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10年,越南经济高速增长,特别是在加入了WTO之后,更是受到国际投资界的追捧,被誉为“亚洲第五虎”。就在半年前,人们还都对越南的经济普遍乐观,投资者还都源源不断地涌向越南。但是,今年以来,越南经济出现了25.2%的高通货膨胀率,同时股市楼市一泻千里,越南盾也纷纷贬值......
阳时正(音译)认真地研究着就职通知,脸基本上快要贴到布告栏上了,这份张榜公布的通知上写着数百个求职合格者的名字。当她看完所有的名字后,她已经快哭出来了:“我坐大巴从100公里外的北干省赶来,希望看到我的名字,但是上面没有。”阳时正申请的是佳能越南公司的装配线工人职位。这样的工作只能拿到勉强维持生活的薪水,不过阳时正没有其他选择。
低廉的薪水、庞大而急切的找工作大军,这些让越南成为了深受跨国公司欢迎的目的地。不过对于本来收入就不高的工人们,高达25.5%的通货膨胀率已经构成了危机。相比去年,越南燃料价格上涨了30%,占低收入家庭主要开支的食品也上涨了42%。
河内市的普通工人每月的收入在60美元左右,这曾经足以供养一个家庭,但是现在,即使是跟人合租宿舍,分摊食品和水电费,这点钱也都差点无法勉强维持一个工人自己的生活了。丁同程(音译)是一家日本橡胶工厂的工人,他说:“不管我多么省,到月底时我一点钱都剩不下来。”
为此,越南政府已经作出了一些努力,包括暂时减少大米出口以增加国内供给、降低食品价格等。今年3月,越南政府冻结了10种重要商品的价格,包括水泥和汽油。但是这些限价措施将在本月到期,许多人担心一旦价格限制解除,低收入人群又将遭受重大打击。
过去10年,越南经济高速增长,已经逐渐开始走出贫困。但是突然的高通货膨胀、巨大的贸易逆差和货币贬值为越南经济蒙上了阴影。联合国开发计划署驻河内首席经济学家乔纳森·平克斯表示,越南曾是东南亚地区增长最快的经济体,现在的越南则以地区最高的通胀率而著称。
按照联合国千年发展计划的目标,越南需要在2015年前减少一半的贫困和饥饿。但是平克斯认为,这一目标现在面临威胁。他说:“高涨的米价显然意味着许多已经摆脱贫困的家庭又重新回到贫困线以下。”
阮水连的家庭正在感受这样的痛苦。阮水连的父亲正因为肾结石而在河内一家医院住院。他们家虽然有保险,但还是必须每天花费20美元用于自费药品。
21岁的阮水连说:“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贫困家庭。更糟的是,我们必须用自己的存款来支付医药费。我们家全靠我妈妈种地挣钱支付食品和日常开销。生活现在变得非常困难,我们希望政府能控制通货膨胀。”
上个月,越南总理阮晋勇在越南人民代表大会上发言,承认越南经济遭遇的问题。他对越南的人民代表们表示,难以控制的通货膨胀正在损害越南贫困人口的生活。越南官员表示,与去年相比,今年受到饥饿威胁的越南家庭增长了一倍。阮晋勇说:“政府与民众共同分担困难,政府了解抑制通胀的责任。”
不过,经济学家指出,越南面临的挑战不仅是贫困人口的问题,越南还必须恢复整理其经济秩序。
股指一年跌60%
除了通货膨涨,股市和房市暴跌也令越南百姓们倍感苦涩。
最近,越南股市的暴跌就如同其之前的暴涨一样令人目瞪口呆。2006年,越南VN指数上涨了144%,2007年VN指数又上涨了56%。在胡志明市和河内市,过去2年里经常可以看到投资者们挤在证券公司里,人们纷纷交流着那些在股市一夜暴富的故事。到2007年5月,已上冲至1127点,较7年前足足翻了10倍。
但是,随后股指仿佛坐了过山车,下跌超过60%,达到上周的379.12点,跌到了2年来最低点。许多人一夜暴富的梦想成为泡影,像所有新兴股市的第一批投资者一样,越南人学到了市场经济的惨烈一课。端金是一名退休护士,她在股市里投入了2万美元,而现在她70%的钱已经损失掉了。“我的儿子和丈夫都很生我的气。”她说。
端金的一个朋友2006年在股市里投资了6200美元,这笔钱很快就翻了3倍。但是端金进入股市的时间太晚了。她不仅没有在股市一夜暴富,还损失了2.8万美元。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还掉欠债。每一天,她就守在河内的一家证券公司里,注视着显示屏,等着她的股票涨回来。
房价暴跌遭腰斩
随着股市的暴跌,房地产投资者也面临绝望的困境。此前,为了加入WTO,越南政府进行了一系列改革以刺激房地产发展,比如鼓励成立合资企业。此外,越南政府还颁布了新的土地法、住宅法以及房地产经营法等,为本地和外国企业建立了一个更加清晰的法律框架。
银行基准利率提至14%
但是,现在越南产权投资市场达到了2年来的最低点,房地产行业以及地产投资者都受到沉重打击。胡志明市是越南的经济中心,该市的住房价格今年大幅下滑,并且许多买房者现在发现要偿还银行贷款有困难。
