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在散文集《沉默的大多数》中说到自己在南方和北方下乡劳动时的感受,说由于劳动工具的粗糙,使人经受着巨大的肉体的痛苦。这种粗糙的工具,在南方是一条扁担,在北方是一辆小推车。他由此想到了西方劳动工具的发达和中国劳动工具的不发达,并从文化上予以阐述,说西方人重视自身肉体痛苦的感受,所以十分注重通过物质的改造和进步减轻自己的负担,而中国人呢,因为其更为注重“亲亲敬长”,自身的痛苦是小事,所以不太注重对劳动工具的改善。
这种关于“粗粝的物质”的说法,可能涉及中西方文明演进的诸多考察,有待讨论。本文想说的是物质的另一面,即华美的物质。在中国文化中,不管劳动工具是否可比肩于西方,但在“锦衣玉食”等用于享受的物质方面,一定是超越西方的。我们有雍容华贵的服饰,有精致可口的美食,有极尽所能的器具,有雕梁画栋的建筑······我们在用于享乐的物质上的“华美”程度,即便到了今天,也够很多老外“惊诧”一阵子的。
为什么聪明的中国人拙于劳动工具改善而长于生活性的物质建设?这恐怕与王小波所说的中国人的“亲亲敬长”不无关系。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参与华美物质建设的人,从来都不是这种物质的享受者,同时,这种物质的享受者也从来是不参加劳作的。在专制与权威的等级社会中,社会财富(也包括地位)的配置遵循严格的从高到低的秩序,底层所有的物质报酬往往来自于上层的仁慈和愉悦。因此,为了讨好上层而取得基本的生活条件或者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些,在为上层服务的时候,底层参与建设的人(或者雇佣他们的人、管理他们的人),就会有一个显著的倾向,即要尽最大的可能,将自己担负的工作做得让“雇主”满意,为了达到这个“满意”,不惜工本,不惜体力,更不惜人力,这一“奇技淫巧”的创造过程,就是博取欢心的过程。当然,博取欢心并不是制造者/管理者的最终目的,其最终目的自然是分得自己的“一杯羹”和多“分一杯羹”。
于是,历史上对用于享乐的华美物质的无穷尽创新与创造,就在这讨赏与封赏的畸形财富转移渠道中,诡异地迸发出了夺目的华彩。
粗粝的物质与华美的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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