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评“直投自由行”中的利益相关人


  8月20日国家外汇管理局同时公布国内居民直接投资境外证券市场试点的决定和具体实施流程,这一举措的出台标志着中国外汇管理制度正在开始史无前例的破冰之旅,同时出台指导方针和行动方案不仅显示了这次政策变动中有关部门的工作效率大幅度提高,改变了以前一贯拖拉的先原则后操作方案的习惯做法,另一方面也显示出其出台的紧迫性和必要性。

  任何政策的出台,必然影响到多个方面的利益,我们称之为“利益相关人(POLICY STAKEHOLDERS)。开放国内居民直接投资香港证券市场,涉及到政府层面,如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如天津、上海等,涉及到A股市场及A股投资者,涉及到国内银行业,涉及到香港证券市场,香港股市投资者,QDII等等。相信所有这些机构个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本文尝试综合相关研究和本人的观点,探讨该政策可能产生的影响范围和深度,将此问题的探讨继续引向深入。

  政府为什么出台这项政策

  国民富裕本不应该成为让政府胆战心惊的坏事,但中国的情况却有些不同。国人素有储蓄的习惯,而一些暂时无法解决好的问题,如住房、教育、防病养老等重大消费项目进一步强化了居民的储蓄意识和行为,从2005年房屋贷款市场总额占中国GDP总额的10%,就可以见接了解居民为了购买房屋沉淀了多么巨量的资金。

  2006年末,全国居民储蓄存款余额为161587亿元,而当年的年国内生产总值20.94万亿,也就是说,属于国民个人的存款与GDP不相上下了。这些存款如果安静地呆在储蓄帐户上,那是一笔客观的财富和国民建设的雄厚靠山。但另一方面造成了内需消费严重不足,政府想尽办法想让其中一部分钱流入消费领域而始终无法如愿。如果这部分存款因某些原因发生异动,那就是一股足以摧毁国民经济系统的爆炸性破坏力量。今年牛市以来,股市越来越疯狂,民众越来越不理性,甚至出现一个月内数十亿资金从储蓄帐户流入证券市场的情况。以银行为主的国家金融系统对于巨量存款已经形成了严重的依赖,这样的大动作直接造成了金融系统稳定的冲击。

  另外,固定资产投资仍在不断上升,其中部分来自于各种建立在居民存款之上的投资基金,因为实际利率过低以及其他投资机会带来的高收益的反差,也造成居民存款流向除证券之外的其他高投机性投资领域,客观上造成不均衡国民经济结构进一步地扭曲发展,成为引发通货膨胀的一股力量。

  政府显然已经意识到,存款已经被激活,整个国内银行系统犹如坐在火山口上,暗流与邪火在深不可测的地下奔涌,现在已经不是如何控制的问题,而是必须进行疏导减压,这是继批准合格对外直接投资机构(QDII)之后放行居民海外直接投资自由行的一个主要原因。

  建立多层次的资本市场,这个目标对于当下的中国,是解不了近渴的远水,国内资本市场无法承载的这部分资金压力,与其让其在A股市场兴风作浪,并使GDP过度加速,不如将其引向国外,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必然让政策先惠及香港。作为试点,天津被选中也可展示中央政府支持天津建设北方经济中心,同时,也明确将进一步开放上海等40个城市,使得主要的地方政府得到平衡,从中央政府的大盘子来讲,在拓宽境内居民的投资范围、促进内地与香港证券市场互通、缓解国际收支不平衡状况、推动资本账户开放以及缓解内地货币流动性过剩等方面无疑是有多重政策目标。

  A股市场和投资者会如何

  此项政策对A股市场和投资者的最大影响要从短期和中长期来看。对于习惯于短线炒做的投资者而言,最关心的是会不会短期内将牛市转向,出现大幅度调整,从而在过高估值阶段进入的股民被套牢或者受损。而监管部门考虑的更多的是,A股市场能否受到影响而在中长期发展上出现问题。

  A股目前进入了又一波狂牛行情,尽管在基本面上有些良好的可信的期待,如集团资产注入,后股改效应的继续放大等,但同时也要看到,A股市场的支撑并不仅仅依靠国内资金,因为对于人民币升值的长期预期,以及其他投资渠道如房地产对于国外资金的关闭,使得急于购买人民币资产的国外资金通过各种地下通道仍在源源不断地进入中国,其中很大一部分选择了投资股票市场。只要这股资金不抽逃,实际上也不用担心它们会掉头投资境外证券市场,这是因为它们经过仔细的收益计算后选择了中国股市。

