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海青，演绎赤水河的美好传说
作者：赤水河王万兵
焉海青在村里有老人去逝，他才有地位。人们才想起他。首先通知他。因为要他为死人洗刷尸体，然后为他穿上寿衣（死人穿的衣服），最后为死人的上山开路（生者为死者去黄泉路上的一种祭祀，一般是一天一夜）背怨（用竹背篼，里面装上香烛钱纸，手里揣着面筛，面筛里有腊肉、供果和香位，一般人气很旺的人才不去做这事，或被生活逼得没路走时才去做这事）。他这一背怨和给死者穿衣等仪式，他会得到很高收入的，但那些道士爱捉弄他，他在背怨的背篼里，放上鞭炮，并且背篼里的香纸是点着火的，道士还不断用桃树条抽打背篼，有的道士就借机会抽打他的腿，疼得他哎哟叫过不停，暂时可以打破严肃的局面，因为别人家死了长辈，按我们那里的风俗，小孩不准笑，死者的后辈，要守孝三年，三年内不能有有喜事，包括结婚和生孩子之事，否则别人会说那家人不尽孝。至于春节快乐的日子，送财神的必须送他们白纸印刷的，他们家的门对联，也是用白纸写的黑字，龙灯和狮会送的帖子，那一定要用白纸印刷给他们，否则别人会骂人且不接待的。
焉海青在逝去的老人家里背了怨，原则上去了不要回来，可我们村的人都不计叫（赤水话，计较。另一种说法是不与你鸡叫鹅叫）。因为他是我们村的背怨专业户。他还可以在那里吃住上几天，有时他也帮忙，大部分他还要送人亲（人情，赤水话送礼之意），只有在写亲人薄（记录送礼之人的名单）时，才知他是少姓，是千家姓和万家姓里找不到的姓，正因为他的姓氏很少，别人才常写错都把他的名字写成烟海青送礼多少多少。可这时他会生气，并理直气壮地告诉你，你把我的名字写错了，并责怪你。这时才体现他活着的存在和价值。20年前，我是村里唯一的高中生。我也为此骄傲过，也受别人要我写人亲薄子，当我为焉海青记人亲薄时，，把他的名字写成烟海青，他很生气地说：“别人都认为你是人才，可我认为你是蠢材啊，把我的名字都写错啦，你把我的姓氏写成吃（吸，赤水话）烟，那我不是被你们吃了吗，海青是大海里的一座青山啊，你不会写你可以问我啊，千万别写错了别人的人和名”。我一时被他说得无地自容，可村民们在那种场合也会给我打抱不平，说：“有理不在声高啊，何况他还是一个孩子啊”，这时他会缓缓怒声告诉我，他的姓如何如何写，先写一个正字，然后在正字下面加一匹马，他说你看我不是正好骑一匹马，在海上追赶那座人生青山吗，我告诉他，焉大爷，你的姓真是少姓，我不好意思给你写错了，这时我会给他一枝人亲烟，这时我会跟他攀谈起来，为什么要姓焉呢，那么那么多姓不去姓，他对我说，你蠢啊，姓什么有得选吗？英雄就都有站不改名坐不改姓啊！那时写人亲薄子都是用毛笔写，可有的人就用墨在他不注意时打他的花猫脸，这时会引起别人哄堂大笑，但他不计较，也不骂人。他很象鲁迅笔下的现代版赤水河孔已己。
我读三年高中，在市里读书，只有暑假或寒假才回家，在假期，写人亲薄子成了我的帮人专职，如同生朝满十，生死娶嫁的红白之事的，与那个提调官一样重要，提调官是民间生活的一种领导，也是民间最小最短的任职官，多至三五天，少则一天一夜，担当着整个聚会的协调和运作。我在写人亲薄子就接触了这个传奇人物焉海青焉大爷的往事和过去风云传奇。
焉海青以前不是这样一个人，人也长得很精神，没有如今那样背驼腰弯，眼屎巴烂，看起来那么恶心和讨厌，可是那次在长期渡口上看杀人之后，他疯了，他看了他不该看的东西，那次在赤水河畔的长期渡口杀了12人，包括我们生产队的那个地主，全是用刀砍的头，那个地主死得心不甘，头掉在地上滚了几圈，眨着眼睛看侩子手，并咬住他的草鞋后跟，他怎么也甩不掉。别人还用糍粑粘那个地主的血来吃，他们说那样可以还回他对人们的剥削。有好事者。用糍粑封住了那个地主掉了头的刀口处，那个无头的地主跑了起来，并且还跑向人群，然后倒向观看的人群。吓疯了好多人，这些人里面就有焉海青，他从此以后就疯疯癫癫，人们说，人的运气不旺，最好不要去看那些，否则邪的东西或被镇法的人的冤魂会找上来。从此之后，不管那里处决或枪毙犯人，我们大人都不愿自己的小孩看热闹，同时也怕那些枪杀场的人伤到小孩，不知真假，无从说起。