胡志明市一家房地产公司负责人Nguyen Trung Vu表示,该市房价最高时达到每平米3000万越南盾到3200万越南盾,现在则跌落到每平米2000万越南盾。胡志明市的房价从2007年底的5600美元/平方米下跌至目前的2800~3100美元/平方米,下跌达到一半。许多办公室和住宅的租赁价格也比2007年底有所下降。
去年,许多能够一次性付款买下一套公寓的投资者都决定用这笔钱作为首付来买3套房子。开发商通常只要求购房者支付房款总额的20%-30%作为首付。在地产热潮中,投资者认为每套房产至少可以赚数百万越南盾。但是他们却没有预期到贷款利率的不断增加。今年越南央行把基准利率从去年的12%提高到14%,以控制通胀。
这使不少去年在胡志明市购房的投资者开始盼望项目推迟。一名投资者洪女士说,她去年在胡志明市第七区购买了2套期房公寓。去年底时,有人以非常有竞争力的价格想要从她手里购买这两套房子,按照这个价格,她可以从中获取8亿越南盾,但是她拒绝了。现在,尽管她以比购买时更低的价格出售这两套公寓,但也很难找到一个购买者。“我没法弄到贷款去付给开发商下一笔工程进度款,也卖不掉这些公寓,所以我希望项目能够推迟或者暂停。”
建筑成本上涨40%
同时,面对通货膨胀带来的建筑成本上涨,房产开发商们也感觉到了压力。在胡志明市,一个建筑公司已经要求投资者支付比合同要求更多的钱以分担成本。
该公司目前正在胡志明市中心附近修建一座18层的公寓大楼。该公司的负责人表示,去年底在大楼地基打完后,该项目已经售出了300多套公寓,其中每平米的价格在1200万越南盾。
那时正值房地产市场兴盛的顶点,公寓的销售十分迅速。但是今年初,在该项目建完3层以后,建筑材料价格的上涨压力开始出现。根据摩根斯坦利公司的报告,自2007年以来,越南建筑成本上涨了40%。
这家公司的负责人表示,剩下待建的15层楼造价要比之前修建的几层楼高得多。该公司试图劝说其客户协助分担部分上涨的建筑成本,但是大多数客户予以了拒绝。(马晶)
■ 分析
越南是否会成为第二个泰国?
1997年,泰铢的崩溃引发外国投资者撤离,最终引起连锁反应,导致了亚洲金融危机。最近,伴随着越南的经济陷入困境,金融危机的话题再度被提起,越南会成为下一个泰国吗?国际各大投资银行对于越南目前的情况有着各自的判断。
【悲观主义】
越南正变成糟糕的故事
今年早些时候,越南政府突然宣布推迟原定于3月中旬召开的越南投资论坛,这令外国投资者对越南政府经济管理的信心有所减退。对许多外国投资者来说,这种突然的举措发出的信号就是,无法预料的经济问题在越南初现端倪。有人担心,随着股市、房地产市场和投资气氛的衰退,越南一度成功的市场改革经验现在面临归零的危险。
摩根斯坦利公司认为越南盾正在朝着货币危机方向发展。
法国农业信贷集团旗下负责投资银行业务的Calyon公司指出,越南面临着收支平衡危机。而花旗集团则认为,银行业危机是越南面临的主要问题。
渣打集团驻新加坡高级货币战略专家托马斯·哈尔说:“越南正在变成一个非常糟糕的故事。越南盾在几周前贬值2%不是好的动向。”他还认为,在投资者相信越南央行遏制通胀的承诺前,越南盾不会停止贬值。
【乐观主义】
越南不会发生金融危机
不过,也有相当一部分经济分析人士对越南经济态度乐观。去年越南吸引的外资高达200亿美元,吸引这些外资的动力现在仍然没有改变。越南近年来进行了一系列经济改革,中产阶级也在迅速兴起,一半以上的国民年龄不到30岁。由于多年的战争和封闭,越南对于消费品有种曾被压抑的需求。到目前为止,外国投资意向仍然在增加,今年第一季度的外资达到51亿美元,比去年同期增加了36%。
标准普尔公司表示,越南广泛的资本控制措施及其对越南盾的管理将可以在通货膨胀加速和经济增速减缓的情况下留住外国投资者。标准普尔驻新加坡亚洲主权与公司评级部门主管Ping Chew认为,越南尚未陷入货币危机。他说:“显然有一部分热钱涌入,但是它们会像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时那样同时撤离吗?我不这样认为。”
澳大利亚新西兰银行集团驻越南负责人Dam Bich Thuy认为,尽管羊群效应导致部分越南人对越南盾失去了信心,但是越南的银行体系仍然十分稳固。他说:“我们看到有人正在试图获得美元,但是他们仍然会把美元存回银行,他们没有把美元取出来藏在床垫下面。”该银行亚太管理主任亚力克·瑟斯比表示,越南的经济仍然处于比较好的状态,他说:“我不认为会发生危机。”
据估计,越南外汇储备在200亿美元到229亿美元之间。根据彭博公司的数据,越南VN指数公司市值约为90.8亿美元,是仅次于斯里兰卡股市的亚洲规模第二小的股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