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地上海(续)


何颐寿昨天才回到北京。4月25日他受孟鸿图和刘万里之邀,从北京找了个机会到上海出差,三个人在上海无话不谈。孟鸿图开了50万美金的支票给他,请他网开一面,批准这个申请。 何颐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自己这种事干得太多了,调到部里以前,他在北京管理土地批租,几年下来官囊极丰,这几百万他倒看不太上眼,难得的是孟鸿图善解人意,一手承担了他在悉尼求田问舍,转移资产的愿望。再加上刘万里心思慎密,对上海官场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且方在中年,以后堪称前途无量,他也乐得巴结。几天纸醉金迷下来,甚至想从京里外放上海,享受一下封疆大吏的威风了。 转眼五一来临,何颐寿准备动身回北京过节,正在自己下榻的浦东香格里拉饭店收拾东西,突然接到了孟鸿图的电话。孟鸿图开门见山的问:“老何,五一节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呢。” “那能不能跟嫂夫人告个假,咱们到悉尼去放松两天?” “就你我两个人?” “还有刘市长和公子,保你不会寂寞.” “老婆那里是没问题,但是签证怎么办?” “小菜一碟,公务签证,那边的邀请信都发过来了,签证一天就可拿到。” “好,听你的,不过要你破费了!” “滑头,”孟鸿图心里骂了一句,“本来也没打算让你破费。” 口里却说道:“自家兄弟,别说这话。我在澳洲国民银行给你开个户头,记住把你的支票带上。” 何颐寿挂了电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在北京给他行贿的人多了,没见过象孟鸿图这么体贴的。这50万美金的支票,抬头写得他的名字,拿到哪个银行去兑现,都太碍眼了。当时他还觉得孟鸿图不懂规矩,现在才明白,是留这样一条后路给他!孟鸿图的支票是英商汇丰银行的,转入澳大利亚的国民银行,国内银行的边都不沾,直接经香港交接至悉尼,一个商人竟然有这份良苦用心,怪不得刘万里对他推崇备至。 四月三十日晚,一行五人登上了澳大利亚昆达士航空公司的头等舱前往悉尼。同行的还有刘万里的儿子,刚满18岁的刘鲲,还有孟鸿图的秘书,光艳照人的谢云。孟鸿图看到何颐寿时不时瞟谢云的眼神,心里暗暗好笑,顺便安排他们两个坐在一起。何颐寿估计谢云是孟鸿图的禁脔,一路上也没怎么样,光是觉得和此等尤物在一起说说笑笑,就有身在云中,飘然欲醉之感。 下了飞机已是当地时间的上午,一伙人驱车来到位于屈臣氏湾的别墅,现在这栋别墅已经是在刘鲲的名下了,和别墅一起附送的是一辆崭新气派的宝马745i。他们走到二楼的阳台上,放眼望去,南太平洋碧波万顷,点点白帆散落在海面上,湛蓝如洗的万里晴空,间杂几缕如丝的白云,真个是让人胸襟大开,一路的疲劳一扫而尽。 孟鸿图给谢云交待了几句,谢云自己转身离开了。何颐寿的眼光也被谢云的身影越拉越远,听到孟鸿图说话,才回过神来。 “中午咱们吃完饭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带你们出去兜兜风。不知你们想吃什么?” “鸿图,你是东家,自然由你来安排!你说什么,我们敢说个不字?”刘万里打趣孟鸿图,看着他微笑。 “老刘,千万别这么说,以后,这可是你的家,我们才是客人!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个厨子,从广东来的,粤菜烧得可是没得说,不瞒你们,大爷到广东,吃的也是他做的菜!现在就住在这附近—--儿子女儿都在这里。我这就打电话去叫,料都备好了,过来一会就能开宴。” “你呀你呀,老熟人了,还这么客气……” 几个人就在临海的阳台上,舒舒服服等享用了一顿丰盛的粤菜。悉尼的海鲜很丰富,佐以附近猎人谷出产的葡萄酒,吃的刘万里和何颐寿大叫过瘾。 饭后佣人送上茶水,略微聊了一会儿,孟鸿图起身向刘万里告辞,要和何颐寿一起离去。何颐寿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犹犹豫豫跟着起身,刘万里却发话了: “鸿图!咱们不分彼此,就算这是我的地方,这么多房间,再来10个人也够住,你这是什么意思,嫌弃我们父子?” 