焉海青疯了好多年后，家也穷很多了，留下来靠乡里，村里的吃救济粮为生的人啦。可赤水河右岸的太平寺庙得道高僧李狗看不过，就教他一些道法，但那个人心术不正，用道法害人，而他徒弟焉海青，跟好人学好人，跟着端公（道士）跳财神。焉海青学的法不用在为人造福路上，而是用在整人害人，用什么青蛙跳裆法，去强奸村里的妇女和少女，用团山法诱捕别人的鸡鸭，用障眼法，借别人的猪牛杀来卖肉，骗别人的钱财，待别人拿回家后煮熟时变成草鞋烂布之类，不能吃的东西，他用遁跟法把别人的钱变走，给别人留下白纸张。若他知道别人在家点水豆腐吃，若你不叫他吃，他会使坏，你吃不成全成了一锅去清水。或在他家里的水缸里，他用一根竹竿在水里搅拌，你家锅里的水豆腐就变成了他家的桌上菜，只要他知道的，他都想吃，不给吃就使坏，包括别人的饭蒸不熟，蒸了一天，他用障眼法把你的饭放在水缸上，锅里什么也没有。
为此，村里的人都恨透了他，但拿他没有办法，因为他有道法，可我不恨他，据父母亲说他救过我的命。在我去伯伯家作客玩，我突然病倒，很多赤脚医生都看不出我的病，我父母也没有办法，焉海青也来看我，那时我才只有四岁，焉海青说只有他师傅附近的那个医生可以医好我的病，可时间来不及，我成了快要死的人，他就用隔山传音法，用吹火筒立在墙角（象如今的打电话）与他师傅李狗通话，并告知他，叫那个赤脚医生快来救我，不到半个小时，那个医生真的来到我伯伯家救活了我。我后来对焉海青有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村里的人都想赶走焉海青，赶不走就想害他，我伯父家里人也很不喜欢他，老是跟我说，要不是看在我的份上，真的赶他走，不要粘苦竹林的光，他们说因为是苦竹林，姓王的有办法，王就是龙啊，在竹林里人们不易发现，可以修行，造福生灵和人类，那个姓朱的就是猪的谐音，在竹林里没有东西吃的，在竹林里久了就变成野猪，还需要姓王的保护，我想那也是真的，我们是龙的传人啊，有龙飞舞跃的精神，我伯父跟我说，你们家更好啊！大湾，只要走出大湾，姓王的都能干大事，以前传说是大湾那里有蚯蚓修行成功之说，你看你伯公王清洋不是从大湾走出去的，他还当过数千士兵的旅长呢！我一听伯父这么一说，我还觉得我的姓是对的，也觉得脸上有光，而伯父说焉海青如今有道法了，是因为苦竹林这个地方护着他，因为他姓焉，就是病焉焉的焉啊，可他在苦竹林这遍绿荫下，太阳是晒不死他的，反而他还生活得有滋味。你让他石滩滩和晒谷坝生活，必定得死，你那个叔伯外公不是在晒谷坝上吗，穷得剩下偷人做强盗，那是他姓错了姓，不能姓蔡，要不就不要在那个地方生活，那个地方生活若是姓石或姓谷。日子和生活就好过些，按当地风土人情，伯父说得也有道理，但焉海青毕竟救过我的命。伯父他们要赶他走，我就跳出来反对，我伯父也是疼我的，虽然我是小孩，但他们最终没让他走。可我伯父家的堂兄和堂嫂们就捉弄我，以后让我长大了必须娶焉海青的女儿焉三，可是他的女儿很丑啊，直到焉三嫁人我才没有害怕，那时我也读完了初中了。
据说焉海青的道法失去和他的倒霉，与赤水官二井有关，那是1978年土地下放之前的事，石油钻探队在官二井立井架，五六十米高的大型井架，他用道法欲扳倒它，在他家附近修公路通往官二井时，他就扬言要与这口井的人作法作对，那时他很猖狂，生活得很自在，这些年来，民间关于他作恶之事，传到太平寺的主持耳里，他准备收拾他。那个官二井的负责人，在立井架之前去拜望我太平寺德高望重的主持，共同探讨佛教哲学，也谈了很多赤水河的风土人情和风俗，要他不要得罪赤水河的儿女，要多帮助当地的贫苦百姓，若你得不到民心，你们永远在赤水河境内钻不出石油，因为赤水河的百姓们，都认为石油是赤水河山脉地下的地脉龙种，是巨蛇，你们把它们钻死变成石油，可地脉龙神（蛇）在未死之前，它会疼得舞动全身，整个山会塌，地会陷会裂啊。也许，今年的汶川大地震，与此有关。可那个得到高僧与石油队的总负责人关于石油的来历之事，没有谈在一起，很生气地走了，可走时那个得道高僧送了他几道符，让他在立井架时贴在井架脚上，以防发生意外。因为那个石油队的负责人听说过有关太平寺高僧，他曾过用蒲扇扇落过日本飞机炸长期炸弹的动人传说，所以他遵循了那个主持的作法。
