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地上海


以下故事纯属虚构,谁要自己对号入座,概与本人无关。 前言:98年后出现了一股房地产开发和固定资产投资的热潮,原因是住房实物分配被停止。这股热潮也带动了全国范围内的圈地运动和拆迁运动。这当中的猫腻不可谓不大,产生了不知多少亿万富翁,给平民百姓带来了许多灾难。虽然也有一些百姓从中受惠,但是如果他们知道其中的丝丝缕缕细节的话,就知道谁吃了肉,谁喝了汤,谁啃了骨头。 时值2010年初春,正是江南草长莺飞时节。在浦东金茂凯悦的一间套房里,孟鸿图正站在落地的长窗前,看着前方的东方明珠出神。自从2004年收紧银根,控制银行信贷以来,他的房地产公司生意一落千丈—摊子铺得太大,几处项目同时在开工,信用检查又是一年比一年严格,没有贷款周转,只好把原本准备大赚一笔的项目,低价转让给别的开发商。再加上一个楼盘出了质量事故,赔进去一大笔,这两年的光景,着实惨淡。 最惨的打击还是在人脉上面。原本主管土地批租的胡副市长,平调至福建作了一省的人大首席。他的底子都在上海,不可能放弃这里的基业远赴福建。而且他也去看了看行情,本地的关系网早已是密不透风,水都泼不进去。也就打消了在福建另立一番事业的念头。 但是现在,一个机会就摆在眼前。以前在开发地产项目时混的烂熟的xx区区长刘万里,升任为上海市副市长,就是主管土地批租这一块。两人之间原本无话不谈,一起去过拉斯韦加斯,澳门,风月场里一起打过滚,最近两年来往稍微疏远,也还是时时上门打点的。孟鸿图有信心把这层关系做得更牢。今天他就是要把刘万里邀到这里,探探口风,准备下一步的计划。 转念间听得门铃丁冬,连忙转身开门,刘万里笑容可掬,已站在门口。孟鸿图抢上一步,握住他的手,丝毫没感到对方有什么犹豫,心里先宽了一步。让到室内,孟鸿图从雪柜里拿出一瓶窖藏几十年的Jonnie Walker,斟了两杯,递给了刘万里一杯。 “真要祝你老兄鹏程万里!这一杯先敬你!” “哪里哪里,还不是托兄弟你的福!干!” 刘万里一口饮完,将杯口朝下扣在了桌子上,“兄弟,我还有公务在身,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 “好!刘兄,明人不说暗话,我要老兄你提携一把!” 孟鸿图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他需要刘万里的帮忙,在上海市区低价批给他一块地,然后他在动用资金开发一个项目,或商用,或住宅,总之能赚一大笔,这其中刘万里的好处,不言而喻。 刘万里沉吟片刻,缓缓答道:“不是兄弟我不愿意帮忙,你也要知道我的难处!08年以前,这个决不是难事,那时每年等着拆迁的棚户都有上百万平方米,给你个百十亩地,易如反掌。眼下不同了,拆迁的景光已过,现在土地倒有,不过远在朱家角,宝山,嘉定一代,不知你中不中意?” 孟鸿图没有答话,从桌上拿起一个信封,递了过来,刘万里入手觉得沉甸甸的,打开一看,一叠照片,和一张门卡。照片是一栋房子,三层楼的白色独立别墅,宽大的草坪,远处是湛蓝的大海,车库前面停了一辆宝马。 “是悉尼Watson’s湾的一栋房子,世侄也该出去见见世面,我在那边有些朋友,读书签证都可以代劳,如果去的话,这房子和车,就是世侄用的了。每个月的学费花用,我也有安排。” 刘万里心里一阵感动。他的儿子读书成绩不好,他为此一直头疼,以前似乎给孟鸿图提过想把儿子办出去,没想到他竟如此上心。虽然是有求于自己,但这份周详的考虑,不能不让人折服。而且,更深的用意,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儿子一出去,这几年在官场上的积蓄,也有了着落。看着风声一天比一天紧,大家都有朝不保夕之虞。 “这套间,是我给你老兄开的,做起好事来,也好有个地方。”孟鸿图诡秘的一笑。 刘万里这时不能不有所表示,他起身跟孟鸿图握手,“承情之至!这两天等我的消息,应该有信儿。 “好,还要老兄费心,最好是市区里面的地段,远了卖不出价。” “知道。” 到了第三天,孟鸿图接到了刘万里的电话,约在金茂凯悦的套间里商量。他如约而至,刘万里已经在等他了。 “鸿图,我这里有一块地,位置极佳,大概6万平方米,价钱也合适,老朋友了,每平方米300元,一亩地合20万,看看中不中你的意。”他递过来一张打印的局部地图。孟鸿图接过来一看,不禁心头一颤,这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呀,浦西的一片旺地,地铁站附近,住宅至少可卖到15000每平方米。