孟鸿图一听,觉得这话太重了,有必要申明,他是见风使舵惯了的人,连忙解释:“怎么会!刘兄,我承蒙你看得起,已经觉得三生有幸了!我是要给何兄一起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房子,约好了中介,在办公室谈。你们说不定以后作邻居呢!我们一定会来吃晚饭的。” 刘万里一听,脸色缓和下来,“早去早回,我们等着你们回来开饭。” 二人一出门,看见谢云正靠在一部奔驰E320旁,对着反光镜细心地涂口红。见到二人,起身嫣然一笑,打开了后车门。 车子直接开进了位于环形码头附近的香格里拉酒店,孟鸿图已经在这里订了两套套间。摒走谢云后孟鸿图对何颐寿诡秘的一笑,问道:“何兄想不想开开洋荤?” “什么是洋荤?” “金发美女,个中滋味,尝过后才知道。” “嗯……可是到哪里去找?” “一个电话,服务上门。” 夜已深了,何颐寿站在房间的窗前,透过玻璃窗看着不远处仍旧灯火通明的悉尼歌剧院,呆呆地出神。明天就要回国了,没想到来悉尼这一趟,孟鸿图竟然把什么都给打点的滴水不漏。自己的那栋别墅,只离刘万里的房子一个街区,面对南太平洋,价格也格外体己—40万澳元。支票也过户了,买房子之外,孟鸿图还送了一辆车,其实还是自己挑的奥迪A8。他在国内一直坐的是奥迪,也不想太显眼。最难得的是孟鸿图在悉尼还注册有一家公司,出具了雇用证明给他太太,已经开始申请工作准证,过两年就可以申请永久居民了。自己的退路一有,回国就要准备准备,早点退休算了。这两年时时刻刻心惊肉跳,晚上听到电话响都不敢去接,要让夫人先听听是谁。悉尼确实是适合养老的地方,空气清新,物产丰富,难得一座唐人街连成包的兰州拉面,成箱的王致和豆腐乳都有卖的,把他思念故国的情绪抚平了不少。他看着下面黑黝黝的海港大桥,海水反射的月光在桥身上划出一波波的光纹,越发显得宁静而祥和。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尽快让女儿和太太到这里来。刘万里的儿子已经拿到学生签证,开始读语言学校了,明年考完雅思就可以申请大学。自己的女儿,大可走这条路子。 想到这里,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从嘴角升起,慢慢扩展到整个脸上。是呀,该好好睡一觉了。这几天不分昼夜寻欢作乐,旦夕而伐,不知应付了多少个金发女郎,要不是孟鸿图给他的伟哥,可没法支持。他熄灯上了床,带着巨大的满足很快进入了梦乡。 周蕙衡等了两天,也没有何颐寿的回复,她沉不住气了,到了10号早上,她决定打开那份申请,看看怎么样了。等她打开一看,大吃一惊,在这份申请的关联账户上,2400万的付款昨天早上已经到达,财务部的同事昨天下午已经在应收账款账户里产生收款凭证,连收据都已经在系统里发回了上海,看看系统里的历史纪录,今天一大早,这份申请已经被转发给上海土地办,开始拆迁准证审批了。周蕙蘅又悔又气,坐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在那里苦苦思索,为什么何颐寿连个招呼都不打?昨天早上付的款,从大前天下午和他谈话算起,有整整一天半的时间,可见他还是同意这笔申请的。自己人微言轻,何颐寿倒也没必要专门跑过来跟自己解释。难道就让这件事这么过去?过去也没什么,自己是没有批准的,是何颐寿批的,有麻烦也不会在自己头上。但是这当中上亿元的出入,实在是能为国家作不少事情。自己不也经常念叨“国家兴亡,小女子有责”吗?现在面临这个问题,自己却没了主张,唉! 胡思乱想间秘书走了过来,把一份文件递给了周蕙蘅:“小周,这是系统运行出来的月度报告,你的这份申请,虽然批准了,但还是红色警戒,你看看。” 周蕙蘅迫不及待的打开文件夹,纸上一串触目惊心的红色区域,每个区域里,列出了申请的编号,经手人,批准日期,地理方位,经纬度,面积,单价,总价等信息。自己经手的那份申请,竟然列在第一位! 这是信息系统的功能之一。每个月电脑运行一系列的报告,提供给部里的高级官员作工作回顾,决策参考。信息系统会提供当月的总批准面积,按地域的分布,按不同地区的平均价,总应收账款,总实收帐款等信息,还对每一个开发商进行付款信用评价,延迟付款的,不仅申请被取消,还会被列入黑名单,甚至以后被禁止参与土地开发申请。最重要的一点,是电脑自动归纳价格有问题的申请,无论通过与否,只要是少于过去半年历史移动平均价格的20%,统统列为红色,然后在部里的工作会议上进行讨论总结。 