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了曲铭老师的《一个场景》一文，想起鲁迅写的《一件小事》那样的文章，很多情景重又泛起，就把它们“刻录”下来吧。
一、瓜农干活后卖瓜
四号台风碧利斯据说给浙江省带来了近7亿元的损失，不知道这些数据是怎么统计出来的，在数字化的年代，“亿”这个概念的频繁出现，银泰百货一天的营业额就是上百万，某酒店集团的善款捐助就是20余亿，某贪官巫吏动辄也就奔这个字去了，所谓见怪不怪，以前以为的钱总当是生产力，生产出来的，现在看来小孩子也没这么幼稚了吧。台风的影响下，倒是凉快了好多天。近日，受副热带高压的控制，三伏天开始发威。三十四五度的室内高温每时每刻给你洗桑拿，人是被挤压烘烤的汉堡包，压得没脾气。
在《栀子花开花又落》http://tragicpassion8.bokee.com/2886483.html里回忆过闹饥荒的年代饿死的外公，为给我解谗挪着三寸金莲偷黄桃给我吃的外婆，还有常年在外搞地质工作的爸爸，也有一女子拉扯我们仨长大的妈妈，在《“小”人物为我们提供感动灵魂的标尺——写在姑父5周年祭日》http://tragicpassion8.bokee.com/1895729.html写过古铜色肌肤、满腿紫藤、过劳死的姑父，在《那时那村那人》http://tragicpassion8.bokee.com/4040977.html写过我的小伙伴，在《姐妹们我们自尊自爱自强》写过表姐妹们，在《秀山丽水地质情怀》中写过老爸，在《一路向北》写过年近九十还在放牛卖牛的小外公……在这里准备写一写的是我的表姐夫。午饭过后，照例一头扎进空调房，昏昏欲睡之时，电话铃声响了，是表姐夫，他说拉西瓜给我们吃，容不得我回话，他已经挂了。这是他第三次送瓜过来了。第一次，夏至未至，瓜儿新鲜上市，卖八九毛一斤，姐夫在我家楼下中巴停车处卖瓜，吃中饭的当儿，妈代他看会瓜叫他上来吃饭，他扒拉了一大碗匆忙下去，临回家前，给我们捎上来几只瓜，妈叫他趁现在好价钱先拿着卖，他却只是嘀咕着，今年没什么空打理，也没上多少肥，只怕不好吃，可能没怎么熟。后来破开了吃，多数没成熟，单看瓜的个头，也就六七斤的分量，还算清甜，尝了个鲜。之后他隔三差五地来，一般都在下午四五点左右，要等打工的地方下班了才来卖，难得一日没活才卖一整天。一日午饭过后，妈觉着反正闲了也是闲了，从他那里接过手，他好回去田地转转，做些农活。一个下午四个多小时下来，妈的“战绩”是四个瓜20多元毛收入。晚饭后散步时，我和妈常上表姐家的地头摘菜吃，都吃不完，丝瓜、南瓜、茄子很多都是一畚箕一畚箕地拎回家给猪吃。常能遇见下班回来到田头拔草拾掇瓜藤的表姐，瓜地附近没有水源，有时给瓜供水就得用上小型水泵，台风雨水多的天，又担心雨水把瓜腐蚀烂了，所以天气预报总是农人顶关注的。瓜儿上市的时候，再热，哪怕柏油路化了，人都烤焦了，瓜农们也期盼着继续热下去，和白居易《卖炭翁》“心忧炭贱愿天寒”是同一个理儿吧。
正回顾着，姐夫已经到我家楼下了。七月流火，关了空调，出门，脚步带出的风都像串串火苗舔着你的脸和你的全身，出于礼数，我和妈都下楼去，一人力三轮车，两筐西瓜，姐夫准备一人挑上楼，妈执意要他上去休息坐一会儿，我和妈一担一担地用扁担扛上去，在二楼拐角的地方，我吃不消了，放下，跑上去，叫下正在洗碗的老爸来扛。我和姐夫说话，叫他上去喝口茶，他说就不上去了。在楼梯口站着，我无意中看见了姐夫的手，宽大厚实的手上长了什么东西呀，手指和手掌连接处整个手掌上全都是，像茧又不像，说像，是因为的确就是茧，比厚实的手更坚硬厚重的坏皮组织，说不像，是因为我没见过这么大面积的单个手茧，通常印象中的茧是西瓜籽大小顶多也就黄豆般大，可他手上的比花生米还要大，颜色也不是纯粹的黄，夹杂了煤灰的黑色，像中了子弹，肿得厉害，整只手厚了近一倍。我忍不住碰了一下那突起的地方，我怕他疼，是轻触，快速抽离，他憨憨地笑，死了的皮还知道疼吗？也是哦，我真是够傻的。