一个项目下来,包括上上下下打点,赚2-3个亿是有把握的。面对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自己都有点不相信有这样的运气。 “刘兄!”只叫得这一句话,嗓子已经哽咽了。“你的好处,我一辈子忘不了!” “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刘万里拍拍他的肩膀,“以后的交情长着呢,少不了用你的地方。” “不过,你也知道,眼下有些麻烦。第一,现在市区已经没什么棚户可拆迁了,所以,你现在面对的这些住户,不好打点—那一带的房子,多是80年代初盖的,还住得下去,现在要拆,你就不能不多下点功夫;第二,从这个月开始,所有土地批租,最终批准全都到了中央,由国土资源部统筹,说是有什么信息系统管理,所以,你得留神。” 孟鸿图对第二点很感兴趣,第一点好办,他处理过多次了,不外乎蒙骗吓唬威逼利诱,是一定有办法拆迁的,第二点是头一次听说,把所有的土地批租都归在中央处理,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全国上千个县市,每年加起来几十万件非农业用地的批租请求,怎么处理得过来?不由得担心处理的速度,但是另一方面,批准肯定是马马虎虎了。是刘万里劝他不必如此多虑,信息系统毕竟是人在操作,终究会有办法的,并把他的秘书小侯介绍给了孟鸿图,让小侯来具体操作。 临走时孟鸿图打开一个大信封,掏出一些文件请刘万里签字—--那是一家澳洲律师事务所的文件,孟鸿图将价值60万澳元的别墅,10万澳元的轿车,都转给了刘万里。这只是聊表寸心,更大的礼物在后面。他心里已经粗略算了一下,这6万平方米,将近100亩的土地,可以完成商用住宅两个项目,至少20万平方米的建筑面积,按每平方1.5万脱手来计算,入项会在30亿左右。除去买进地皮所需的2000万,拆迁所需9亿,盖房成本10亿之外,差不多有9亿的毛利,所有的费用,打点,税务之外,还能净赚5亿。这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一笔生意,资金回笼后要好好感谢一下刘万里,自己也该退休了,有道是瓦罐井上破,将军阵前死,见好就收,学陶朱公载西施泛舟太湖才是正道。 当下就开始了项目筹划。按规定,这个商用住宅项目,要单独立项,成立一个项目公司,注册资金至少要一亿。资金东挪西借凑齐了,项目计划书也完成了,在刘万里的鼎力配合下,市里也原则上通过了拆迁计划,接下来就要在信息系统里输入项目具体情况,申请正式拆迁准证和土地征用准证了。 小侯是刘万里的亲信,电脑操作很熟练,就开始了资料的登记工作。申请土地征用准证是第一步,按照国土资源部的新流程,应当把土地征用的详细情况输入系统,统一在一个请求里,系统自动给这个请求分配一个唯一代码,根据这个代码,就可以查到这个请求的所有详细资料。 小侯开始输入基本信息时,就遇到了大麻烦。他登记完土地的详细地理位置,面积,现有建筑面积,现在用途,现有住户总人数等资料时,在转让价格一栏填入300元每平方米时,电脑给他了一个提示:“转让价格低于平均土地拍卖价格的20%,请呈交特别说明,并转发给相关人员批准。要察看批准人员名单,请点击此链接。” 这就是国土资源部新成立的土地资源管理中心的规定。在电脑系统中,系统自动跟踪相近区域的历史土地公开拍卖价格,按季度为单位,计算移动平均价。政府现在对土地的管理,主要有三类:无条件征用,为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公用设施等项目; 低价批租,为百姓的廉价适用房等;公开拍卖,主要是为商业开发项目等。无论是哪一类的申请,只要是价格低公开拍卖价20%,就要特别说明,还要主管领导的签字。 小侯打开了批准人员的名单,刘万里的名字赫然在上,心里才踏实了一些,他开始打电话给孟鸿图和刘万里,说明情况。 孟鸿图和刘万里又来到凯悦合计。根据系统的提示,他们认为20万每亩的价格太显眼,但是如果真要按本区域土地拍卖的均价计算,成本可就高了—上个季度那里的拍卖价格达到了5000元每平方米,也就是330万元每亩,价格提高了15倍!整个下来买地就要3.3亿,这点注册资金,不够买地的。商量再三,最后定为80万一亩,还留下2000万的启动资金。加上售卖期房的回款,开工是没问题了。 小侯得到指示后又开始了申请录入,刘万里写了特别说明,又用自己的ID登陆进系统,签发了批准证明,开始了下一步的流程。