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和世界中的我——写在戊子年来临之际


世界可以没有我,而我却不可能甩脱世界。这是存在者和存在之关系的基本向度。

 

一般认为,作为个体的我,其与世界发生勾连的时空总是有限的,因此,意义理论无需关乎整体的世界。也就是说,当回首过去的岁月时,我只应对我的世界感兴趣,除此再多便是造作,便是煽情,便是秀才作风,便是理想主义,便是不成熟……这些想法加之得到“闷声发大财”的著名理论的支撑,显得颇为流行。电视,报纸,杂志都纷纷开始了岁末盘点。《南方周末》用了很多版面,请了很多人来写他们的2007,感觉上仿佛在表彰初现端倪的市民社会,这当然没错。市民的盘点方式虽然体现了某种与时俱进的征兆,其基本面仍是经久不变。无外乎银行存款增加了多少,房子增值了多少,生意赚了多少,工作有绩效,学习有进步,恋爱有成果等等。维特根斯坦说“世界就是世界上发生的事情”,生动的素材的确丰富了世界。外人看了方才知晓中国如何正在“又快又好”地发展,对于多数处在网络渠道之外的百姓而言,无异于获得了一个了解社会的好媒介。但是,就这样了么?仅此足矣?仿佛就这样了,这不正是小康社会中蕴含的小富即安之思想的典型表征么?还要什么?这问题挥之不去!是要唱反调吗?不是!从乐理的角度来看,最愚蠢的莫过于把整个世界当作某种只有一种调性,一种曲式的独奏曲了!世界如果有曲式的话,我想她最是一部交响曲。因此,光有华美的小提琴高音部分还不行,短笛呢?长笛呢?大提琴呢?低音提琴呢?黑管呢?双簧管呢,长号小号呢……所以,还原世界交响曲本来的面貌,才是主旨所在。如何还原?是还原主义么?显然不是!现象学的面向实事本身?效果史的往返参照?或者像海德格尔那样从“现成在手状态”(与自然世界关联)到“当下上手状态”(与周围世界关联)再到世界图像最后到天地神人的四重整体?……比照我们日常生活的世界,这些都过于专家化了!世界在概念的层面存在,但世界并不只是概念!检视本文之初的视角,不难发现,整体论的缺乏是造成一般流俗的见解的根源!“我”心中的那个小小的世界永远也取消不了世界本身这个问题,取消不了“世界”之作为始源性现象的问题。意义理论不可避免地与整个世界发生关联。“世界”概念之于中国的特性价值在哪里?我想,尤当切记在心的是:世界不仅仅是小市民的组成,更是公民的共同体。仅仅勾画出前者的印象,民族不可避免地只是“萎靡而自私”“麻木而不仁”的民族。文本和言说需要向另一端延伸。只有从这样的立场出发,我们的盘点才具有公民共同体的价值。不然,何不把那些闲言碎语都塞到各人博客里去?

 

说了这许多,终于可以转入我的2007年了,不然很快就会遭到反对者“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指责,甚至谩骂!毕竟,在交往途径和沟通技术迥异于过去的网络时代,骂人的成本大大降低,骂人者可以动辄跨越几千几万公里的时空局限,大骂痛骂而后快之。我丝毫不觉得大家更能说了,相反,我觉得加达默尔早年所指的“无谈话能力”正在网络空间悄然形成。不过,尽管有所惶恐,我仍然愿意记录自己的想法,以期构成一种声音。

 

2007年,世界还没有到末日。

 

发生了很多事,你也许坚持要说跟你无关,大家都希望如此,但愿那些事情统统都是绝无仅有的,统统都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之事!但愿!只是,有些事情似乎来得太熟悉了。比如,湖北省天门市数十个城管殴打一群村民,继而殴打一位开车路过试图拍下打人之壮观场景的总经理致死的事件,事后几十个城管执法(执法二字增加了笔者的荒诞感)人员为了毁灭罪证,竟然与被害人家属发生抢尸风暴;比如,400多名童工被骗卖至山西省洪洞县充当黑砖窑老板的奴隶事件,解救出来时所拍的奴工照片惨不忍睹,上千的孩子在山西的黑砖窑里面10多年如牲口一样——不,连牲口也罕有遭此虐待的——劳动,最小的只有8岁,最大的也只有13岁;比如,仅仅因为县委书记声称记者的报道让自己名誉受损,辽宁省铁岭市西丰县公安局多名警察便闯入北京市法制日报社拘传女记者的事件;比如有2000多名雇员的深圳中天置业房地产中介公司老板携巨款潜逃,一夜之间数十家门店倒闭,财务损失1.7亿多元,顾客惨遭欺诈,而类似的案例早在2005年安徽桃园房产,2006年天津汇众房产就已经发生;比如……

 

2007年,世界依旧如故。

 

继“俄罗斯的良心”安娜·波利特科夫斯卡娅被刺杀,前俄特工亚历山大.利特维联科被毒死之后,巴基斯坦民主的希望,“铁蝴蝶”贝布托在结束流亡生涯回到巴国后,终于没能逃过一劫,举国悲痛。这位牛津大学和哈佛大学毕业的人民党领袖,当初正是听从赖斯的建议回到军政府当政的祖国,为的就是建立民主的共和国,可惜世界没有留下她;在伊朗,内贾德的政府还是逍遥地实施极权统治,除了不断声称要灭了以色列之外,在内政上亦创下一天绞死17人的惊人记录;在阿富汗和伊拉克,联军与塔利班和恐怖分子的战斗从没有停止过,阵亡将士的人数不断攀升,可是,正如Boston Legal里面Alan Shore(James Spader饰演)所说的那样,指责战斗的人们正不断抹去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光荣。难怪Brad Chase要在和Denise Bauer的婚礼上坚持军装show的形式。在朝鲜,面对国际社会放弃核武的要求金正日政权依旧表现得反复无常,尽管纽约爱乐乐团将于2008年二月访问朝鲜,但双边关系依旧紧张;在肯尼亚,在苏丹,在落后的非洲,情况的糟糕程度自不待言。