近了看表姐夫，其实还算长得可以，高高的个儿，端正的五官，俊秀的脸，皮肤要不是这么黑黝黝的，再架上副眼镜，像个秀才书生呢。怪不得当年任妇女主任、三八红旗手的表姐铁了心要跟他，记得那时侯，姑姑反对的，他们是自由恋爱结的婚，当时双方家长不怎么看好。现在小日子过得蛮滋润，同甘共苦，相互知照，做得苦了些，可他们自己从不觉得苦，四层别墅样的小洋楼，家具家电早就一应俱全了，姐夫总觉得表姐下嫁给他一介农夫吃了不少苦，每一天都是姐夫起早做的早饭，过年过节的时候打牌之类玩儿的，也随表姐自己，要去就去，后来表姐自己不去的，过得最贴心、最默契的也数他们这对了，说到彼此时的眼神、语气都透出甜蜜。虽然干活很苦，但他们恩爱、和谐，容易知足，所以他们不感觉苦。这的确是很有趣的一个现象，人的幸福感知度和经济富足度无多大关联，甚至通常成反比，这在最近收看到的《千里走青藏》、《再说长江》等节目中采访到的原生态人物生活状态中得到了证实。农村人民有着和他们类似的原始、简单、淳朴和知足。
正恍惚神游着，表姐夫被爸硬拉上去喝啤酒了。我跟妈提起姐夫的手，妈见多了的，也吃了一惊。爸则很有种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了，他说连这是什么你都不知道？电视剧《长征》片尾曲里就有一句唱词：“双双(里格)拉着长茧的手，心象(里格)黄连，脸在笑。血肉之情怎能忘？红军啊，盼望(里格)早日，(介支个)传捷报……”老爸还没唱完，我就瞪了他一眼。年前，表姐夫在窑厂烧窑，通常上夜班，晚上没得睡，人吃不大消，现在在一琉璃瓦厂，大致是铲土的活儿。“要这么大手劲的么？”我问。“也不累，主要是靠手的力量，接连不停地铲，就这样了，也就今年长这个。”“不可以戴双手套吗？”“戴了就没什么手劲了。这种东西又没关系的，没事的拉。”
喝酒时，爸说起早上他骑车出去溜达的见闻：看到很多西瓜烂在地里，爸有认识的瓜农，和他搭话说，现在来收购，8分钱一斤。8分钱一斤，什么概念呀，也就是说一百斤才八元钱，还要摘下拉到公路边收购处，所以有的也就任其烂在地里了，还不如打份工，一个工时也有几十元哪。我纳闷，这年头种田地的人不多了，为什么价格还是高不上去呢？姐夫说，现在的人什么没有吃到过，水果多的是，西瓜再平常不过的水果了，没多少人爱吃了，再说一般也都买温州温岭瓜的多。我又想起，当时有个好价钱的时候，偏偏都是还没长出几个瓜的时候，现在正当红，正当时，却无人愿意采摘了，“要不加点催化剂什么的，让它早点熟呀。”姐夫又以憨笑否决我不道德的想法，说让它赶上好价钱那得需要在大棚里种植，可是要花成本的。我说种田怎么样呢，姐夫说那还是种瓜好，五六十元一担的稻谷，多少钱的化肥农药，他一合计，每亩长百元钱左右，而去年瓜相对卖得好些，一亩多地，净挣一千五，今年净挣六七百。在价格四毛多的时候，我想法子，稍微亏点就亏点，给公路边开车的人家收购去的瓜比较多，最近也没卖过，零售只剩二毛、一毛五了吧。姐夫说他还算好的，懂点看形势。今年很多人家种瓜是折本的。棉花也要看年景。稍微会耍点别的花样的人都不种田了，特别我们这边工业相对比较发达，打工的多，表哥一样当包工头造路的，新农村建设也需要些人手。靠劳改农场吃饭的也不少，像我另一个表姐一样，自个儿办厂的也多，所以很多人不种田地了，通常是白送给人家种，要一亩收个百儿八十的，就没人愿接收，任由它荒着了。有些四五十岁上了年纪的，实在没什么别的花招，就摆摆小摊挣点家用。早上家里楼下就像锅里的黄油炸开了锅，那个人声鼎沸呀，吵得人睡不着觉，那阵势也和一年一度的交流会差不多了，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日常生活里用到的，应有尽有，像义乌的小商品城。价格见关便宜，漂亮的饰品、珍珠水晶项链也只两元一件，看起来却比真品还漂亮；一件T恤只消5元钱，和在大商场买一bossini的背心T恤价格差距几十倍；还有那统统一元的小玩意儿……我都纳闷他们能不能挣到钱，同一楼道楼下的阿姨他们以前开过百货店，到义乌进价的价格实惠地能让你大跌眼镜，特别是轻仓处理的货。