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和竞争对手一起种西瓜，而不仅仅是分西瓜。现在这么大一个西瓜你跟别人分，分没了，就没了，而我们必须要种西瓜，培植西瓜，让它越长越大，即使我们所得的份额保持不变，我们的净得也会增多。太阳能是一个新兴行业，皇明的位置决定了我们必须做这个行业的开拓者和市场的培育者、守护者，而不是见谁灭谁的屠夫。”———黄鸣
    
      　
      近十年来，已有多家中国企业扮演过某个世界性产业的“始作俑者”，比如做VCD的万燕，比如做太阳能热水器的皇明。万燕最终悲壮地倒在了黎明的曙光里，而皇明却在太阳能热水器市场已经如火如荼之后依然独步天下。

“因为我喜欢”

  　1995年，从一家部属科研单位下海的黄鸣已是37岁了。
  　由他一手“缔造”的那两间房子大小的小厂房，既是办公室，又是设计室，还是生产、装配车间，黄鸣也许不曾指望，这个小小的厂子，当时却是黄鸣这个“文革”后第一代大学生苦悟十几年之后，欲经过惊心动魄的一跃去实现梦想的支点。
  　此前，一件发生在黄鸣身上的小事，不经意间改变了他的人生航向：他在上华东石油学院时，有位老师说过世界石油工业也还只有二十年的好光景，这让“学”石油的黄鸣很是沮丧了一段时间。然而，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接触到了一本英文版的美国《太阳能》杂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且绿色环保的太阳能，让黄鸣的眼睛为之一亮。
    “部分原因是为了让妻子买东西时手头宽余不作难，更多是因为我喜欢”。几年之后，黄鸣如是解释自己下海做太阳能的原因，在此前以业余身份在商海中打拼的数年里，因为喜欢太阳能，黄鸣曾将从其他领域赚得的钱，大把大把地投入到太阳能热水器的开发研制中，引得合作伙伴颇为不快，而黄鸣却一度浑然不觉。
　　公允地讲，以当时黄鸣的企业规模来看，“让妻子买东西时手头宽余不作难”或许还是可以想像的，但是真正到市场上打拼时，黄鸣才发现，做太阳能热水器能有多大名堂那可由不得你喜欢与否。
　　当时，莫说中国，就是全世界的太阳能产业也还只是一个近乎概念式的产业，偌大的中国市场总量只有区区8亿元，文人气质颇浓的黄鸣做出了一个现在看来颇有诗意的决定：“替天布道”。这就是后来为皇明人津津乐道的至今仍在进行中的太阳能科普活动。
　　1996年12月，黄鸣创办了中国第一家企业自己办的太阳能科普报———《皇明太阳能科普报》，每期印量300万份，至今印数累计已达5000多万份。
　　1997年，黄鸣又推出了太阳能科普万里行活动，几十辆科普车奔波在大江南北，以太阳能为主题讲解，提供咨询，散发科普资料，有人做过统计，迄今为止，这项活动行程已达3000多万公里，覆盖面遍及中国几乎所有省份。
　　皇明集团几年内还在全国各地兴建了数十家太阳能科普园，集浏览、现场演示与科普教育于一身，配合以数千场专家科普知识讲座与绿色文娱演出活动，观众已达千万人次。
　　2001年，皇明出资1000多万元与国家有关部门联合推出绿色中国———百城环保大型动，包括环保宣言万人签名，太阳能科普展等多项活动，一年时间内在全国100个城市展开，投入的人力达2万人次。
　　如此不计得失地普及太阳能知识，究竟能给黄鸣及以他名字谐音命名的皇明集团具体带来什么？在活动开始之初，多次自称不是生意人的黄鸣也许根本无法说个明白，他只是执著地认为，要让太阳能产业从小苗成长为参天大树，前期的松土，施肥，灌溉必不可少，他也十分书生气地坚信：耕耘之后必有收获。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热爱太阳能，一介书生的他乐见太阳能成为一项产业。