这让她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的申请首当其冲,过两天部里开月度总结会议,头一个要做解释的就是她,喜的是,这份报告会抄送到部里的相关人员,包括国土资源部部长盛宣德。 未完待续 两个工作日后,国土资源部土地审批系统的人员,召开了信息系统投入使用后的第一次工作总结会议,由国土资源部副部长秦世贵主持。会议很长,主要集中在党风建设和以三个代表指导日常工作的议题上。周蕙蘅等得焦躁不已,却没见提到关于有争议的申请一个字。等到会议终了,秦世贵才敲敲麦克风,宣布会后由土地管理处副处长何颐寿单独和相关人员讨论系统列为红色的土地申请。 何颐寿把周蕙蘅请到了办公室,这次他连坐位都没有让,两个人站着说话。 “小周,那份申请我后来看了,觉得没什么问题,你也经手过前任副市长的批条,10万每亩的都有, 80万以下的比比皆是,所以,我觉得可以通过。还有,开发商很快付了款,如果我们毁约的话,要返还给他5%的违约金,就是一百多万,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你我都不好担这个责任。” 周蕙蘅没有说话,她万万没想到盛宣德以前定下来的规矩,竟然没有实施----原本应该在部里大会上公开讨论,答辩有争议的批准,秦世贵一句话就搪塞了过去。但正是这样,让她心里产生了很大的疑问,是不是有人在幕后捣鬼? 从何颐寿那里出来,周蕙蘅闷闷不乐地到了位子上,刚一坐定,电话铃响了,她一看电话,是从内部打来的,她拿起了听筒。 “小周,是我,财务部小吴。” “噢,是你,有什么事吗?” “何处长找你谈话了?谈什么?” “还不是那张单子?不过现在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 “是沪2004041901吧,哎,你别站起来,别乱看,看着你的电脑。何处长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尽快发收款凭证给上海,说是要尽早把那张单收掉,然后才能结算成这个月的收入,咱们要赶任务,争取多给财政部些收入。没想到今天就看到那张单子出了问题。我给你说这些话,你要自己心里有数,别出什么事。” “小吴,真的谢谢你了!” “别客气。” 原来真的有鬼。周蕙蘅放下电话,心里一阵抽搐。那位新加坡老先生的话犹在耳边:能还是不能,要看你们怎么用了。是呀,如果自己人都搞鬼的话,这个花了两亿元建立的系统,不过是一堆废铁。 思索之间,电话铃又响了,这次话机显示的是一个上海的号码,她拿起听筒,尽量舒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用平静的语调说:“你好,国土资源部周蕙蘅。” 话筒里传来噪杂的背景声音,却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周蕙蘅又重复了一遍,却听到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阴森森的。 “周小姐,你现在出名的很哪。全国人民不久恐怕都会知道你了。” 周蕙蘅听得毛骨悚然,她忍不住大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为什么?因为你们做的事太伤天害理了!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们,嘿嘿,侯建国,刘万里,孟鸿图,周蕙蘅,何颐寿,个个是人中龙凤,你们可都吃饱了?上海每天还有人饿死呢!” “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名字?” “阿拉上海人。”对方换了一幅平静的语调。“不只是我,估计全国几亿人都会知道你们的名字。你自己到你们部里的网站上去看看,查查上海的土地批租申请,你就明白了。” 对方说完就挂上了电话。周蕙蘅用颤抖的手打开了部里的主页,在左边她发现了土地申请查询,选择了上海,又选择了4月份,点击查找,几秒钟后,系统返回了几条记录。周蕙蘅一看,几乎晕过去,第一条,首当其冲的,亮红色区域标注的,就是沪2004041901的土地批准纪录。 周蕙蘅盯着屏幕看了半天了。