  最近唯一令当局对国外资金动向产生紧张的原由来自美国次级房贷危机。一些深陷其中的投资银行和银行倒闭或为了应付流动性而从股市抽身导致美、欧、日股市大幅下跌。目前经过美日和欧盟采取快速一致和果断有效的救市行动后,危机暂时还未扩大,而中国则力挺A股,采用拉升大盘蓝筹股、政府部门出面安慰市场等方式保持了大市不仅不跌,反而受到各方资金追捧的局面。全球股市唯中国不跌,进一步证实了监管机构的判断,在这种情况下,对国内居民开闸放水短期将不会对国内股市产生太大的影响。

  对A股市场短期不会大动的另一个判断来自对股民行为的微观分析。开放自由购汇已从去年开始执行,虽然有居民个人“年度购汇总额不超过5万美元”的限制,但仍然有很多办法突破这个额度,另外QDII被放行也有一段时间了,并没有出现大量资金流出,特别是流入香港股市这种情况出现,可能那些对海外市场有浓厚兴趣的人,早已经出去了,也说明A股的国内投资者对于境外证券市场的了解或者兴趣还不够大,这一政策出台对于短期内改变股民的投资性向的可能性不大。侧面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一点,国内媒体已连篇累牍地报道近一周时间了,股市对此似乎无动于衷,延续上涨行情。

  更理性的分析来自于对汇率风险的考虑。有人计算出,如果人民币每年以8%左右的速度升值,那么即便海外市场的投资收益超过境内市场8%,那么实际获得收益并不是很可观。此外,海外市场的交易规则、资金格局、监管措施等,也与境内市场有很大的区别,境内投资者是否能够很好地适应,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如果从收益上考虑,由于A股和H股在市盈率上的差异,H股较A股的折价仍有40%左右,投资H股的收益将远远超过8%。出于这种考虑的投资者可能会分出资金去抢这块蛋糕,但这部分资金的所有者更可能是那些真正的价值投资者,而国内股票投资者更多的是赌性很强又对国内外股票市场了解都不深入的散户,他们平均的资金在50万元左右,这就意味着如果他们投资港股,将大大减少用于国内股市投机的资金,是将有限的资金投入相对稳定、波动不大的香港股市以求长期投资收益,还是留在境内随风起舞,实现一夜暴富的梦想,这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即使有一部分股民改变行为模式,从行为惯性角度看,短期内也不会很多,更何况这种转变可以让几近疯狂的国内股民降降温,其实对于国内股市并没有太大坏处。

  德意志银行预计,在今年7月到明年6月这段时间内,通过QDII和个人直接投资的渠道进入港股的资金可能达到400亿美元,其中来自个人直接投资的资金约200亿美元。如果这个测算是基本准确的,那么在一年中流出这种规模的资金不会对A股市场造成实质性影响。

  从中长期来看,境内投资者直接投资海外市场的规模会越来越大,其对境内市场的影响也会明显加深。这有助于境内证券市场进一步提升治理水平,与国际市场接轨,提升国内证券投资者的平均收益,降低证券投资风险。

  对其他的利益相关者的影响

  -香港股市将再一次受惠于“自由行”

  自CEPA后,香港不仅获得了大批商品低税免税进口的好处,而且内地居民涌入香港旅游带来的整个市场的繁荣,大大推动了香港经济发展步伐。这一次的资本自由行,将进一步增加香港股市的资金量和流动性。H股股价提升会大大提高港股总市值,提升香港股市的国际地位。同时这一政策可能引发跟风效应,会促使更多国际资金加速涌入香港,使得港股成为名副其实的“资金洼地”。充裕的资金将可能带动其他投资物市场,推高香港GDP增速。

  香港股市投资者能否受益,可能来自于H股和红筹股为主的股价适当上浮。有观点认为,香港股市作为一个成熟市场,对于现有股票的估值基本上是在合理范围内的,国内涌入的资金调高的股价,很可能带给港股投资者套利的机会,从而让国内这部分规模不大的资金打了水漂。从这个角度上讲,对于部分港股投资者至少不会是坏事。但此番分析足以警示准备出海的国内投资者,再次评估一下香港股市的深浅和不确定性带来的风险。

  -国内银行和QDII

  首先是中央银行会减轻面对国际收支持续大额顺差和不断攀升的外汇储备直接导致央行以外汇占款的形式被动投放基础货币,加剧了流动性过剩的压力,适当恢复货币调控政策的有效性。

  对国内商业银行的储蓄业务的影响不大,这部分钱即使不以这个渠道流出去,也不会傻呆在储蓄帐户上,只是可能对银行的QDII业务造成一些影响。国内被批准进行国外直接投资的机构基本以商业银行为主,这就有点类似从事海外股票投资的基金管理机构,想投资海外股市的国内投资者本来可以委托QDII来买卖股票,开放居民直接投资渠道后,一些投资者自己也可以直接买卖股票,形成了一定的“替代效应”。但是国内的经验证明,愿意将钱交给专业机构做股票投资的人也不在少数,何况对于海外股市,境内居民了解更小,操作难度更大,这一政策不会对国内银行和QDII产生明显的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