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氐羌黄河头,征程漫漫几千秋。"
羌族是我国一个古老而伟大的民族,在中国历史上有过三千多年的王族时期。早在数千年前就住在以今青海为中心,南至四川,北接新疆的一带地区,东汉时移居今甘肃一带,东晋时建立后秦国,他们的足迹遍至我国16个省区。
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曾说,"羌族是一个向外输血的民族,许多民族都流着羌族的血液。"
寻找羌王遗都历史的河流奔腾不息,一个个羌寨洒落在青山之中,绿水之畔。萝卜寨在这些羌寨中是最具特色的一个。它脚踏岷江,头顶青天,巍然于峡谷之中,在氤氲雾气和飘飞云朵间若隐若现,被誉为“古羌王的遗都”、“云朵中的街市”。
“萝卜寨”这个朴素而普通的名字,第一次跃入我眼帘,是几年前我翻阅那些已历六十年风雨、纸面已泛黄的杂志时。没想到神交已久的萝卜寨,却在2006年与我有了耳濡目染肌肤相亲。
2006年11月25日,也就是羌历新年间,应当地政府之邀,我与几位好“摄”之徒来到了这个美丽的地方。
萝卜寨位于汶川县雁门乡境内,距省会成都仅150公里。萝卜寨海拔1970米,是现今发现住户最多、人口最多、建筑最密集的羌族村寨。岷江山谷深不可测,盘山公路如一圈圈回环的白色带子,缠绕在峰峦叠嶂的山间,往下看去,众多汽车如甲壳虫般在带子上蠕动。车子仿佛被河谷上升的气流托着前行,柏油路越来越陡,看似几成直角,车子好似陡然悬在了半空,心开始收紧,再往上开,心再悬空,终于到得山顶,眼前豁然开阔,心头顿时放松。二百多户人家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地铺排在山梁之上,掩映在游移的白云间,阳光金灿灿地照过来,整个村寨笼罩在一片金色之中。同行的朋友有惊讶无语者,有欢呼放声者,无不激动不已。
乍一看到萝卜寨这个名字,大家肯定认为萝卜寨盛产萝卜吧?的确是的,这里萝卜又大又甜,可口极了,但是萝卜寨的来历却有很多美丽的传说。萝卜寨古时叫老虎寨,有个“王千总”象老虎一样英勇善战,足智多谋。那时兵匪成灾,常来骚扰,王千总带着族人打了几次漂亮的胜仗,兵匪们便对该寨有所畏惧,不轻易进入山寨。老虎寨处在汶川县和茂县交界处,两县衙门横征暴敛。当茂县衙门来收税,王千总就说寨子属汶川管,当汶川衙门来收税他又说属茂县管,这样老虎寨逃脱了不少苛捐杂税。两县衙门非常嫉恨他,便纠集土匪和两县兵力攻打该寨。王千总竭力护卫部落,最终战死沙场。他的家人和将士们全被抓了起来,被刽子手一刀一个像切萝卜一样砍头了。萝卜寨──这个名字就是由部落的壮士用生命垒砌起来的。
不过流传在羌人间的还有另一个传说。
该寨中有两位兄弟上山采药,找到了一颗大人参。哥哥心生贪念,就对弟弟说:“这棵人参太大了,你去村里找人一起来挖。”弟弟走后,哥哥就把人参挖起,带回村子埋了起来。弟弟带人回来后,发现哥哥不见了,人参也被挖走,就明白了大概。他回村找到哥哥,要分享那棵人参,哥哥也不答应。事后贪心的哥哥想把人参挖出来拿到集市卖钱,结果发现他挖出的不是人参,是个大萝卜。以后,该寨就再也没有人参,只有萝卜了,寨子也因此得名。
这当然只是传说,它批评的是人性的贪婪。
羌历年又称羌年节,羌语称“日美吉”,意思就是吉祥欢乐的节日。
羌年节是每年农历十月初一开始,节日一般为五到十天。在节日里,大家庆丰收、话团圆,与汉区的春节、藏区的藏历年等民族节日相近。