欧洲的情况从来都是七彩纷呈。英国方面,最近引人瞩目的争拗莫过于俄国人把英国文化机构的人逮起来了,普京认为他们是间谍,我想,在间谍的眼里,也许谁都像个间谍。俄国继续向伊朗出售核原料,继续拒绝引渡杀人嫌疑犯,继续扩充军备,发射多弹头巡航导弹,我想,他们大概还是比较先进的,虽然在以色列空军突袭叙利亚的时候,叙利亚购买的昂贵的俄国雷达完全成了瞎子。我常想,目前世界上大概没有比俄罗斯更不讲理的国家了,他们的信用也乏善可陈,卖给印度的旧航母在改装过程中半途要加天价,搞得印度烦死了。好的消息也有。欧洲24国根据《申根协定》终于全面开放了边界,可喜之余,想必恐怖分子和普通市民一样都在庆幸由此带来的方便。导弹防御体系本来取得了进展,但最近波兰在反导联盟上开始摇摆,又是因为灰熊俄罗斯背后作怪。虽然布什总统企图以家庭外交的方式软化俄国那位彪悍而阴险的领袖,但我更喜欢希拉里的直言,希拉里说:这个前KGB特工根本没有灵魂!希拉里在选举上也许要向德国总理默克尔学习,至少不要流泪,也不要总是攻击奥巴马的年轻,但她有些话说得很对。至于乌克兰,美丽又能干的季莫申科在经历重重阻碍之后终于重新回到总理的职位,虽然如果不是她聪明地借助举手表决的方式根本就不能粉碎党内叛徒不让她当选的阴谋,但事情玄一点没有坏处,只会让她提高警惕。在政治上有良知的人们往往需要变得更加老练、更加成熟,不然灾难很快就会降临,荣耀池的光芒也一样会黯淡下去。至于曾发生所谓橙色革命的格鲁吉亚,萨卡什维利终于如愿当选总统,俄罗斯肯定很不快活,试想,一个有史以来外国和国际组织派出观察员可能最多(超过1000人)的选举,普京要想否定它有多么不合时宜。其他的独联体成员国还是弹着老调,比如实行总统不限任期的塔吉克斯坦,比如急于组建俄白联盟的白俄罗斯,说他们有什么用呢?

 

再回到国内。还有很多想提一下,可是有点累了。胡紫薇的事情我看了录像,觉得她很棒,她到中央五台,也就是现在的奥运频道去说的那番话是值得一听的。我很理解她,一个像孩子般追求爱情的人结果发现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处都是欺骗和谎言,能不发出她的声音吗?至于为什么要去中央五套现场,我想她大概想启发大家一下,从各个方面,毕竟,她不是像有的女人那样瞎哭瞎闹,她说到了价值的问题,还引用了法国外交部长的讲话,很棒!还有一个必须记住的人是不幸自杀的余虹教授,余虹先生关于“我与中国”的问题域思考是能够启发中国人的,年轻一代尤其要读一读,不要以为年轻时髦本身有什么了不起的,谁没有年轻过?谁又不会老去?说到这里,还要提一下邹恒甫教授,他是我的同乡,虽然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他有我这个同乡,但是我以他为荣。我们应该去他的博客看看,一定有收获的。我过去每到广州,广东商学院的段博士到了深夜也要和我讲恒甫先生的博客,难以忘怀。恒甫先生像个孩子。不失赤子之心的人最容易招人算计,这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邹先生和北大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先生到中央二台参加与诺奖得主马斯金教授的对话节目时,被清华五教授和主持人涮得才叫难受,我看了心中有不平。节目名字叫做对话,可惜中国一流学府的所谓一流教授连对话的定义都拧不清,都把自己搞得像个幼稚园学生,真让人惋惜。看起来,打破学科限制,多读点哲学和社会科学方法论对做学问的人来说尤其重要啊!

 

不多说了,丁亥年即将过去,戊子年就要来了。祁神灵保佑,但愿新年好运连连。世界啊世界,世界是怎样的,并不取决于定义。各位总归要经受世界的。我并不怀想某种乌托邦,问题从来就没有真正解决,就像穿着布鞋的陈佩斯在凤凰卫视的采访节目中所说的,电影圈太黑了,电影的大环境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就像战争不会结束,看看修昔底德的《波罗奔尼撒战争史》,你便知道正义从来都没有战胜邪恶,正如邪恶从来没有被消灭一样。也许在上帝看来,一切不过是永无止息的争斗罢了。就连概念本身也参与到斗争中来,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谁能一锤定音?言说,永无止尽的言说,也许这就是人类的全部秘密。狄更斯是聪明的,他在《A Tale of Two Cities》的开头这样写道:

 

     IT was the best of times, 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it was the age of wisdom, it was the age of foolishness, it was the epoch of belief, it was the epoch of incredulity, it was the season of Light, it was the season of Darkness, it was the spring of hope, it was the winter of despair, we had everything before us, we had nothing before us, 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o Heaven, 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he other way- in short, the period was so far like the present period, that some of its noisiest authorities insisted on its being received, for good or for evil, in the superlative degree of comparison on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