那条记录是如此的详细,申请录入人上海市政府秘书侯建国,申请人上海宏图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孟鸿图,上海市土地办特别批准人刘万里,国土资源部申请接受人周蕙蘅,批准人何颐寿,收款核实人吴玉秀。价格,面积全在里面,最为刺目的是最后一行字:该申请价格低于历史移动平均价20%,特此标为红色。 这是信息系统的另外一个功能:把土地申请记录公开,从后台UNIX服务器里的纪录,通过互联网服务器发布到国土资源部的主页上,任由全国人民查询。当时为了这项功能,部里有激烈的讨论,一些人主张保持数据的隐秘性,另一些人主张公开以提高透明度,最终由部长盛宣德一句话敲定:放出去,心里没鬼怕什么!就这样,这个系统实施后正式投入运行一个月后,所运行出的第一套报表,便公开在光天化日之下,接受全国人民,乃至全世界人民的监督。 周蕙蘅却再也忍不住委屈,伏在桌子上嘤嘤哭了起来。她是如此的清白负责,却被别人误解为同流合污!一个在她心里酝酿已久的行动,是该付诸实施了。 她擦干眼泪,登陆进信息系统,找到那份申请,在屏幕菜单的举报一项上,重重的点击了下去。 未完待续 盛宣德一回到北京,就知道了两件大事,第一,自己定下的规矩,被副部长秦世贵明目张胆篡改了;第二,自己部里的一个普通公务员,举报了其顶头上司,堪称国土资源部第一红人的何颐寿。这貌似独立的两件事,已经让他思索了一个早上。 他是昨天夜里才回来的。之前的半个月,他跑遍了西北九省,视察在08年以前被圈为各种名目的开发区的还耕工作。自从2004年粮价大涨,农民的收入也水涨船高,现在农村的基础设施有了很大的改善,这次去他看到公路,电力,自来水已经遍及农村的绝大部分角落,农民种植粮食和经济作物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心里感到大为欣慰。回京路上途经青海,甘肃,宁夏,陕西,山西,河南,河北,沿着黄河绕了一大圈,发现河水的泥沙含量大为减少----上游的绿化造林工作,十几年下来大有成效,加上近几年筑堤挖沙,疏通并同时束紧河道,也使河水的流速大大增加,携带的泥沙不仅沉积不下来,还有冲刷河道的作用,这几年黄河的河床,是明显降低了。 这个变化给沿河的农民带来了福音。以往每年汛期一片汪洋的两岸,现在却涸出了大片良田。自兰州以下3000余公里的河道两岸,竟淤积出了50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整个中国的可耕地面积不过百万平方公里,这5000多平方公里灌溉便利的良田,更显得弥足珍贵。 因为这次出巡收获颇多,盛宣德的心情很好。但是他一回到北京的办公室,就从秘书那里听到了第一次工作会议的情况,打开自己的电脑一看,一封鲜红色标识的举报信就在自己的信箱里闪烁,署名为周蕙蘅。他本来轻松的心情一下子就阴郁了下来。 举报信写得很详细,前因后果历历在目,打开随信的链接,看到那件土地批租的详情后,盛宣德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是从江苏省省长的位子上,被现任总理调至北京担任此职务的。在他担任省长期间,长江三角洲的进出口贸易总额,升到占全国比重的30%以上,几乎是珠江三角洲的两倍。这主要得益于他在任上努力推行政务流程的简化,大力加强基础设施建设,使得江苏省的投资环境大为改善,海外的资金大量涌进江苏,带动了整个区域的繁荣。最难得的是他对土地管理手段强硬,廉洁无私,在南京,苏州,无锡一带开发的经济适用房,考虑到普通中等收入家庭的需要,几乎都在市区里面,而不像上海北京那样远离市中心。但是同时因为加强了对土地批租的监管,使得一个南京市的土地公开拍卖收入,比上海北京加起来还多。当今总理07年夏天在南京视察防汛,滂沱大雨中在大堤上看到数以万计的南京市民自发抬沙袋固堤,远不像武汉,荆州,九江,安庆等地,防洪的主力是解放军,不免觉得奇怪。他随口问身边正在堆沙袋的一位老头:“老先生,您这么大岁数了,谁叫你们来的?您回去歇歇吧,这里有我们在,保证出不了事。” 老人并没有认出来这位穿着雨衣,满身泥水的人就是总理,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道:“没人叫我们来,都是大伙自己要来的。出不了事?难说。三峡的坝一修,秋冬两季水位下降,大堤的下层,土哗啦哗啦往下掉,夏汛一来,那根基就更不牢了。”他用手指着远处雨中略显朦胧的一排排整齐漂亮的公寓楼,“这水一进来,我们的家都没了,还在惜这些力气?” 