接下来要登记项目承接人的具体资料,包括注册资金,法人代表,银行账户,地址,项目公司等详细信息,小侯发现位于屏幕上的第一个区域,是要填入项目承接人代码,疑惑中点击了区域旁边的搜索键,按照省市区来检索,还真找到了孟鸿图的公司,他这才发现,每个建筑公司还真的有一个统一编号,他一选中,屏幕上所有的信息区域都被自动填上,他仔细对了对,一点不错,无论是地址,联系电话,银行账户,都符合,法人代表也赫然是孟鸿图的名字。看样子,这个项目已是十拿九稳了! 遗憾的是,小侯才激动了不到10秒钟,另一个重大打击接着就来了。当他把这一些信息保存时,电脑在屏幕上提示,正在进行信用检查,两秒钟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红叉—项目承接公司属于二级开发商,不能承接超过3万平方米的土地开发项目! 未完待续 小侯马上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刘万里和孟鸿图,二人当即的反应是,在电脑里把这些数据改一改,万事大吉,但是小侯的答复让他们大吃一惊:这些数据,可都不是上海市维护的,每家新的建筑公司在申请执照时,电脑系统都会把公司的详细情况记录在一个标准参考数据库里,包括联系方式,法人,注册资本金,现有资产状况,承担项目的概况,信用评级等,并因此分为若干等,每等可承担不同级别的土地开发项目,象孟鸿图的公司,属于二类开发商,只能承接3万平方米以下的土地开发。当每一个项目开始进行时,系统会自动检查这些申请,并根据标准参考数据库做出判断。如果不符合要求,会拒绝这个申请。 已有的开发商,都按照其在工商税务部门的纪录,录进了系统,如果数据需要修改,例如法人的更换,资本结构的变化,按规定是要上报管理部门的,新的流程是,这些信息经审核后直接录入到标准参考数据库,电脑系统然后自动发送更新信息到国土资源部,工商,税务等有关部门,这样可以保证数据的统一性和准确性。 至于这个系统的地理位置,小侯自己也不知道,但根据传言,是在北京郊区的燕山山脉里,是防核防生化的配置。全国的各地的土地申报,都是利用一个专用的图形界面,连接到系统里,所以,想修改这些信息,必须要经过工商管理部门的审核,批准,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而且,他们这里是没有权限修改的。在系统的日志文件,也可以看出是谁修改了这些信息,修改的原因也能看到。 刘万里已经隐隐觉得这个事情不妙,当他跟孟鸿图商量的时候,口气已经有些犹豫: “鸿图,这件事办得不顺!没想到这么多条条框框,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这样吧,我这次只给你3万平方米,另外三万从长计议,怎么样?” 孟鸿图的脑子在飞快的思索:原本可以赚十几亿的,一下子少了一半,实在心疼,但眼下也不得不放弃。不过自己的初期投入,也少了将近一半,可以省出一大笔钱。如何能把另外3万平方米保住?不能不有个计较。想到这里,他有了主意: “刘兄,眼下只能这样办,但是另外3万平方米,请你帮我先留住!” 刘万里有些不悦了,市里已经批了这6万平方米的地,现在却只开发3万,闲话马上就会纷纷扬扬。怎么捂住这件事都已经大伤脑筋,还敢留给他?不由得有些后悔给孟鸿图这片地,真是不识好歹! 思索间孟鸿图说话了:“刘兄,不瞒你说,兄弟我干完这一笔,是打算要收手的。你给我的这片地,我实在是很承你老兄的情,不知道怎样报答才好!我心里早有计较,你给我批的地,80万,市价330万,这中间的差价,我们四六分,你六我四,其中1.5亿,是你的。” 刘万里一下子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他不能不心动了,这1.5亿,是几辈子花不完的。但是其中的关系,又太大,枪毙一百次也够了。但是这1.5亿,又实在是舍不得丢下,反正已经拿了几百万了,枪毙一次,跟枪毙100次,有什么分别?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等恢复平静时,便从容答道:“好,我留给你。” 孟鸿图也是一阵激动,但还没有失态。他要彻底把刘万里的心思敲定。孟鸿图和官员们一起混的时间太久了, 这些人的心理,洞若观火。人这一辈子,无非名和利两个字。人民公仆们的一般心思,欲鱼与熊掌兼得也。利给了他,还有名这一层。心下忽然一动,得看看刘万里的打算,再作决定。 “刘兄,冒昧问一句,在仕途上,有什么打算?不方便说,也无所谓。” “这,自然是越高越好。” “高到哪一层呢?” “九位爷的位子是不敢想了,但是沪上的父母官,有机会想当当,也要为民造福的.” 为民造福?