      绕过“万燕悖论”
　　值得一提的是，几乎同时，中国家电产业正有一位勇士，和皇明在做一件前无古人的事情，宏观世界就是一样颇有悲剧色彩的万燕VCD。但是正如人们后来看到的，万燕在将VCD市场培育得稍稍成熟之后，却最终悲壮地倒在了VCD机产业化黎明的曙光里，成为一个先行者先死的经典版本。
　　万燕的倒下或许有其独特的原因，但“万燕”现象却足以代替“出头的椽子先烂”这句古谚，被诸多业内专家总结为“悖论”，而被列为更多行业进行产品产业化培育时的诫条。但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却是：皇明没有步万燕的后尘，多年后黄鸣向世人披露，他当时并没有注意到“万燕现象”，当然未曾从中吸取什么经验和教训，他只是在一门心思地为中国的太阳能产业布道，一如希腊神话中那个整日孜孜不倦地滚石上山的西西弗斯。
　　幸运的是，那些以最笨的办法进行的科普活动，的确使很多消费者在认知了太阳能的同时，也深深地记住了打造“太阳能热水器”的“皇明”“—这无疑多半归功于那句极为得体的广告语“为了蓝天白云您可以不用皇明，但是您应该用太阳能”。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式的广告语，自有其反弹琵琶之妙处，这就如同钱钟书回答一位读者时打的那个著名的比喻：你只消知道鸡蛋好吃就行了，何必非要问下这蛋的鸡长得何许模样？”那位读者通过这个比喻深深地记住了这句奇特的广告语，从此深入人心。
    皇明的更幸运之处在于：当年的太阳能热水器行业还没有培养出实力强大的业内强人，而财力雄厚的家电企业则多对太阳能热水器行业不甚了解，或者说多少有些不屑，因而太阳能热水器在产业孕育的早期，没有像VCD产业一样一窝蜂似地涌进许多动辄拥资千万甚至过亿的机会主义者，使本不太宽绰的市场空间顷刻变得拥挤不堪，且杀机四伏。
　　中国的太阳能热水器市场在皇明铺天盖地的科普宣传攻势下，不温不火地预热着，直到有一天皇明不再将“替天布道”作为惟一的生存之道，直到皇明以“强者”之尊出现在世人的视野之中，直到业内同行不得不以敬重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国际太阳能产业界的先驱。
    “万燕悖论”在执著而书生气的黄鸣面前彻底失灵。
　　有业内专家在万燕倒下和皇明成功之后，这样告诫企业界：除非对产业前景有绝对的自我掌控实力，除非这种产品会给这个企业绝对的利润保障，要不然的话，不要轻易对一个还没有形成产业规模的产品进行大规模的市场培育。世界产业发展史显示：由一个企业对一个产品进行产业化培养是非常危险的，即使产品的产业化条件成熟了，这个企业也极可能在后来窥探者的市场冲击下被淘汰出局。
　　但是“皇明”在成功之前，又有多少人看好过太阳能市场？又有多少人看好过皇明？皇明创业史的短暂和看似平淡，多少让一些理论家觉得有些失望。
　　莫非“皇明”的成功是一个偶然？黄鸣在介绍自己的成长历程时，倒的确说起过两个对他影响较大的偶然事件：南斯拉夫电影《桥》中的工程师形象让他立志做一个工程师，他做到了，一本《太阳能》杂志让他开始对太阳能痴迷不已，他最后被外国同行封为“太阳王”。
　　莫非中国的市场原本就没有什么规律可以“提炼”？

 “谦让”之下的“完美和谐”
　　太多的故事还是发生在皇明成功之后。
　　1995年中国太阳能产业的市场容量是8亿元左右，到1996年是12个亿，此后的数年里，这些数字分别是15亿元，20、30、40亿……到2001年，中国太阳能产业的市场容量已经成为60亿元，2002年接近100亿元，行业预测数据显示：2003年在130亿元，2004年是200亿元，到2005年则可以达到300亿元。
　　业内人士甚至乐观地估计：在以后的日子里，假如中国的太阳能热水器和热水系统能够与房地产产业完美结合，太阳能产业的产值则会迅速超过1000亿元。
    谁也无法否认，是皇明对产业的稳步增长施加了难以估量的影响，于是从市场中获益且营收几度翻番的皇明，就为中国的太阳能产业奉献了一个比“万燕悖论”要朴实得多的“种西瓜理论”：
　　“我们要和竞争对手一起种西瓜，而不仅仅是分西瓜，现在这么大一个西瓜你跟别人分，分没了，就没了。而我们必须要种西瓜，培植西瓜，让它越长越大，即使我们所得的份额保持不变，我们的净得也会增多。太阳能是一个新兴行业，皇明的位置决定了我们必须做这个行业的开拓者和市场培育者、守护者，而不是见谁灭谁的屠夫。”—此话出自黄鸣之口。
　　这些年，中国的企业界盛产理论，皇明没有脱出当下的“俗套”。但是，作为连生产线都是自行设计院的行业先驱，皇明自己不去创造理论和标准，还能指望着照搬别人的吗？
　　这其间，黄鸣提出的“和谐完美理论”中“完美的市场占有率”的确多有可圈可点之处。
　　近年来，皇明始终保持着对国内太阳能热水器市场并非很高的占有率，对此黄鸣似乎并不特别在意，他将皇明太阳能热水器的价格定得略高于行业内其他同类产品，他对此的解释是，让出适当的市场空间，放手让竞争对手们去占领，惟其如此，才能将太阳能市场做得更大。
　　想必，这也是近年来国内太阳能热功当量水器市场价格始终打不起来的原因所在。
　　与此同时，皇明也没有在太阳能市场上进行“攻城掠地”的扩张，而是耐心地守着自己的摊子，一心一意地孵着自己的蛋，而绝不对其它企业实施兼并，通过吃所谓的“休克鱼”去创造一个大而无当的业界“恐龙”。而事实上，目前世界太阳能产业界的确也还没有可供皇明吞食的“休克鱼”。
　　表面上，皇明是比较低调的，但这并不意味着黄鸣在成功面前出现过眩晕和迷茫，在成为行业“盟主”之后的数年里，黄鸣的一些举动是十分耐人寻味的。
　　过去的六年时间里，皇明先后成立了“北京皇明中科（院）太阳能联合实验室”，“济南研发中心”，“总部研发中心”、“南京太阳能电子研究中心”和“北京欧美专家平台”等研发及信息机构。并已有十几名博士、博士后先后被黄鸣招至麾下，建立了一支“自卫队”式的研发队伍，形成了“远、中、近”三级研发项目。
　　握有100多项专利技术的皇明，先是并购香港及北京特鑫国际能源公司，后干脆买断悉尼大学居于世界前沿水平的“真空管镀膜”专利使用权，实现了世界一流水平的实验室技术与市场的零距离结合，与此同时，皇明集团采用“章氏镀膜”工艺研发的新一代“三高180”太阳能热水器宣布上市。空调项目组、海水淡化干燥项目组、光电光热联用项目组、绿色能源建筑项目组等等已经开始组建。
　　于是，上述的那种谦让就很难理解为黄鸣的“武德”高尚，更不是因为皇明作为一个业内新贵“底气”尚嫌不足，他们在为日后1000个亿的市场总值储积力量。
　　于是，上述的那种谦让就只会有一个答案：这是一种只属于强者的从容。