总理点点头,说道:“是呀,这么漂亮的房子,万一冲坏,真的可惜。” “谁说不是呢?北京上海的人,不见得有福气住我们这样的房子。绿化好,小区安全,新街口一带的公家房子,60年地契,才2500一平方米,要是搁在北京,还不上2万去了?” “真的这么便宜?谁能买这些房子?” “当然便宜,省长亲自定的经济适用房。拆迁的老住户,都可以买这些房子,地价是极便宜的,开发商也不许提价,成本事先核算好,给开发商留12%的利润,就这样招标时都挤破头了。我家拆迁之前30平方米,拆了之后在原址给补了一套80多平方米的房子,差价12 万就买下来了。” “哦,是够便宜。” “地段也好,我家在鼓楼附近,靠近中央大学,这要是在上海,还不要搬到昆山去了?” 这位老人的一席话,让总理对盛宣德的能力刮目相看。八十年前军民鱼水一家的情况,久违多年后又见到了,不能不让总理感动。这个国家的人民,几千年来灾难深重,从有信史的春秋算起,2600多年,不过汉之文景光武,唐之贞观开元,清之康熙乾隆,满打满算200年的太平日子!历任政府肆无忌惮的剥削这些人民,他们绝大多数时间都默默的忍受,现在政府只不过做了宪法上写明的应该做的事情,他们却以赤子之心相报! 总理当晚在金陵饭店召见盛宣德,密谈了2个多小时。等盛宣德出门时,眼眶红红的,心里异常激动。 总理仔细的听取了他对土地管理的意见,对他在全国范围内统一管理土地的想法表示支持,也同意了他建立统一的信息系统来公开信息,加速申请,减少官僚作风的提议。最后问他愿不愿意接替行将退休的前任国土资源部部长,把这个担子挑起来。盛宣德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还立下了军令状,为国家财政每年增加5000亿的收入。 这笔收入不是空穴来风,他计算过。全国在开发区里面滞留的土地,共计4万平方公里,只有一万是需要的,其余大可退还给农民作为耕地。全国1000余县市,每年共计开发大约4000平方公里市区,按四分之三为居民经济适用房计算,余下1000平方公里可作为商品开发,共计1500000亩。按每亩地40万的保守价格,也是6000亿。 这6000亿,相当于财政收入的15%,可以做很多事情。甫一上任,钱还没有到手,他就开始启动了全国土地资源信息管理系统,准备以此为工具,和全国范围内的蛀虫们决一死战。 系统建好了,这第一个月的运行,让他喜忧参半。喜的是看到多达三分之二的申请有头无尾,中途知难而退,这就不知给国家保住了多少资产。忧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这样明目张胆的徇私舞弊出现。这个案子如果不好好查一查,以后各地竞相仿效,那这个信息系统就如同虚设了。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把这份举报落实,他要了解具体的情况。想到这里,盛宣德走到电脑前,打开那封红色警报邮件,在落款里查到了周蕙蘅的电话,拿起了话筒。 未完待续 周蕙蘅接到盛宣德的电话,并不感到意外。盛宣德让她到位于阜城门外大街国土资源部大楼见面,就在他的办公室。 周蕙蘅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动身从西山出发前往市内。她坐在通勤班车上,把可能遇到的问题想了又想,只觉得头绪太多,也索性不费心思了,闭目养神。班车在路上走走停停,奥运开过后路虽然修了不少,但是车子增加得更多,交通状况简直一团糟。 五十公里的路,走了2个多小时,她到达盛宣德的办公室时,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钟头,她正要开口说对不起,盛宣德摆摆手,示意她坐下,拿了一瓶矿泉水给她,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拿起打印出来的举报材料,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她开口了: “何颐寿工作一直尽职尽责,你为什么举报他?” “我不是针对他,您看过我写的举报档案了吗?我是针对上海那件土地申请,对事不对人。” “哦?那你还把他的名字也加了进去?” “说明事实就应该把来龙去脉写清楚呀,我也写了我的名字进去呢。”