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词义联想：从“牧场”到“生活场景”

偶然翻到《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第6版（商务印书馆和牛津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的pasture一词，解释为

1. land covered with grass that is suitable for feeding animals on. 牧场；牧草地。2.(pastures)[pl.]the circumstances of your life, work, etc.生活状况；工作条件；个人发展的机遇。

这第一个义项我们熟悉，但第二个义项就比较新颖了。我翻阅手头的《美国传统英语词典》《英华大辞典》《新英汉词典》，还借助电脑搜索网络词典，都没有这第二个义项。本来我想借助网络看看英语国家的人是如何从“牧场”想到“生活状况、人生机遇”的，结果没有找到，我只能借助于自我想象了。

大概正像牧场给牧民提供生活场景和人生机遇、给牛羊提供生存环境一样，如果我们改变了生活条件和变换了工作环境，我们的生活也算是有了新的牧场。于是我们通过联想、比喻，给一个旧词增加了新义，这新义是我们的语言表达更为生动。例如，我们可以说：

I felt we were off to greener pastures(=a better way of life).

我觉得我们在迈向更好的生活。

She decided it was time to move on to pastures new(=a new job, place to live. etc) （BrE英国英语）

她认定换个新工作的时候到了。

由此我想到人类扩展词义的心理过程，人们如何从一个词的本义延伸出许多新的词义。由pastures一词词义的发展，我们看到了心理联想的作用。刚好在心理学中有联想主义心理学，英国的D.哈特莱用联想来解释各种心理现象。他认为联想有两种：同时性联想和相继性联想。这两种联想对观念的融合非常重要，它既可以组合为复合观念，又可以集结为具有新性质的复杂观念。J.S.密尔提出“心理化学说”和四条联想律：类似律、接近律、频因律和不可分律。他在意识中寻求各个观念元素的化合过程。培因主张联想律应包括接近律和类似律两项。由于他用联想原则解释各种心理现象，把联想主义推进到最高峰。

看来，正是由于事物之间存在相似性、或比较接近，我们才能把原来不相关或不太相关的两个事物或观念连接起来，甚至把具体的或抽象的联系起来。再说，语言表达也需要用具体的表达抽象，用抽象的来表达具体。借助于心理联想，通过比喻（隐喻、转喻或借代、提喻或举隅）、类比等引伸出许多新义，是我们了解到词义产生的动机，这也就成为词的理据（semantic motivation）之一。

按照生理心理学的观点，人类的思维也是在大脑细胞之间建立联结。想象丰富多彩的原因之一就是细胞之间建立联结的速度快、范围广。电脑为我们的联结提供了辅助工具，例如你想到什么词语，通过搜索，就立即跟相关内容建立了联结，电脑同时给出你原来没有想到的内容联结，于是你又连到了别处，连到了与你初想无关的地方。这就是有些人在使用电脑前无计划、计划后又无自制力的人，往往会离开他原想干的工作，王顾左右而言他了。我佩服联想电脑公司给自己起了个好名称“联想”，电脑能加快人们的联想，纵使你坠入信息的海洋不能自拔。

思维联想到的自然要通过语言来表达，所以让我们再回到词义的联想。由于人们的生活场景、生活经验不一样，对同一个词产生的联想也不一样，就像经历过恐惧场景的人把“弓”和“蛇”、“草木”和“军队”联想起来，就有了杯弓蛇影、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等词语。就拿语言中的基本词汇来说，如果你翻翻词典，家畜中猪狗牛羊、身体部位的眼耳手脚、色彩的黑白红黄，不同语言引伸出的词义、成语，各有异同。相同之处说明人类的思维的相似性，不同之处则表明各民族的生活场景有所不同，呈现出明显的历史文化差异。 

二、词典联想：从当年的“牧场”到如今的“个人发展机遇”

学语言者离不开辞书。说起辞书，我就想起我上小学时浪费几年时间抄录汇集词语的事情。记得上小学时，作业中动辄要解释词义，如有词典查该多方便。但在上世纪70年代初的偏僻的乡村小学的学生，也见不到什么辞书，所以也不知道世上还有收录好多词的辞书。我当时突发奇想，如果能将各册课本和能遇到的其它书本中的词语及其释义抄录到一块，查用就不用发愁了。于是开始动手抄录。那时学生学习用纸也是比较紧张的，多亏我的已在外工作的哥能给我带来一些纸张，我就用这些纸张抄录词语释义了，也陆续抄录了两三年吧，抄录了几大本。稍大后才发现，原来有《现代汉语词典》这样的工具书，确实令我吃惊不小、兴奋不已，那么厚的一本辞书，收录了那么多的词汇，有那么多的我不知道的词汇我可以从中间查到，……同时我也懊悔自己太傻，竟然花了那么多的功夫去抄录。不过吃惊、懊悔、兴奋之后，剩下的只是羡慕和向往，因为没钱、买不起！它不能属于我。记得上初三的时候，好不容易攒钱买到一本彩图版的成语多用词典，便把它视若珍宝，可使用时间不长，居然丢了。至今只记得其中的一幅彩图《白驹过隙》，一匹白马正在跨过光阴的缝隙。

     后来也想，当初也没有老师给我指点一下，让我省出更多的时间去读更有用的材料。如果把那些时间拿来读书或参加其它活动，我可以更生动活泼地发展了，也使头脑更聪慧一些，也不至于到今天还在有些方面不开窍、不灵活，做学问的方法可能太笨，不能像别人一样文章一篇接一篇、专著一本接一本。

师范毕业后当了乡村教师，每月工资71元，要积攒好几个月才能买一辆自行车。不过吃穿可将就一些，有了好的辞书心里就痒痒，想据为己有。如今家中已有不少辞书，从《现代汉语词典》、《辞海》、《朗文当代》、《美国传统英语词典》、《英华大辞典》、《新英汉词典》，英汉对照《新华字典》，外加一些其他语言的辞典如《朗氏德汉双解大辞典》，直到现在的电子词典。其中有一本大部头书，如果想躺下阅读则必须用双臂用力挺住的《小学馆兰敦英日辞典》（Shogakukan Random House English-Japanese Dictionary），比缩印本的《辞海》还略沉一些。

就我跟词典的缘分来说，如今的境遇同以前相比，已是鸟枪换大炮，已从当年水草稀疏的“牧场”到今日水草丰美的“牧场”，即面临更多的“个人发展机遇”（greener pastures）。这跟现实中的一些草场退化形成鲜明的对照，那里已经看不到当年“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