版块里发的帖。这套书在当年印数就不多,大概只有两万册吧,也没有再版过,但是我还是很怀念很怀念它们,因为它们对我的意味并不仅仅是10元左右的廉价图书,它们勾起的是我许多关于青春的回忆。

 第一次看到周德东的《六弦如瀑》是在1997年春天,我高考落榜后在海一中复读的时候。在河西新华书店,摆放在最东北角上书架最不起眼的位置。当时,我不经意地一撇,就深深地被吸引住了。首先是书名,很唯美空灵的感觉。那是一个属于崔健和黑豹唐朝的年代,一个充满浪漫主义情怀和狂躁不安的年代,一把夏威夷六弦琴在当年是时尚、新潮、开放和叛逆的代名词。而六弦如瀑,却不经意间让人想起那些自唐朝以来流传下来的千古名句,又是如此的古典而平和雅致。看到这本书之前我对周德东并没有多少好感,只知道他编过一个叫《文友》的期刊,经常在各类女性刊物上发表些胡编乱造、煽情矫情的短文骗取少男少女们的眼泪,直到遇见这本书。书中写满了青春的苦恼、彷徨、挣扎和梦想,犹如我当时的心情。书中还有几篇不知是属于什么文体的充满灵异、奇幻色彩的短文,令我惊叹于作者过人的想象力。说来也奇怪,自1997年以后我就很少能在报刊上看到周德东写的东西,也不知道他的《文友》有没有继续办下去。直到去年,各地书店都摆满了那一套灵异小说系列,一看作者正是当年那个姓周的小子。

 让我印象比较深的还有洪烛和赵凝,洪烛的《眉批天空》,书名很豪气,写醉卧长安街的李白、写终日与鬼狐为伴的蒲松龄、写与风车作战的堂吉诃德、写那些或久远或眼前的琐琐碎碎,很容易令人惆怅感叹。当然,和这套丛书中的其它几本一样没有什么深度,其实有深度的书并不一定好看。赵凝让我最常想起的是一段感叹,说自己通宵达旦、绞尽脑汁、牺牲健康、牺牲主业和娱乐时间写出来的散文只能卖100元,无疑于在卖血。可想而知,当年的作家多半都很穷,也很有廉耻心,十天半个月才能出一篇散文,不像现在,一下午就能出一个中篇。

 当年的这群青春作家如今都已过不惑之年,周德东混的最好,洪烛出了几本专著,其它几位大概也都已小有成就了吧,只是不曾想十年之后中国的作家人数会增多到如此惊人的程度,这几个人即使被湮没在茫茫人海中也不足为奇。很遗憾,当时我并没有买这一套书。这一次逛书店之后,我整整激动了一个星期,心思根本无法集中在课本上,没日没夜地构思散文诗歌探索人生的意义真理的价值。这套书大大地刺激了我敏感的神经,高考在即,如果这种状态再持续下去,其后果自然可想而知。说来奇怪,那一年让人受刺激的事情也似乎出奇地多,包括邓小平逝世、那场著名的日全食,还有香港回归祖国。香港回归那天晚上学校附近的所有小店都通宵营业,我们也通宵饮酒,夜不归宿,似乎当晚老师们也破天荒地没有查寝。记得当时我们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泪流满面,一遍又一遍地唱着《东方之珠》和《我的一九九七》。很怀念那一年发生的许多大事,也很怀念那一年我们单纯的激动和敏感的神经。十年过去了,期间国内国外也发生过很多大事,也读过很多好书,但是能让我如此激动、如此受刺激的东西竟然越来越少了。

 为了不影响高考成绩,我没有能将这些书带走,但是心中总是念念不忘。我将这件事情写在给阿雅的信里。阿雅是个女孩,对我非常好。在高中三年里我一直以自以为非常婉转得体的方式拒绝着她,直到她去外地上大学后我才开始疯狂地想念她。我在信里告诉她等高考结束后我一定要把这套书弄到手,然后一刻都不要分开;我在信里没有告诉她的是等高考结束后我一定要把你也弄到手,然后一刻都不要分开 高考结束后我非常急切地找到了阿雅,阿雅也和往常一样用她温暖的笑容迎接了我,只是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很英俊的男人。然后我失魂落魄地找遍了海拉尔所有的书店,那些书竟然故意躲着我似的的人间蒸发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留下的只有我关于那一年的许多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