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里面有猫腻吗?” “没有。” “放肆!”盛宣德啪的一声,把手里的文件拍在了桌子上,“无凭无据就举报部里官员,这样下去,我这个部长怎么当得下去?每天就看你们互相咬?” 周蕙蘅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串串落了下来。她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结局,自己寄予厚望的长者,也站在对立的一边。她几乎绝望了,脑子里想到的,只有辞职这两个字。 盛宣德一动不动的观察着周蕙蘅,看到她双肩耸动,泪如雨下,却不发出一丝声音。慢慢的,她停止了无声的抽泣,擦了擦红肿的双眼,抬起头来平静的望着他开口了。 “盛部长,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举报的是这件申请,不是人。我也没有本事斗得过你们,明天我就辞职。我原本只打算到您这里为止,能让部里拿回那块地应得的价值罢了。我觉得我做得没错,您仔细看看我的举报档案,哪一个字提到何颐寿从中捣鬼?我的要求很低,只要您会同上海方面重新审查。如果您不同意,我就只好找别的办法了。” “唔,这么说是我不对了?你坦白说吧,谁指示你干的,说出来我可以保你没事。” “不敢,我可不敢说你不对。没人指示我干,只有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昭昭天日。” 盛宣德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他缓不过气来,在自己的部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才!周蕙蘅说的别的办法,他心里很明白—--直接上报给总理办公室属下的廉政监察院。 2008年,中国仿效新加坡和香港的模式,成立了直接向总理负责的廉政监察院,下属若干个调查局,基本相对应与每一个部委。例如央行和几大国有银行归金融调查局监督,电力交通由电力交通调查局监督,而国土资源部,由国土调查局监督。各个调查局的权限极大,凭调查员的工作证,就可以检视几乎所有的资料,所有调查结果,直接上报给总理,廉政监察院的工作人员,甚至也是政治局会议的常客。这个机构成立一年多,已经办了几件震动全国的大案,可以说是“威震江湖”了。 盛宣德满怀慈爱的看着周蕙蘅。她依然坐在那里,垂着眼睛把玩挎包的肩带。太阳穿过北京上空厚重的浮尘,薄薄的透过玻璃窗洒到办公室里,洒到周蕙蘅的身上,使她的侧面笼罩在一层金色的光芒当中。看起来如此柔弱的女子,却有如此的勇气和胆识!他想起了在他年轻时被当作反革命分子杀害的林昭和张志新---当一个社会发展到要由妇女挺身而出来捍卫道德和正义时,那个社会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盛宣德之所以这样对待周蕙蘅,是有他的深意的:他想通过这些言语来试探试探周蕙蘅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更深一层的忧虑是,他早听说何颐寿与土地资源管理处处长不合,他很担心有人利用周蕙蘅进行党派斗争,这是他最讨厌,最不愿看到的。周蕙蘅给他的答案,没有比这更让他满意的了。 盛宣德走到了周蕙蘅面前,弯下腰去,缓声说道:“小周,我让你受委屈了。没有人会让你辞职,也没有人敢让你辞职!我……总算知道你的一片心了,光鉴日月。那份举报,我已经转给廉政监察院了,这两天就会有人来了解情况。我把这个任务托付给你,你会不会帮我这个忙?” 周蕙蘅抬起头来,与盛宣德慈父般的眼光一碰,渐渐觉得眼前模糊一片。她这时已经明白过来盛宣德的用意,对方也知道了自己的一片冰心。她没有想到的是,盛宣德竟是如此看重自己的举报。在廉政监察院一立案,这件申请所有的涉案人,以后恐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未完待续 孟鸿图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两条腿跷得高高的搁在办公桌上,嘴里叼了一根雪茄,手里把玩着自己的纯金登喜路打火机,心绪起伏。这两天他已经收到了何颐寿和刘万里好几通电话了,何颐寿还颇有不耐烦的意思,这让他很为光火---娘个X,老子给你钱的时候从没见你不耐烦过。