这里也有个传说:玉皇大帝的幺女儿木姐珠,看上了人间羌族小伙子斗安珠,执意要下凡同斗安珠结婚。临行前,父母陪奁了树种、粮食、牲畜等。木姐珠来到人间,很快繁衍了人类,所带的树种很快长成了森林,粮种让人间五谷丰登。她怀念父母恩惠,把丰收的硕果、粮食、牲畜摆在原野,向天祝祈。这一天,正好是羌历年十月初一。以后,羌族人民就把这一天作为自己的节日了。
我们到达萝卜寨是农历十月初五的下午两点时分了,也就是羌历年的第五天,也还在节日之中。来不及喝茶,我们迫不及待地去陌生而又熟悉的羌寨中走走看看。走在萝卜寨,如行迷宫中。
萝卜寨是羌族地区最大的建筑群落,它别具一格的建筑让我们赞叹不已。房屋都是就地取材,用泥土拌着小石子和麻筋,调和好后筑成墙体。修建房屋时不需要任何图纸和测绘,仅凭目测和经验;也不需要墨线和柱架支撑,建造出来的房屋能经受岁月的洗刷,地震的侵袭,实在堪称川西一绝,在岷江峡谷流域也是绝无仅有。
萝卜寨没有碉楼,这在羌族地区可说是独有的。
村寨看上去各家各户各自开门,单家独院;实则整个寨子四通八达,阡陌相通珠联璧合。中间巷道横竖穿插,左转右连,上接下通。
几千年来,萝卜寨形成了上、中、下三层立体交织的军事堡垒。上层是屋顶,屋顶上房背连着房背,遇巷道搭天桥。粗看各家屋顶参差不齐,细瞧却又整齐划一;看似一览无遗,实则暗藏玄机,从这家上房,到了另一家,已是南辕北辙,换了方向。如有来犯之敌,即可居高临下打击,“关起门来打狗,堵着笼子捉鸡”,如果要避让,也容易摆脱敌人纠缠。中层是纵横交错的巷道和密密扎扎的寨楼,据说有72条巷道。寨楼背靠着背、肩挨着肩,挤得转弯抹角的石巷成了寨子熨不平整的皱纹。这些巷道弯弯曲曲,对外来者简直就是八卦迷宫。下层则是萝卜寨的地下通道,听说过去家家户户都能进入地下通道。遗憾的是萝卜寨最后一段地下通道在20世纪90年代被填埋了,这一段遗迹被消隐在人们的视线中了。
直到今天,遗都的臣民还基本沿袭古老的生活方式,顽强地保持着自己的文化传统。牲畜喂养在房屋底层,人住中层,楼顶堆放粮食作晒场,不仅坚固、耐久、实用,而且冬暖夏凉。游客走累了,可在路边歇息,也可爬上屋顶小憩。萝卜寨家家户户都用木锁。这种木锁做工考究,用法巧妙。锁的位置在门框旁,锁座镶嵌在厚厚的土墙上,墙上留一个能伸进手的孔洞,拨弄即可打开。不过,现在寨子里的木锁都比较简单,铁锁已经普遍使用。可事实上铁锁多是做做样子的,人们还是固守着木质的情感,随意的拉开门闩串门走亲。
走累了,回云朵羌吧喝羌茶、品咂酒。很快就到了晚饭时分。
吃过一顿丰盛的汉羌合璧的晚餐,接着就参加为我们准备的歌舞晚会。
晚会在羌族姑娘、小伙子的歌声中展开。
羌族人都能歌善舞。对歌是常用的形式,一般为一问一答,内容包括日常生活、劳动生产、文化知识,问天、问地等,形式随意,内涵风趣。为了让我们也能积极参与,晚会主办人很人性化地采用流行歌曲、通俗歌曲改词对唱的方法进行,一时间歌声、笑声此起彼伏,撒落在山谷间。
羌族著名的释比文化这时候也展露了冰山一角。
释比(羌语许诗卓),是对羌族民间巫师的一种称呼,是羌族社会里一种集社会祭司、巫师、占卜求事、民间说唱、歌舞乃至戏剧表演为一体的一种不脱产的民间巫师。
羌族信奉原始宗教,相信“万物有灵”。在他们的心目中,天地日月、山川树石都是神,大自然有无数法力无比、威严神圣的神灵(含民族祖先、英雄神)。通常供奉天、地、山、山神娘娘和树五大神。下午我们看到的羌红即为供奉树神的一种方式。
释比的法事活动源远流长,神奇古怪。最普遍的当属“驱邪送鬼”。主要有踩铧头、坐红锅、翻刀山、刺肉身等精险表演。
由于文革以来对少数民族宗教祭祀活动的禁忌,释比的功力大减,许多表演都不能进行了。我们此行只看到了释比腮帮穿刺的表演。
只见那释比手拿一根长针,从一位羌族小伙子的腮帮上横穿过去,嘴巴张开可看到针的另一端,再取回,毫发无损,不带半滴血迹。一时引来镜头无数,惊呼声声。