孟鸿图肚子里冷笑了一声,然后不动声色的说:“刘兄志向不小!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在人为!兄弟我倒有一条路子----” 这条路子是,京里的一位经济学家,号称中南海智囊,跟孟鸿图有些交情,孟鸿图曾经高薪聘请他当自己公司的顾问,当然什么也没问过他,只是按年交上一笔冰炭敬,来上海时也由他出面报销一切不该发生的费用,所以能说得上话。孟鸿图一直在上海发展,用到他的时候也有限,如今搭上了刘万里,交往之下,觉得刘万里是个爽快的人,关系经营的好,刘万里升得上去,自己今后在上海的发展,自是一日千里,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有朝不保夕的感觉。他刚才在瞬间决定了一件大事,把刘万里扶上去,然后要刘万里来拉他—-正如清末之胡雪言与左宗棠,唇齿相依。 这位经济学家,刘万里也见过,并不觉得有何水平,何以能够帮到自己?孟鸿图看他面有犹豫之色,觉得应该进一步解释: “这位先生,跟大爷,二爷,三爷关系很好,尤其三爷很看重。其中的原因,确实玄妙。还得从康熙年间高士奇的事说起,高士奇屡试不中,穷困潦倒,在京里白云观前算命为生,后被祖泽深看到,延为入幕清客,后又被索额图看重,转至索额图门下,后以詹事府少詹事之职侍奉康熙皇帝,几年间成为御前第一宠臣!此人才据倒有,但是稳重不及张廷玉,耿直不如马齐,圆滑不如明珠,文采不及徐乾学,但是独享宠信数年之久,原因何在?” “在于他在宫中行走,腰间荷包里,时刻装着一把金豆,皇帝身边陪值太监,一旦下值,高士其必然跑过去,塞给几粒金豆,然后细问皇上看了什么书,看的时候是细细研读,还是一览而过?最好把页码都记下来。然后回去后,找出这些书苦读,日后上朝,一旦皇帝问道,唯有高士奇能对答如流。所以,在圣祖眼里,自然最有分量。我们说的这位仁兄,和高士奇有异曲同工之妙,三爷的秘书,跟他关系最好,所以对三爷的喜好,了如指掌,三爷关心的领域,税收,预算,金融,他还真能说出合三爷心意的话,三爷那么励精图治,礼贤下士的一个人,见他有这份见识,高兴都来不及!你想想,这样一个人,有没有用处?” 刘万里的眼睛放出了贼亮贼亮的光芒,他已经决定了,和孟鸿图一起走下去。孟鸿图做事如此漂亮,以后少不了要用到他,这6万平方米的地,分两次开发,也说得过去,只要提醒孟鸿图从拆迁上打主意,就可以先开发3万,这个项目结束后,再开始另外三万,两年内可以搞定,而且天衣无缝。他把这个主意一告诉孟鸿图,孟鸿图的眼睛也亮了:“着!现在大爷三爷最体贴民情,如果上报有人不愿拆迁,那另外三万平方米,就保住了,两年后再开发,见机行事也不晚!刘兄,你不愧是沪上第一能员!小弟我不知道怎么感激才是!” “别客气,自己人!孟兄弟,我也有事相求—--那位三爷前的红人,不知怎么打点?” “这个交给我!最熟不过,这人是个附庸风雅的,钱虽看重,还喜欢古玩字画,我那里物色了几幅恽寿平的牡丹图,几幅董其昌的字,最难得的是一方岳武穆用过的砚台,在伦敦拍到的,马上转给你,拿去铺路子!” “这怎么好意思。。。。” “刘兄,你帮我担待了这么大的事,这区区几百万,真是小意思了。我再给你开张100万港币的支票,这份礼,足够让那位仁兄在三爷面前给你美言几句了,三爷一旦中意,你的缺也就有了着落,还有,多跟他聊聊,三爷喜欢什么,打听打听,三爷夏天一定要到南京,镇江,上海这一带视察防汛,到时候,就有见面的机会了。” 二人密议良久,尽欢而散。 小侯又开始了土地批租申请工作,这次填了3万平方米,顺利一次性通过信用检查,到了下一个页面,又有了麻烦。 在国土资源部的新规定下,凡是商业土地开发,不属于百姓经济适用房,和无条件征用的,一定要招标,至少邀请四家开发商,但是这个交易,哪里有招标的过程?偏生电脑就在那里摆着,横眉冷对小侯,要他填竞标公司,竞标时间,公证人,公证编号! 孟鸿图看着电脑上那闪烁的光标,参与竞标公司的3个空白区域显得格外刺眼。他恨的咬牙切齿了,心里把能数得出来的IT公司骂了个遍,衷心希望惠普,联想,ORACLE,SAP这些公司一夜之间从地球上消失。现在他要好好想一想,如何应付这个问题。 未完待续 孟鸿图和刘万里刚刚恢复起来的万丈豪情,就这样消失了十之七八。原来的土地批租,所有手续都在市里完成,刘万里说一是一,什么事情批一个条子就行了。现在处处碰壁,刘万里自己觉得很没面子,自己这个主管副市长,简直屁都不是,还不如一台破电脑,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孟鸿图那里,却打着另一个算盘。