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重庆文理学院演讲的另一大收获,是重逢了学养深厚,才高八斗的石天河先生(见上图).
石天河先生上世纪五十年代就闻名于国内文坛,被行内人称为四川的两条河之一(另一条是流沙河).不幸这两条河后来都被政治运动堵塞,停止流动了整整20年.11届3中全会后不久,石先生头上的右派帽子被摘掉平反,本来完全可以回到四川省文联工作的,但先生却婉拒了相关的邀请,毅然来到永川黄瓜山,来到其时名不见经传的江津师专教书育人,用现今的话说让我们"大跌眼镜"...要知道,在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在文联作协之类的文化单位工作那可是多么了不得的事喔,哪怕就当一个小编辑,那也是让人尊重得五体投地啊!那时候经济不发达,就业渠道极少,年轻人最热中的就是当作家,争走这座"独木桥",梦想一夜成名天下闻,如同今日年轻人想进入演艺圈,如同李宇春何洁般一举成名挣大钱一样.
天河先生为何不去文学刊物重搞老本行,而要去永川这个山喀喀当老师?我不知道.我不想拨动先生那根封存多年的神经,但是我想,这一定和1957年那场政治风暴有关,和先生此后整整20年经磨历劫的苦难生活有关!
世人如今津津乐道将杨政宁博士与女研究生翁帆的婚姻称为旷世爱情,并以82--28指出他们年龄之间的差距;其实,在二十七八年前的永川,石先生就演绎了一出震动永川震动全川乃至全国文艺界的爱情喜剧.当时先生已经58岁了,依然孑然一身,教学之中,与中文系年仅20来岁的学生小袁由亲近到相爱...此事在当时引起多大的波澜可想而知,那是刚刚开始改革开放的中国,石袁之间年龄相差30多岁,他们承受的压力远比今日杨翁所承受的压力大若干倍,何况那时是不提倡师生恋的.记得当时我在江津第一中学教书,江津师专的学生来校毕业实习,小袁好像在另一学校实习,到一中看望同学,有老师悄悄指给我看,说她就是石老师的未婚妻,言语中透出遗憾...
后来他们结了婚,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就在这次去永川时,该院学报总编,老友、作家韩青告诉我,说他每次去重庆,都有人打听石先生的情况,每每最后,都要问到他的婚姻和家庭,大有唯恐天下不乱之感.我说很自然,因为多数人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更不知道二人的心路历程,自然会用传统的眼光去看这一类新鲜事罗!
我和学院宣传部老部长刘国铭以及韩青三人那日下午去看望石天河先生.先生一家还住在老校区卫星湖畔的宿舍楼里,背靠郁郁葱葱的黄瓜山,面朝碧波粼粼的卫星湖,吸的是富氧的空气,饮的是清洌洌的山泉水,更叫绝的是门前三株黄果兰,老远就闻到它那扑鼻的悠然香气....先生家不大,仅80多平方米,陈设极为简陋,有一股潮湿的味道,书房狭小,书堆积至柜顶,室内两台电脑占去了大部,我等进去后就没了回旋余地.先生正在电脑前专注工作,见我们来,自然高兴之极,端茶递烟,西瓜款待,合影留念.问及先生又有何著述问世,他说,回忆录已成稿,就等出版社审查出书了!我和先生谈及当年我在晚报副刊时他对我们的支持,谢谢他给我们写了很多杂文精品,他说我还得谢你们罗,是你们让"精品"问世的呢!
晚上由韩青作东,在湖畔一鱼庄小聚.石夫人也从新校区赶了回来,20多年过去,年轻的小袁自然也成了风度翩翩的学者,与仙风道骨般睿智的天河老已无多少昔日的差距;亦须一提的是他们的公子,长得方头大耳,一身时髦打扮,说话风趣幽默,年已25,大学毕业后留在文理学院学报工作,是韩青的直接部下.上午九时许他就受韩青之命到高速路永川出口处接我,而那时我的车还在市区袁家岗...我说你要把你爸的五车学识继承下来哟!先生说,他不行,只知道玩!哪知儿子说,嗨,我是不行,可我名字行,你看,周独奇,周恩来陈独秀刘少奇,把中国现代史上响当当的三个人物都囊括了,还不行?(注:先生本姓周,石天河是他的笔名)说罢仰面大笑,完全秉承了诗人的气度.
饕鱼,忆旧,饮酒,畅怀,谈笑之间,不觉已月上柳梢.于是起身告辞,互道珍重,驱车返城.与石老一家欢聚已有周余,然笑语欢声仍时时在耳边响彻,我记得临别曾对他们说了这么一句话:真是幸福的一家!
84岁的天河先生,50出头的小袁老师,再加上20多岁风华正茂的周公子,真是一个融乐和美的家呵!天河先生在爱情和学术的滋养下越活越有劲,令人钦佩,令人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