七点左右的时候最兴旺，小摊子从零星的三四个摆到了一整排，把大街两旁都挤兑着了，为了争得一席之地，很多人早早地就来占领阵地了，妈说通常凌晨三点近十家的饮食店开门后，四点钟开始就轮到这批人了，最近几天，有个妇女因为争不到位置，和周围的人吵得很凶，被他们驳斥这地儿你买去了吗？她也只有改日更早一些来。有时我还正在睡梦中，就被“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样一元，一元一样”各式此起彼伏的叫嚷声给惊醒了，忍不住发上几句牢骚，妈说其实这些人挣些钱也不容易。我也只有顺从他们的作息规律，早睡早起了。有的和他一起卖瓜的老妇人，收了一百元的假钞，算是白卖了，一百元那得卖150斤瓜呢，还不计成本。他说他眼见的就有三个人收了假钱。农民才特别懂得珍惜、节约，有一个和他一起卖瓜的，两个儿子都在杭州，都是研究生毕业成家了，儿子要回来给她买空调，接她去城里，她硬是要趁身体好，多干活闲不住，也不要空调。还有再便宜的瓜也还有遇上讨价还价，砍得很厉害的，不卖怕流失了难得的买主，决心卖了，卖了又要嘀咕就这一笔就少挣了好几元钱哪。
我和妈把瓜取出放到地上，我数了数，有三十来个。妈说，怎么吃得下哟，怕没吃完就烂了的。姐夫说，挑好的吃，不好的扔了，要老先吃那些不好的，刚吃完一个不好的，又来个不好的，那就总是吃不好的瓜了。他说的这质朴的道儿，我像是在某杂志上看到过的，其实民间的智慧多的是，很多真正的知识都是产生于民间，我更信了这点。姐夫只匆匆喝了两碗酒，还有半瓶啤酒，怎么都不肯喝了，赶着要回去。小女儿初三，大女儿念大学，夫妻俩就近在镇上的工厂里打打工、做做杂活，顺带干干田地里的活儿，不辛劳点是不成的。我们也不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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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瓜农干活后卖瓜
四号台风碧利斯据说给浙江省带来了近7亿元的损失，不知道这些数据是怎么统计出来的，在数字化的年代，“亿”这个概念的频繁出现，银泰百货一天的营业额就是上百万，某酒店集团的善款捐助就是20余亿，某贪官巫吏动辄也就奔这个字去了，所谓见怪不怪，以前以为的钱总当是生产力，生产出来的，现在看来小孩子也没这么幼稚了吧。台风的影响下，倒是凉快了好多天。近日，受副热带高压的控制，三伏天开始发威。三十四五度的室内高温每时每刻给你洗桑拿，人是被挤压烘烤的汉堡包，压得没脾气。
在《栀子花开花又落》http://tragicpassion8.bokee.com/2886483.html里回忆过闹饥荒的年代饿死的外公，为给我解谗挪着三寸金莲偷黄桃给我吃的外婆，还有常年在外搞地质工作的爸爸，也有一女子拉扯我们仨长大的妈妈，在《“小”人物为我们提供感动灵魂的标尺——写在姑父5周年祭日》http://tragicpassion8.bokee.com/1895729.html写过古铜色肌肤、满腿紫藤、过劳死的姑父，在《那时那村那人》http://tragicpassion8.bokee.com/4040977.html写过我的小伙伴，在《姐妹们我们自尊自爱自强》写过表姐妹们，在《秀山丽水地质情怀》中写过老爸，在《一路向北》写过年近九十还在放牛卖牛的小外公……在这里准备写一写的是我的表姐夫。午饭过后，照例一头扎进空调房，昏昏欲睡之时，电话铃声响了，是表姐夫，他说拉西瓜给我们吃，容不得我回话，他已经挂了。这是他第三次送瓜过来了。第一次，夏至未至，瓜儿新鲜上市，卖八九毛一斤，姐夫在我家楼下中巴停车处卖瓜，吃中饭的当儿，妈代他看会瓜叫他上来吃饭，他扒拉了一大碗匆忙下去，临回家前，给我们捎上来几只瓜，妈叫他趁现在好价钱先拿着卖，他却只是嘀咕着，今年没什么空打理，也没上多少肥，只怕不好吃，可能没怎么熟。