已经走到这一步,是不能回头了,已经在刘万里身上花了近千万人民币,总不能让那个该死的液晶显示器说什么算什么。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电脑要求有另外三家竞标,我就不能找出三家来? 孟鸿图这次很慎重了,他跟小侯坐在一起,在笔记本电脑上推演流程,马上发现,不是随便的一家公司可以竞标上海3万平方米的开发项目,必须是注册资金1亿以上,流动资金两亿以上,有良好财务信誉的公司,才能竞标。自己的公司是没问题,从哪里找出另外三家来凑这个数? 真的竞标是不行的,土地价格一下子就被抬上去了,上海规模相似的公司,这两年日子都不太好过,请进来的话无疑是引狼入室。自己去注册三家公司?不可能有那么多流动资金。怎样找到实力相当,又不会砸了自己生意的伙伴?老胡在位时,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这份风光,竟然不在了! 想到老胡,身上突然打了个冷战,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在心头掠过—--我在这里为难,福建的同行,哪个不遇到这样的问题?花花轿儿人人抬,我抬抬你,你抬抬我,这不就有了活路了吗?想到这里,正犹如破解珍珑棋局,有死而复生之快。 事不宜迟,当天下午,孟鸿图就飞到了福州,面见胡光平,前上海市副市长,现福建人大委员长。老胡现在坐了个闲职,每天打太极看佛经,似乎超之度外了,只有孟鸿图了解他的心思,这有如严子陵钓鱼,袁世凯归田,都是做给人看的。 孟鸿图此行,是要让老胡给他引见福建的开发商,他要和这些开发商一起合作,把上海的项目吃下来。他给老胡预备的礼物,是两张丽星游轮的海军上将头等舱船票,船上一切消费几乎都含在这里,行程包括香港,河内,曼谷,普吉岛,槟城,新加坡,10昼夜。这一路上名刹很多,孟鸿图戏称为万佛朝宗之旅。 “罪过罪过,可不能这么说,亵渎了菩萨!我等对于佛祖,不过是恒河几粒沙,这玩笑开不得!”老胡双手合十,对东南方向一拜—--那里是南普陀,文殊菩萨的道场。“不过我早就想去拜拜佛了,这一路上,曼谷之卧佛寺,槟城之极乐寺,新加坡之光明山,都是久仰的,能有这个机会,实在是高兴!鸿图,我这次要去做一番功德,各处随喜都要捐些香火,顺便也托佛祖保佑你生意兴隆。” 保佑我?孟鸿图心里冷笑一声,有工夫把钱捐到外国,不知在上海和酱油拌饭的人有多少!这就是你胡大老爷的功德。什么时候你“圆满”了,不知多少人要放鞭炮。他是心思极快的人,话里的弦外之音,格外留意:“对了,胡兄,我也正想捐些功德,咱们原来就不分彼此,两个人和在一起好了,你帮我多烧几炷香。这些香火钱,帮我带给菩萨。”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本支票簿,填好20万元的支票,潇洒的撕下来递给了老胡。 接下来的事情办得异常顺利,在胡光平的引荐下,和几个福州厦门的开发商接上了头,大家见面一谈,都是对这个新的信息系统恨之入骨,大有要找黑客黑了这个系统之意。等孟鸿图一把话挑明,在座的几位老板都大叫妙不可言。 计划是这样的,在上海的项目,还是归孟鸿图,但要福建的升昌和恒祥两家参与投标,标书自然是孟鸿图做的,只是由这两家公司出面提交。另外一家公司,为避嫌不能再选福建的,由恒祥的老板朱恒祥牵头,找杭州的一家公司。以后福建有什么项目,孟鸿图的公司,也会来做绿叶,大家相互照应,好日子不就失而复得了? 大功告成,孟鸿图连夜飞回了上海,标书很快做好了,装模做样的开了招标审定会,尘埃落定,花落孟鸿图之手。 现在所有的手续齐备,在网上很顺利地通过了所有申请手续,现在就等着批复了。 未完待续 周蕙蘅一早照例在西直门地铁站坐班车,前往设在京郊的国家信息中心。国家信息中心座落在西山,深入山腹几百米。这是原来冷战时期修筑的系列工事之一,和平时期用来作为国家的一个神经中枢节点。虽然离住的地方很远,每天来回要坐3个小时的车,但是她觉得她的工作很有意义。 周蕙蘅是上海人,在北京读的大学,毕业后参加公务员考试,被国土资源部录用。两年前筹建土地资源管理信息系统时,她作为部里的实施项目组成员,从头至尾和国内外的软件,硬件,咨询公司一起,不分昼夜的设计流程,整理数据,测试各种可能遇到的政务情景,模拟系统的不同运行模式,终于在今年春节前,正式把这个系统投入实际运行。这是一个庞大的信息系统,全国每年几十万件的土地资源申请,都由这个系统来处理。系统由多个应用程序服务器组成,运行在基于网格计算的LINUX服务器上,中央数据库,奔腾在一个64路的惠普天穹服务器上。