      “快乐并孤独着”

　　现在是可以谈“企业对产业前景绝对的自我掌控实力”以及“产品对企业绝对的利润保障”的时候了，因为皇明此时惟一缺乏的是：一位实力相当和值得尊敬的对手。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皇明和其他竞争对手均无绝对的核心竞争力，同质化竞争的意味很浓。一个最有说服力的事件是，直到1998年年底，已在国内太阳能热水器市场叱咤风云的皇明，其所需的真空管竟然还全靠外协生产，质量、数量均受到某种程度的牵制。
    但是，当1999年黄鸣首创了全机械化、模具化、现代化生产线，并与澳大利亚悉尼大学的太阳能科研机构进行合作研究，自己生产真空管，尤其是2001年采用通过买断获得“章氏镀膜”工艺并研发出新一代“三高180”太阳能热水器之后，皇明才彻底摆脱了与国内同行同质化竞争的阴影。
　　早在20世纪90年代末，业内人士就曾提醒过。国内生产太阳能热水器的大小企业有3000余家，行业排名前十位的企业所占市场份额尚不足20%，这种状况，既容易引发价格战类的恶性竞争，也容易让某些以装配为主的不负责任的企业钻空子，一旦出现这种状况，那么脆弱的中国太阳能产业有可能在一场自杀式的竞争中过早地衰败。
　　皇明尽可以在无竞争的高度上闲适地觅食，久而久之，竟生出几分孤独之感，无竞争状态对于许多成熟产业总量仍嫌不足，产业成熟程度也尚欠火候的太阳能来说，这种孤独多少有些让皇明不自在，更让崇尚“种西瓜理论”的黄鸣有些落落寡欢。
    皇明在呼唤一位与其旗鼓相当的对手前来讨敌邀阵。
　　皇明的呼唤终于有了回应，再来看与皇明系出同城的亿家能。关于这个至今仍蒙有几分神秘色彩的亿家能，业内的猜测由来已久而且版本颇多，但亿家能自报家门时抛出的一些说法却颇耐人寻味，据说亿家能立场是要打破皇明的技术壁垒，成为中国太阳能行业第二甚至第一品牌，通过与皇明竞争互动，推动二者共同提高，以保证能够有持久的竞争力，进而实现“建德州为中国太阳能示范城”的伟大目标。
    但是，黄鸣在对待亿家能的态度上却是出乎人们意料的，他说他有意去扶持这样一位对手，来自当地的说法是，黄鸣此举多少出于当地的地域经济情结，毕竟皇明是在德州成长起来的，反哺当地经济符合黄鸣做人做事的风格，于是人们看到，亿家能在技术、工艺、人才、管理等方面与皇明有着诸多异曲同工之处，在全国许多城市，人们甚至还可以看到皇明和亿家能的广告牌比肩而立的情景。这不免会引发人们对德州这座经济不太发达的鲁北城市，能拥有底蕴如此深厚的太阳能产业的一番思考……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中国的太阳能产业界从此将更加热闹。—这正是黄鸣这位难能可贵的保持着几分书生气的企业家最希望看到的，人们也有足够的理由猜测，这是黄鸣不遗余力地进行科普宣传之后，为太阳能产业造势而打出的新一套“组合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