跳羌族锅庄把晚会推向了高潮。吃烤羊肉又把我们的胃塞得满满的。
在精神和胃口的满足中,我们进入了羌寨的梦乡。
第二天一早,天刚微微亮,我们就在一抹朝阳中手忙脚乱地穿衣起来,赶着去看羌寨的美景。
但见四野雾气弥漫,周围的山都覆盖上了雪。仅一夜间,萝卜寨的一切就融入了寒冷、清冽、生机勃勃而又苍茫混沌之中。
雪山在雾的纱巾一般的遮掩中露出神秘的面容,刹那间又投入混沌慵懒之中,再也不露芳容。寨子时隐时现,刚刚还看得见某一处的房顶翘檐,一眨眼又只有雾,什么都看不见了。
在寒冷中我们游走在寨子四周,时常看不到脚下的谷底,也看不到前进的道路,只觉得如履仙境,似在空中楼阁里。
大约十点钟,阳光渐渐强烈起来,雾才渐渐散去。
新的一天来临,萝卜寨又呈现在朝阳和祥和中。不时看到路边有羌民在晒太阳,有羌绣摊点摆出,更有拉家常的人、忙碌生活的人在各巷道里呈现。
下午,正当我们准备返回时,听说寨子里正好有一对结婚的,便忙着赶去拍。
原来萝卜寨是新娘家,新郎家在另一个寨子。新娘叫王红美,新郎叫刘到文,两个完全汉化了的姓名。
我们去时尚早,只在新娘家摆开了酒席,招待前来送亲的人群。厅堂里摆满了嫁妆,新娘躲在一边不见人。客人太多,只好轮番开席。火炉旁,等待入席的老人们正好拉拉家常,叙叙旧情。
羌族称结婚为结亲。按贯例,程序很多,单是订婚就有三道程序。
首先是“开口酒”。媒人(当地也称红爷)到女方说亲,如同意则一定时间后,男方到女方家办酒席宴请,名“开口酒”。酒席上女方提出聘金数目,双方议定。
其次是“小订酒”。几个月以后,男家去女家备酒席招待近亲,送上彩礼置于神台上。
再次是“大订酒”,两家具体商定结婚日期,男方大宴宾客,款待女方亲朋,并交清聘礼,特别要备一分银子奉送岳母。整个订婚过程中,姑娘不得露面,藏于房内或亲友家中。“送日子”之后,两家就投入隆重繁杂的婚礼筹备中,期待着迎接嫁娶的日子──女方家花夜、男方家正宴。
我们去的这一天是正宴了,但迎亲要到下午五六点钟去了。
届时,新郎家将派出能说会道的迎亲队到女方家迎娶,新娘家将颐指气使,故意刁难男方。
所谓“刁难”主要是通过盘歌的方式损对方几句,一问一答,面对面的用歌词“唱骂”闹着玩,女方解气,男方不生气。
另一边,新娘要到祖先坟前,拜别赐予她姓氏的先人,再是“哭嫁”。
家里盘歌对得喜笑颜开,屋外新娘哭得杏雨梨花。
我们急着返回,没有看到盘歌,也没有看到新娘哭嫁。只看到大摆宴席,送亲的人群吃得高高兴兴。
据说羌区还有抢婚的习俗。当男方求婚遭拒绝对,乘女子在外劳动或外出时将她抢回家,第二天由男子背猪膘及酒到女家再次求婚,由于生米已煮成熟饭,女方也就答应。女子不愿者,可于次日偷跑回家,男方一般不追究。抢婚时可抢姑娘,也可抢寡妇。这可有意思了,不过我们没有机会看到。
目前,寨子里新建了不少农家乐来接待游客,在农家乐内能吃到正宗羌餐,喝咂酒和羌茶,消费不高,一顿每人15元。住宿一晚价格每人在20元左右,几个农家乐可容纳上百人食宿。寨子最高处有一个休闲娱乐的好地方——“云朵羌吧”,其建筑是纯粹的古羌风格。这里不仅能吃到正宗羌餐,还有咖啡和其他饮料供应。在这里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欣赏岷江风光,人生快事莫过于此。如果客人多,晚上寨里的露天广场每天就会举行篝火晚会。届时,居住在此的1000多位羌族儿女都会在欢快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放声高歌。
离开萝卜寨时,我们的心满满的,浓郁的民族风情充塞了我们此行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