她大学学的是历史,万万没想到日后的工作和信息技术关联如此紧密,但是自从她参与了这个项目的实施,她发现,利用信息技术,可以把很多原本管不好的事情管理起来,信息沟通的迅速,更是让人刮目相看—现在她处理的申请,从递交进系统到部里批准,快的话只要一天。她还记得清末盛宣怀创建电报局的故事,当时左宗棠自浙江进军新疆平回部叛乱,俄国利用电报,大清朝却利用驿道传递军情,清军的调动详情,从位于十里洋场的上海租界,经香港,新加坡,槟城,孟买到达伦敦,然后到圣彼得堡,一天就一个来回,而清军用600里加急驿道驰送,自上海至北京,换马不换人,来回也要8天。西北边陲虽然由左宗棠收复伊犁南疆,但是俄国人侵占的几万平方公里,至今没有归还! 到了信息中心,经过安全检查后进入了大厅。这是一个上万平方米的空间,好几个部委的信息处理都在这里进行。上千台终端电脑有序的排列成几个区域,到处是忙碌的身影,空气中传来激光打印机的刷刷声响。 她来到自己的座位前,打开笔记本,连到局域网上,开始运行信息系统的图形界面。登陆几秒钟之后,在屏幕上便出现了一长串的申请清单,这是她今天收到的请求。按照现在国土资源部的流程要求,她要在2 个工作日内完成审核,符合基本要求的就加上自己的数字签名,转发给上司批准,不符合基本要求的,附加上自己的意见,转发给上司斟酌。上司批准后,加上自己的数字签名,和国土资源部的数字印章,瞬间就转发给申请人,申请人就可以自当地进行拆迁准证申请,批准后就可以动工了。她熟读清史,觉得自己就像当年军机处的章京,各地传来的军情,先要经过他们审查,写个节略后转发给军机大臣,甚至皇上。所以工作虽然繁杂,但是处理的都是几千万上亿的交易,因此很有成就感。 当她看到编号为沪2010041901 的申请后,不由自主地打开看了起来,她对家乡还是挺关心的,虽然在北京呆了七八年了,还是时时怀念江南的风情,现在正值阳春三月,龙华的桃花可开的正盛?多年没有回去看桃花,真是人面不知何处去了。 一看到土地的方位和价格,她的心里猛地缩了一下。在上海哪里还有这么便宜的地?往下看,一切手续一应俱全,上海市土地管理办公室的数字签名赫然在目,项目投标的公证标号,公证处的数字签名也列于其上。在投标申请日志文件里,周蕙蘅发现了刘万里的简短说明:土地起拍价格50万每亩,特此批准。 她满心疑惑的点击了投标公司的文档链接,在浏览器里她看到了投标书的页面,除了价格让人不解外,别的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看得出这几家公司都是花了心思来投标的,但不知为什么,一家比一家出价低,而且,这些公司还都不在上海,沪上那么多知名房地产公司,新加坡的嘉德置地,香港的新世界,九龙地产,面对这么大一块肥肉,为何都不见动静? 她决定先留中这个申请。当即在系统里发了一条信息给上海土地办,要求审核是不是数据录入有错误,1个小时不到,回复就来了:没有。 她决定不批准这个请求,写下自己的意见后,在系统里转发给了上司,专门负责签发批准的土地管理处副处长何颐寿,她觉得何颐寿能做出判断,她点击完转发键,仿佛觉得压在身上的一块大石瞬间被移去,心里一阵轻松。 接下来的申请比较好处理,下班前周蕙蘅就把这些全部料理清楚了。国土资源部有将近200位土地“章京”在这里办公,平均每天要处理两千多件申请,摊在每个人头上就是十几件,一天八小时盯着电脑看,确实劳神。她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身子,起身倒了杯茶,准备休息一下然后坐班车回去。 和邻座的女孩聊了十几分钟,她回到了座位上,打开系统界面,点击今天的任务清单,只见屏幕上一片绿色,所有的申请,包括她转发给何颐寿的,全部通过! 未完待续 周蕙蘅这几天一直有些神不守舍,她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份申请,就这样轻易被盖过去了,实在是觉得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如果自己把那份申请驳回去,国土资源部在这块土地上的收入, 就可能增加好几倍。在现在的政策下,土地转卖的入项,直接由开发商打入国土资源部的账户,每年按季度上交给国家财政,同税收,其他收费一起,构成政府财政的主要收入来源。现在正是国家财政吃紧的时候,每年支出捉襟见肘—--教育,军事,补银行系统的坏账,补社会保障的窟窿,治理西北内蒙的沙化,黄淮的防汛,全国范围内的环境治理,对台海用兵的准备,这些项目加起来,每年给财政部带来几千亿的赤字,从1998年至今,累计了4万亿。 