现在正是需要集思众议,团结一致对付危难局面的时候,你再拆自家人的台,太不识趣了。 他又想到了刘万里,相比之下,刘万里的态度就冷静多了,“鸿图,我们要想个办法,现在这个案子在网上炒得很热,小侯给我看了论坛上的发言。没想到现在清议这么严重。时间一长传到上面就不好了,毕竟人言可畏呀。” 是呀,人言可畏。孟鸿图也没想到国土资源部的系统这么歹毒,信息竟然会昭告于天下。他在古狗上搜索了一下,发现十几个论坛在讨论这件事,跟的帖子不止上万条,浏览过的,就何止十万计。这数以十万计的愤青,可不是好惹的。如何让这股清议的势头慢慢平息下去不至扩大?他现在也束手无策。明天晚上要到刘万里家密议,何颐寿也会从北京自己的家里打电话过来,三个人要在一起好好商量商量。 沉思间自己的手机响了。孟鸿图一看来电,脸上有了些许笑意,他接通电话,说道:“喂,王老师,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呵呵,还行还行,托你的福,鸿图,明天我要到上海开会,麻烦你给我安排一个住的地方。” “好说,您老有什么特别要求?” “只要不在锦江饭店,同行的人都住那里,不想被他们拉住卡拉ok。” “锦沧文华怎么样?给您订青云阁套房,全套明清家具,保您喜欢。” “太客气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了,顺便派辆车到机场接我,我明天下午2点半到。” “没问题,我那加长凯迪拉克最近没被人借走,明天专门去伺侯您老人家。” “别,太扎眼了,普通奔驰就行了。” 孟鸿图放下电话,原本灰暗的心情仿佛被注入了一缕清晨的阳光,慢慢的亮堂了起来。吉人自有天相,这个人如果肯帮忙,就算网上闹得再厉害,自己仍然可以平安无事。这个人就是当今中国首席经济学家,中南海智囊王瀚章。 第二天,孟鸿图亲自开车来到浦东机场,在出口处接到了王瀚章。王瀚章五十左右,样貌清矍,一付无框眼镜架在鼻梁上,越发显得温文尔雅。孟鸿图迎上去,一面帮他提行李,一面打招呼:“王老师,您还是这么有风度,样子倒是清减了些,气色却好得很!最近跟着三爷做事,很忙吧?” 王瀚章一听到三爷两个字,不由自主地把胸挺得更高,脸上也浮起了矜持的微笑---宛如参加全球华人小姐决赛的佳丽。“忙是肯定的。三爷昨天还跟我们讨论银行信贷规模的控制—--现在的年轻人,花起钱来可不手软。利率已经低了好久了,现在看来,个人信贷的坏账有增加的趋势,想想看,国民破产,毕竟不是国家的福,所以根据我的意见,在汽车,住房,经商等贷款方面,增加利率,抬高首期的门槛,现在那些什么0首期,简直是胡闹!” 孟鸿图本来心不在焉的听着他长篇大论的主题演讲,听到住房利率,首期付款要增加,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对他的生意影响可太大了。他不由得上了心,问道:“三爷怎么说?” “三爷是菩萨心肠,他说提高房屋贷款利率和首期付款,对民生影响太大,不能不慎重考虑,他宁愿保持现状,还掉了句诗文给我们---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他估计还要降低经济适用房的首期和利率!不过对汽车贷款,他倒是首肯了,他觉得国家不能有那么多私家车,不仅恶化环境,还加重了石油进口的负担。” “哦哦。在他那个位置上也真不容易。” “是呀,最惨的就是当中国的总理。”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车子奔驰在通往市区的高速路上,两边的高楼大厦一栋栋被甩在了后面。二人之间的沉默,终于被孟鸿图打断了。 “王老师,不知这几天您哪天晚上有空?我的一个朋友想请您小酌片刻。” “噢,是哪一位?”王瀚章对这类邀请,格外谨慎,他不想随便就给人套中。 “是刘万里副市长,对您仰慕已久了,趁这个机会想和您认识一下。” 刘万里的官声不错,也是堪当一面的地方大员了,王瀚章也想借机和他套套近乎,他沉吟片刻,拿出联想掌上电脑比划了几下,抬起头说:“后天怎么样?我一晚上都有空。” 未完待续 到了第三天下午,孟鸿图亲自开车把王瀚章接到了刘万里位于衡山路的家里,守门的武警战士看到是孟鸿图,便挥了挥手把他们放了进去。这是一栋二层楼的别墅,建于20世纪初,原本是一位英国医生所有,解放后被政府接管,现在成了刘万里的官邸。