后来破开了吃，多数没成熟，单看瓜的个头，也就六七斤的分量，还算清甜，尝了个鲜。之后他隔三差五地来，一般都在下午四五点左右，要等打工的地方下班了才来卖，难得一日没活才卖一整天。一日午饭过后，妈觉着反正闲了也是闲了，从他那里接过手，他好回去田地转转，做些农活。一个下午四个多小时下来，妈的“战绩”是四个瓜20多元毛收入。晚饭后散步时，我和妈常上表姐家的地头摘菜吃，都吃不完，丝瓜、南瓜、茄子很多都是一畚箕一畚箕地拎回家给猪吃。常能遇见下班回来到田头拔草拾掇瓜藤的表姐，瓜地附近没有水源，有时给瓜供水就得用上小型水泵，台风雨水多的天，又担心雨水把瓜腐蚀烂了，所以天气预报总是农人顶关注的。瓜儿上市的时候，再热，哪怕柏油路化了，人都烤焦了，瓜农们也期盼着继续热下去，和白居易《卖炭翁》“心忧炭贱愿天寒”是同一个理儿吧。
正回顾着，姐夫已经到我家楼下了。七月流火，关了空调，出门，脚步带出的风都像串串火苗舔着你的脸和你的全身，出于礼数，我和妈都下楼去，一人力三轮车，两筐西瓜，姐夫准备一人挑上楼，妈执意要他上去休息坐一会儿，我和妈一担一担地用扁担扛上去，在二楼拐角的地方，我吃不消了，放下，跑上去，叫下正在洗碗的老爸来扛。我和姐夫说话，叫他上去喝口茶，他说就不上去了。在楼梯口站着，我无意中看见了姐夫的手，宽大厚实的手上长了什么东西呀，手指和手掌连接处整个手掌上全都是，像茧又不像，说像，是因为的确就是茧，比厚实的手更坚硬厚重的坏皮组织，说不像，是因为我没见过这么大面积的单个手茧，通常印象中的茧是西瓜籽大小顶多也就黄豆般大，可他手上的比花生米还要大，颜色也不是纯粹的黄，夹杂了煤灰的黑色，像中了子弹，肿得厉害，整只手厚了近一倍。我忍不住碰了一下那突起的地方，我怕他疼，是轻触，快速抽离，他憨憨地笑，死了的皮还知道疼吗？也是哦，我真是够傻的。近了看表姐夫，其实还算长得可以，高高的个儿，端正的五官，俊秀的脸，皮肤要不是这么黑黝黝的，再架上副眼镜，像个秀才书生呢。怪不得当年任妇女主任、三八红旗手的表姐铁了心要跟他，记得那时侯，姑姑反对的，他们是自由恋爱结的婚，当时双方家长不怎么看好。现在小日子过得蛮滋润，同甘共苦，相互知照，做得苦了些，可他们自己从不觉得苦，四层别墅样的小洋楼，家具家电早就一应俱全了，姐夫总觉得表姐下嫁给他一介农夫吃了不少苦，每一天都是姐夫起早做的早饭，过年过节的时候打牌之类玩儿的，也随表姐自己，要去就去，后来表姐自己不去的，过得最贴心、最默契的也数他们这对了，说到彼此时的眼神、语气都透出甜蜜。虽然干活很苦，但他们恩爱、和谐，容易知足，所以他们不感觉苦。这的确是很有趣的一个现象，人的幸福感知度和经济富足度无多大关联，甚至通常成反比，这在最近收看到的《千里走青藏》、《再说长江》等节目中采访到的原生态人物生活状态中得到了证实。农村人民有着和他们类似的原始、简单、淳朴和知足。
正恍惚神游着，表姐夫被爸硬拉上去喝啤酒了。我跟妈提起姐夫的手，妈见多了的，也吃了一惊。爸则很有种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了，他说连这是什么你都不知道？电视剧《长征》片尾曲里就有一句唱词：“双双(里格)拉着长茧的手，心象(里格)黄连，脸在笑。血肉之情怎能忘？红军啊，盼望(里格)早日，(介支个)传捷报……”老爸还没唱完，我就瞪了他一眼。年前，表姐夫在窑厂烧窑，通常上夜班，晚上没得睡，人吃不大消，现在在一琉璃瓦厂，大致是铲土的活儿。“要这么大手劲的么？”我问。“也不累，主要是靠手的力量，接连不停地铲，就这样了，也就今年长这个。”“不可以戴双手套吗？”“戴了就没什么手劲了。这种东西又没关系的，没事的拉。”
