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金庸的《射雕英雄传》,一个最大的感触是,即使笨如郭靖,只要师傅拜得好,拜得多,也能成就一流武功。
你看,郭靖刚懂事,就拜了全蒙古最好的箭手哲别(哲别本来的意思就是神箭手)为师傅;然后是江南七怪,功夫虽不算很高,但种种训马、神偷等技术,却很有生活用处,尤其是七人重信然诺、慷慨激昂的性格,影响了小郭靖的一辈子;接下来是全真七子的老大马钰,教其吐纳功夫;梁子翁虽绝对无意教郭靖武功,但他辛辛苦苦培养的蛇血,却奠定了郭靖上等武功的基础;再有就是洪七公的正式武功传授,和老顽童周伯通玩闹式的武功传授,还有一灯法师帮助郭靖翻译《九阴真经》总纲中的梵文,并将自己的领悟传给他;最后的师傅是只想盗取《九阴真经》武功,无意传授却给予郭靖启发并无意中陪同练习的欧阳锋。一部《射雕英雄传》,简直就是一部弱智少年如何拜师学艺、终至武功大成的学习史。
鄙人不才,至今未见什么突出技艺和能耐,只是对种种现实问题和学术思想,有近乎狂热的兴趣,也因此先后拜过几位明师兼名师。这几位老师,各有特色,值得记述,以纪念我持续至今的学习生涯。
在学术上第一个给我深刻影响的师傅是我1993年起就跟随的财政学方向的蒋洪先生。蒋先生声音洪亮非常富有磁性,可以毫不费力地唱敖包相会。在待人处事原则上,宽厚随意,如春风拂面,生活中洒脱自然不拘小节,思想上自由开放没有禁区。在我的意象中,蒋先生乃中国古代道家中人,应着一宽大长袍,飘乎风中,歌乎舞乎,赞化自然与逍遥。蒋先生是因股票认购证而先富起来的一小部分人之一,但他来上课时总是蹬着自行车,穿着几十块钱的夹克衫,抽着一块多的红上海(几年前轻松地戒了烟)。其实他并非刻意省钱,而是在消费上好坏不分。作为曾经的热血青年,文革期间蒋先生也曾下乡战天斗地,但九一三林彪事件所揭露出来的党内斗争的残酷性和政治的欺骗性,促成了他终身转向自由主义信念,以及对政府始终的谨慎怀疑。蒋先生给我们郑重推荐过的一本书,就是弗里德曼夫妇的《自由选择》。其实,蒋先生在教我们的过程中,秉承他一贯的自由主义传统,很少要求我们一定要读什么书,或者一定要做什么事。在某种程度上,他更像苏格拉底,喜欢的是对话,将你的问题提给他,或者他将问题交给你,然后与你展开对话,在对话过程中抽丝剥茧,达到问题的核心或者事物的本质。至今犹记得当时年少青春的我,与同样意气风发的导师(其实论年纪已相差一代人),一杯清茶在手,坐而论道,沐浴在对话的春风中,沉醉其中而不自知,常常从下午三四点钟聊到晚上十一点(中间享受经过正规厨师训练的师母所做的好饭好菜)。对自由的信念、对人生的态度、对政府的作为、对财政学的发展,种种内容都是通过对话和聊天过程展开的。某种程度上,做蒋先生的弟子,需要自己有一些悟性,有一些想法。因为他更像是放大器,你有一丝火花,与他对话,他能帮你放大到十分;若你什么想法也没有,他似乎也无言相对。蒋先生曾经把财政学科的研究任务概括为四个问题,即研究政府该干些什么,政府的行动会产生怎样的经济影响,政府在实践中会干些什么,以及怎样让政府干它该干的事情。前两个问题,蒋先生认为更多地属于经济学的内容,而后两个问题则明显转向了政治学和法学。他的这些问题和研究取向,影响了我后来在学习和研究上的重大转向。
(未完待续)
向郭靖学拜师之一:蒋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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