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思维的特点之一就是片面性,它比较习惯用的是量化思维,量化可以直接操作,因而忽视事物的特殊性;特点之二是实用性,希望立即解决问题,因而只问手段的有效性,不管目的的正确性和正义性。
比如,科学家只管是否可造出核武器来,并不考虑使用正当与否;第三是非此即彼的思维方式,非黑即白。
德国古典哲学家从康德开始,就对这种知性思维有足够的警惕。但知性思维在日常生活和科学研究中,的确非常有用,所以人们心悦诚服地拥抱了它。
黑格尔在他的著名著作《精神现象学》中说“知性具有强大的力量”,就是说它具有相当的合理性。
黑格尔在上课的第一天就告诉学生,哲学是超越常识、反对常识的。在辩证理性来看相反相成是对立者自身存在的条件,对立者是我们自身存在的一个条件,在这个意义上,它扬弃并包含对立者在自身,这是黑格尔、马克思都坚持的辩证理性的思维方式。
常识的真理性靠接受者的量来保证:爱因斯坦提出相对论时,全世界只有12个人懂,那时无数的人还相信人是上帝造的。
而批判的哲学,就是要尽可能地分析事物的复杂性,尽可能不满足于当下的直观,它当然要对常识抱批判的态度。从常识立场出发,康德等哲学家都是荒谬的,因为常识无法理解它们。所以要理解真正的哲学,就必须对常识持批判的态度。
说到批判,人们总理解为否定。其实作为哲学术语,它的基本意思是分析、辨析与在此基础上的评判,评判可以是赞扬,与古人的“明辨”接近。哲学从内容而言,是追求整体性的永恒真理。从基本方法而论,则是追求批判思维的方法,即不教条独断地贸然肯定任何东西。
近代西方哲学的开山培根和笛卡尔不相信知识是可靠的,都觉得必须对知识本身持批判的态度。培根批判四假象,揭示人们在知识问题上可能的四种误区。笛卡尔则要找到一个知识得以产生的绝对可靠的原点。康德则干脆对产生知识的理性能力进行批判,考察它的条件、范围和可能性。
中国古人也同样如此,切问、近思、慎思、明辨,都是批判思维的要求。孟子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张载要人“于不疑处有疑”,都说明古人是有批判意识的。
当前互联网的流行助长了从众心理、跟风风潮,就是缺乏批判思维。背后的原因之一是因为近年以来流行的庸俗实用主义。百余年来,西方思想家在我国各领风骚三五年,实际我们并没有悟透他们的思想。即便黑格尔、康德,进入中国超过120年,我们也没有批判地进入他们的思想。
结果,我们肤浅的拿来主义并没有把西方思想智慧真正拿来,充其量拿来一些教条。例如,一直有人在鼓吹经验主义,认为理性主义是空想乌托邦,经验主义才是实打实的东西,因为它坚持从经验出发,使我们的思想有一个可靠的出发点和基础。
殊不知英国经验论的根本教训就是,对于知识来说,经验最靠不住的东西,因为经验是主观的,只有或然性,没有必然性。休谟甚至认为因果性都不是客观必然的,而只是我们的心理习惯所致。经验主义在认识论和存在论上的结论都是消极的。
所以我们要有哲学的批判精神,有笛卡儿和康德的怀疑精神,不把任何人的思想和真理当做绝对真理。
哲学的批判方法可分成两个层面,其一是不满足于事物的表面和第一感觉,对事物仔细地分析和辨析,看看它是否包含根本的问题,尤其是检查它的预设有无问题。
比如我们常说“征服自然,改造自然”,它没有说出的前提就是自然是没有生命的,是完全被动的;人和自然的关系中,人是绝对主动,自然是绝对被动。
但是恩格斯说过,“无视自然规律的人一定要受到自然的惩罚”,他认为,自然实际上可以作为主体,对人类施加我们对它造成的伤害,甚至百倍于我们对它伤害的报复。
又如,常人会认为,每个人的感觉都是私人的,我们总能用语言把它说出来,并且只有自己懂。但是大哲学家维特根斯坦认为我们的感觉是私人的,但是表达感觉的语言一定是公共的。
近代以来受西方个人主义、主观主义的影响,普遍认为人生活在世界可以不和他人发生关系。维特根斯坦告诉我们,人在最根本的东西上是离不开周围的社会,语言的公共性就决定了这种性质:个人只有处在社会当中才能成为完整的自我。
比如,今天环境污染很严重,大家都在想对策如何治雾霾:5年还是30年?哲学家虽然不能提出很多具体的操作方案,但他不会把环境问题仅仅看作是一个技术问题,而会从天人关系,人对自己和对自然的态度,人的人生追求和人生意义的定位,以及人类的价值观等等来思考。
因为义利问题不明辨,人是不可能自觉保护环境的。
由此可见,哲学的批判对于人类非常重要,它能使我们避免一叶障目,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教条片面、目光短浅、自以为是,而始终能保持清醒的反思意识和全局观点。
Via:慧田哲学编|张汝伦《哲学的批判让我们始终保持反思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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