周蕙蘅深知国土资源统一管理能给政府带来的好处,中饱私囊,侵吞国家财产的机会大大减少了,这从这个月上交的申请就能看得出来:系统里累计分配了3000多了申请编号,真正交上来批准的只有1000多件。很多申请都是中间就打了退堂鼓,因为新的流程限制太多了。每当一个申请被批准,信息系统就会自动产生一张发票,几秒钟之内发给当地土地办,要求开发商两周内付款,与此同时,电脑还会自动产生应收账款的记录,对应在开发商名下。开发商一旦付款,财务的同事就会把应收账款的记录转为已付款记录,并在系统内自动产生收据,几秒钟之内发给当地土地办,开发商就可以凭借这份收据和以前的土地申请批文,正式开始申请拆迁。如果款项不能按时到达,这份批准就作废,土地重新回到可开发状态。 按照当前的市价,这块地最少卖到1.6亿,现在的价钱不过四千万,中间的1.2亿,就这样蒸发掉了。一个西部农民的月生活费,不过60元,这笔钱,足够十几万农民一年的开销! 周蕙蘅想到这里,几乎泫然欲涕。她上大学时参加过志愿者的活动,到过甘肃的农村进行义务教育,一个暑假的时光消磨在陇西的山村,城市里的孩子们在放暑假,呆在空调房里看猫和老鼠,打电脑游戏,村里的孩子们却要披星戴月的干家务,下田耕作,为了换取白天那几个小时宝贵的时间,听他们这些青年志愿者讲课。周蕙蘅当时讲的是中国历史,在讲到唐朝时,她给坐在地上的孩子们讲了一个唐太宗的故事,是她从贞观政要上看到的--- 贞观年间,关中平原大起蝗灾,太宗心如火焚,和百官前往长安郊区巡视灾情,看到蝗虫铺天盖地而来,经过之处寸草不留,忧愤万千,盛怒之下,从地上抓起一把蝗虫,指天起誓:尔等可啮食我心,不许伤我百姓嘉禾!然后把蝗虫放入口中,咬碎吞噬,左右侍臣无不大惊失色。说来也怪,从此至太宗一朝结束,关中再也没有遭到蝗灾。 她讲完这个故事,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衣衫褴褛,用清脆的声音问她:我们这里去年也遭了蝗灾,好多地里的庄稼都给吃光了,以后要是再有蝗虫飞来,咱们的主席,会不会来看我们? 周蕙蘅一时答不出话来,她想了想,说道:“或许会的,咱们的主席总理,知道老百姓吃不上饭,会很难过的,但是他们很忙,不一定每次都有时间来看你们,咱们国家这么大,有好多地方要照顾--总之,他们是惦记着咱们的……” “你骗人!”小男孩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我们这里遭灾,县里的官老爷都没来过,总理和主席怎么会来?” “不是官老爷,是干部们---” “就是官老爷,俺娘说的,俺前些日子还见到呢,到俺们这里的地里转过,好多小汽车,出着大太阳还有人给他打把伞呢,好神气的,见了我们还让我们一边去.” 周蕙蘅无言以对,小男孩那夸张的表情,显得十分滑稽,但是她却止不住眼里的泪水,只能以擦黑板为由,转身拭去脸上的珠玉--这是人世间最为宝贵的东西啊!一个少女的善良,同情,悲愤,责任,都蕴含在这点点滴滴中,洒落在黄土飞扬的讲台上。 从那个时刻起,她就产生了当公务员的念头。她知道,自己只会是千千万万公务员中的一个,要想改变这腐败透顶的官僚体系,犹如秋日清晨养心殿滴水檐上的露珠,若要击穿檐下的磐石,或许要亿万年的功夫。但是总是有希望的,哪怕是千万万分之一。况且,还有雷霆暴雨,融雪消冰,燎原野火,总有一天,那磐石会被化为无数碎片。 在甘肃的几个月,让周蕙蘅对中国的农村有了深刻的认识。她见过交不起学费在家务农的少年,见过因屡次上访而被当地政府视为眼中钉的老人,见过为了省钱给儿子结婚,重病后躺在床上等死的母亲,见过爱子因为服用劣质奶粉而夭折,悲痛欲绝的父亲……她流过多少次泪,自己都记不清了。 进入国土资源部后不久,国家就开始建立这个信息系统。她怎么也忘不了那近千个日日夜夜,和来自各个领域的专家,咨询顾问,工程师一起工作的场面---可谓群贤毕至,老少咸集:流程模拟,测试,定型由部里的人和来自新加坡,香港的政府事务咨询顾问一起完成;软件设计开发由金蝶,用友,东软负责;硬件系统集成有联想,浪潮,方正,华为,惠普;操作系统是基于LINUX的中文界面和办公套件,数据库则是甲骨文的网格计算版本。在那些日子里,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她曾经问过负责这个项目的政府咨询顾问--一位来自新加坡的资深官员, 是否这个系统真的能够消除土地批租的腐败?老先生深深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能还是不能,要看你们怎么用了。中国有句古话,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最后结果还是要看你们这些日后操作它的人。 