立井架那天，长期公社全部放假，人山人海的人在广场上观看立井架。同时观看那个负责人与焉海青师傅二人斗法，看着井架在人们的队伍中拉立起来，在一片欢呼声中固定基脚，可没过一分钟，井架快要倒下来砸向人群，紧急关头，那个负责人很生气地用铁锤猛击井架的角钢，嘿，还真有用，快倒向人群的井架徐徐自动升起了。那个负责人不慌不忙地说，你升起来了，让我喝杯酒，再搞你。他酒喝了后，用穿了牛皮鞋的脚，猛踢井架脚贴符的地方，井架升起来更快。可立井架的负责人一系列动作，让焉海青师徒难受，他用铁锤击的地方是焉海青师傅的背部，当场被击毙，他用脚踢的是焉海青的腿部，当场就残废了，道法也没有了，又回到以前的疯疯癫癫日子，靠国家救济过日子。
后来，焉海青的女儿嫁了人，在没有嫁人前，很多比他家还穷的单身汉去说媒，俗话说：单身汉做媒，你不要我要，也有人说，焉海青以前的道法那么厉害，他女儿应该学到一些，他们娶他的女儿是冲着他道法来的，可那毕竟是人云亦云。又有人说，因焉三没有文化，但喝了赤水河的天然水，经别人打扮之后，她的自然美害了她，被人贩子把她卖到新加坡呢，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从1990年我离开赤水和赤水河的山山水水，以及那里关于焉海青的往事，后来我在东莞创办了我的众信集团，我坐上了集团总裁的宝座，认识我和不认识我的乡亲的电话多了，包括那里招商办的同志，他电话中说到是我同学介绍，说我如何如何是一个人才，一定要我为家乡作贡献，或搞什么帮助招商之类的，他们也相信我，在东莞富得可敌省的地方招商，成功是有希望的。我在电话中谈及我在赤水生活近20年的往事，在无意之中谈及赤水石油资源的开发和官二井之事，谈到我们村里的焉海青与官二井作法之事。如果在今生有望建一个养老院让焉海青之类的人，在晚年有一个良好的归宿，可第二年，那个养老院建好了，那个招商办的同志也升了官。并且告诉我邀请我去剪彩，我电话告知，我没有时间，我也没有德高望重之辈去剪这类的彩，后来乡政府的相关负责人打电话告知我，说焉海青他不愿进养老院，因为他说他还有一个儿子焉大，虽然没有娶媳妇，但他还不是孤寡老人，那我说随他愿，就是他的幸福。
后来我打电话告知我父母，把留给我那份腊肉，送给焉海青过年，没想到那份腊肉让他们一家三口人，送上了黄泉之路。那些老鼠总是偷吃他的腊肉，他们就用老鼠药涂抹在老鼠吃过的地方，在那年腊月三十的晚上别人在呐喊声中迎接新世纪的第一天，可他们在求救呻吟声中离去，当时我十分悲愤……他们就这样走了。
我离开赤水18年，这段岁月可以说漫长，说短只是历史岁月一瞬间，当我想起我在家乡给别人写人亲薄子时，焉海青那面容又是那么清晰和伟大。
也许我伯父说得对，大湾姓王的走出来，闯广东创事业，如一条龙游在大海，我事业上小有成功，应是对的赤水钻不出石油，也许是太平寺的高僧封正的，不过，赤水的风景在世界上都是屈指可数的，那里的风土人情吸引着赤水儿女在外思家，同时也激励赤水河儿女在外创业，因为有赤水河的风情诉说着有关焉海青的动人传说。
焉海青走了，可我们赤水河的儿女要记住他，他带来那么多的传说，为赤水河的美丽添上了几笔呢！
2008-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