喝酒时，爸说起早上他骑车出去溜达的见闻：看到很多西瓜烂在地里，爸有认识的瓜农，和他搭话说，现在来收购，8分钱一斤。8分钱一斤，什么概念呀，也就是说一百斤才八元钱，还要摘下拉到公路边收购处，所以有的也就任其烂在地里了，还不如打份工，一个工时也有几十元哪。我纳闷，这年头种田地的人不多了，为什么价格还是高不上去呢？姐夫说，现在的人什么没有吃到过，水果多的是，西瓜再平常不过的水果了，没多少人爱吃了，再说一般也都买温州温岭瓜的多。我又想起，当时有个好价钱的时候，偏偏都是还没长出几个瓜的时候，现在正当红，正当时，却无人愿意采摘了，“要不加点催化剂什么的，让它早点熟呀。”姐夫又以憨笑否决我不道德的想法，说让它赶上好价钱那得需要在大棚里种植，可是要花成本的。我说种田怎么样呢，姐夫说那还是种瓜好，五六十元一担的稻谷，多少钱的化肥农药，他一合计，每亩长百元钱左右，而去年瓜相对卖得好些，一亩多地，净挣一千五，今年净挣六七百。在价格四毛多的时候，我想法子，稍微亏点就亏点，给公路边开车的人家收购去的瓜比较多，最近也没卖过，零售只剩二毛、一毛五了吧。姐夫说他还算好的，懂点看形势。今年很多人家种瓜是折本的。棉花也要看年景。稍微会耍点别的花样的人都不种田了，特别我们这边工业相对比较发达，打工的多，表哥一样当包工头造路的，新农村建设也需要些人手。靠劳改农场吃饭的也不少，像我另一个表姐一样，自个儿办厂的也多，所以很多人不种田地了，通常是白送给人家种，要一亩收个百儿八十的，就没人愿接收，任由它荒着了。有些四五十岁上了年纪的，实在没什么别的花招，就摆摆小摊挣点家用。早上家里楼下就像锅里的黄油炸开了锅，那个人声鼎沸呀，吵得人睡不着觉，那阵势也和一年一度的交流会差不多了，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日常生活里用到的，应有尽有，像义乌的小商品城。价格见关便宜，漂亮的饰品、珍珠水晶项链也只两元一件，看起来却比真品还漂亮；一件T恤只消5元钱，和在大商场买一bossini的背心T恤价格差距几十倍；还有那统统一元的小玩意儿……我都纳闷他们能不能挣到钱，同一楼道楼下的阿姨他们以前开过百货店，到义乌进价的价格实惠地能让你大跌眼镜，特别是轻仓处理的货。七点左右的时候最兴旺，小摊子从零星的三四个摆到了一整排，把大街两旁都挤兑着了，为了争得一席之地，很多人早早地就来占领阵地了，妈说通常凌晨三点近十家的饮食店开门后，四点钟开始就轮到这批人了，最近几天，有个妇女因为争不到位置，和周围的人吵得很凶，被他们驳斥这地儿你买去了吗？她也只有改日更早一些来。有时我还正在睡梦中，就被“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样一元，一元一样”各式此起彼伏的叫嚷声给惊醒了，忍不住发上几句牢骚，妈说其实这些人挣些钱也不容易。我也只有顺从他们的作息规律，早睡早起了。有的和他一起卖瓜的老妇人，收了一百元的假钞，算是白卖了，一百元那得卖150斤瓜呢，还不计成本。他说他眼见的就有三个人收了假钱。农民才特别懂得珍惜、节约，有一个和他一起卖瓜的，两个儿子都在杭州，都是研究生毕业成家了，儿子要回来给她买空调，接她去城里，她硬是要趁身体好，多干活闲不住，也不要空调。还有再便宜的瓜也还有遇上讨价还价，砍得很厉害的，不卖怕流失了难得的买主，决心卖了，卖了又要嘀咕就这一笔就少挣了好几元钱哪。
我和妈把瓜取出放到地上，我数了数，有三十来个。妈说，怎么吃得下哟，怕没吃完就烂了的。姐夫说，挑好的吃，不好的扔了，要老先吃那些不好的，刚吃完一个不好的，又来个不好的，那就总是吃不好的瓜了。他说的这质朴的道儿，我像是在某杂志上看到过的，其实民间的智慧多的是，很多真正的知识都是产生于民间，我更信了这点。姐夫只匆匆喝了两碗酒，还有半瓶啤酒，怎么都不肯喝了，赶着要回去。小女儿初三，大女儿念大学，夫妻俩就近在镇上的工厂里打打工、做做杂活，顺带干干田地里的活儿，不辛劳点是不成的。我们也不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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