想了这么一大通,周蕙蘅最后决定要问问这件申请。现在4月29号,何颐寿到上海开会去了,等他回来要跟他谈谈。现在系统只是把发票送出去了,收钱的期限是10 个工作日,应该在五月中旬,这段时期内驳回申请不麻烦,注销发票标号就可以了,交了钱再撤销批准,就是国家违约,要付违约金,可不是小数目—这每一分,都是人民的血汗。她已经打定主意,五一过后上班第一天,就去找何颐寿。 未完待续 五一节的7天假,周蕙蘅那里也没去,呆在自己的宿舍里看书。五月八号一上班,她就给何颐寿打了个电话,说要谈谈上海的那宗土地申请,何颐寿很爽快地答应了。吃过午饭,周蕙蘅就来到了何颐寿的办公室。 何颐寿四十开外,一表人才,很有风度的请周蕙蘅在沙发上坐下,亲自给她倒了杯茶,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她对面。他是官场混久了的人,乐得以静制动,等着周蕙蘅开口。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周蕙蘅说话了。她尽量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婉转的说道: “何处长,我想跟您谈谈上海浦西那块地,我看您已经批准了----您可能不知道那边的具体情况,我看了看几家的标书,觉得有些可疑之处---一旦日后发生问题,上面有人查下来,肯定会追究到咱们的责任。所以我想先把这个申请搁一搁,再跟上海的土地办,别的几家地产商联系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作打算。” 何颐寿虽然早料到来者不善,但以前总觉得周蕙蘅容易对付。一个才毕业几年的黄毛丫头,平日里文文静静,见了生人都会脸红,今天居然拿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批准土地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你不过是个文职人员,这种批文只是在你那里走个过场,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阎王了?他心里有气,脸上却不动声色,静静地听周蕙蘅讲完,慢条斯理的开口了: “小周,我没想到你这么负责。以后我也要向你多学习学习!” 他只说这一句话,周蕙蘅就觉得下不了台,顿时满脸通红,眼神都不知道往那里看了。这一切看在何颐寿的眼里,心里一阵窃喜,又有几分感慨:这丫头平时不施脂粉,素面朝天,受窘的样子却如此可人!如果真的打扮起来,定是十足的美人一个。想到这里,脑子里不由得一阵旖念,突然想起自己要说的正题,旋即收摄心神,顺着思路继续说下去: “这个申请的文档,我也看了,你的疑虑我也有,价格是比较低,我当时就有些犹豫,但是我查了查去年的档案,比这低的价也不少。因为有了先例,而且只是前几个月的事情,我就批准了。” 他的话不能让周蕙蘅信服。建立这套信息系统,主要目的就是减少土地腐败,加强监管,使过程透明,用以前的价格来搪塞,真是刻舟求剑。但是她这话不能说,她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了一下,然后用商量的口气说: “何处长,我理解您的处境,换了我,我很可能也会这样做,因为有先例可引,放到哪里都站的住脚。但是我觉得这笔单子疑问太大,出入上亿元的差别,您身上的干系可不轻呢。您再考虑考虑,如果同意的话,我去把发票销掉,让上海方面重新审核。” “小娘皮!”何颐寿心里暗骂一句,“真是倔头,女孩子家这样,看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口里却说道:“好,多谢你的提醒,我考虑考虑,尽快给你答复。” 周蕙蘅听到这话,心里一阵高兴,竟然怎么也收不住,迅速透到了脸上,她努力使自己的兴奋看起来不那么夸张,勉强凑出了一幅端庄的微笑,对何颐寿说:“谢谢您,何处长!请您尽快给我消息,如果那边付款了,我们改起来就很麻烦了。” “嗯,知道了。” 何颐寿端起茶杯,在唇边一沾,周蕙蘅知道是要送客了,她起身向何颐寿鞠了一躬,那是她发自内心的敬意,她觉得这上亿元的窟窿,很有希望找回来。 何颐寿隔着单向反光玻璃盯着周蕙蘅远去的背影,面无表情的在手机上按了一串号码,两声滴滴之后,从听筒里传来孟鸿图的声音:“老何,元气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