二人下车后走进客厅,刘万里已经一身便服侯在那里,见到王瀚章,一个大步迎了上来,紧紧握住王瀚章的手,脸上堆满了笑意:“王老师大驾光临寒舍,不胜荣幸之至!” 王瀚章听他谈吐文雅,不由得心生好感,回应说:“刘市长您太客气了,您这要是寒舍,我那里就只能叫窝棚了。” “王老师说笑了,请楼上坐。吴妈,拿今年新出的梅家坞龙井,泡第二道的,送到书房。” 三个人拾级上楼,来到刘万里的书房,进门一看,连王瀚章都暗暗吃惊,想不到刘万里这么喜欢书,三面临墙的大书柜,整齐的排列着一架架的书籍。王瀚章慢慢地一排排看过去,足本二十四史,资治通鉴,十三经注疏,脂砚斋批本石头记,毛选,邓选,马恩列宁全集,二月河高阳全系列,真的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看到最后一排书柜时,他的眼光停了下来,落在一套120册的线装全唐诗,以及相邻的五卷佩文韵府上。他转过头问刘万里,“刘市长,能不能拿下来看看?” “当然可以,尽管看。” 王瀚章取下了全唐诗第一册,打开一看,书的页边已经发黄了,里面却是墨迹如新。翻到前面,第一页上朱红色的一行楷书,字大如铜钱,写道:康熙四十六年钦命江宁织造曹寅奉旨校刻于扬州天宁寺。再打开佩文韵府第一卷,同样的一行字,却是:康熙五十二年钦命苏州织造李煦奉旨校刻于扬州天宁寺。 王瀚章把书放回原位,用佩服的眼光看着刘万里,称赞道:“刘市长可真不得了,府上有这样的藏书,真可谓书香门第了。” 刘万里的脸红了一下。这两套书原本是扬州一家地产开发商几年前送给他的,里面的内容从来没看过,他倒不愿故作风雅,今天有求于王瀚章,自然要表示出诚意,于是答道:“不瞒王老师您,我这些书是用来充门面的,自己倒没怎么看过。有道是宝剑赠英雄,王老师您是内行,尽管把这书拿了去,这才叫物有所归。” “不,刘市长,您太客气了。这部书在您这里,才是物有所归。”王瀚章答道。他不是不想要,而是不知道刘万里今天请他来有什么意图,要看看再作打算。 一直呆在一边的孟鸿图开口了:“王老师,这两部书这么受您看重,中间可有什么说法?”他深知王瀚章的脾气,最是个风骚文人,有意让他出出风头,把他的兴致提起来,什么话都好说了。 果不其然,王瀚章一下子被搔到了痒处,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的开口了: “这部全唐诗,是扬州诗局刻本,康熙40年左右由查嗣瑮﹑俞梅等编篡。这个查嗣瑮,来头不小,就是当今武侠小说泰斗金庸的同族先人。当时查家一门几翰林,文风之盛,无出其右。但是这部书的珍贵之处,却是曹寅奉旨在天宁寺校刻,在世上成书的不过万余套,流传至今的,估计不过几百套。曹寅就是曹雪芹的祖父,除鳌拜时立了大功的御前第一红人,后任江宁织造,康熙6次南巡,5次住在他家里,圣眷之隆,可见一斑。至于佩文韵府,是康熙皇帝命张玉书等编篡,专门为诗律创作作参考的,里面列举很多韵文和典故,是自清以来各路才子写诗词的重要工具。苏州织造李煦,是曹寅的妻兄,两家可谓是荣辱与共。这套佩文韵府,流传到现在的初刻版本,就更少了,所以我说刘市长有这样的书藏在家里,您的书房就可以改名叫文渊阁了。” “不敢不敢。哪里有王老师您学问渊博,真的是让我们今天长了见识,这书放在我这里,就是一堆故纸,让您这么一点,简直就是灵气四溢的宝贝。不过,王老师,我今天倒有几幅字画,让你鉴别鉴别。” 刘万里从书柜上取下一个长纸盒,一方紫檀木漆盒,放在了书桌上,他打开纸盒,拿出一个卷轴,在桌子上铺展开来。王瀚章不由得凑身上前细看,只见长三尺,高一尺半的白绢之上,画了几株娇艳欲滴的牡丹,笔墨规矩秀润,图右侧两行行书:浓艳香风里,玉容清镜中。图的末了一方篆章,仔细辨认,是云溪外史四字,看笔法落款,必是清初名家,别号云溪外史的恽寿平所作无疑。 最难得的是,在图的正上方,几行工笔小楷录了一首词:满斟绿醑留君住,莫匆匆归去!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 花开花谢,都来几许,且高歌休诉。不知来岁牡丹时,再相逢何处?落款是洪昉思,康熙三十年正月初十。 “这是洪升的亲笔!”王瀚章惊呼了一声。看到孟刘二人面有迷茫之色,便又开始了他的文化启蒙:“洪升子昉思,清初才子,创作了长生殿这出戏,和桃花扇的作者孔尚任并称为北孔南洪。他和恽寿平是好朋友,这幅画,估计是恽寿平送给他的,恽寿平在康熙二十九年去世,所以,我认为这幅画是恽寿平送给他的,在恽寿平去世后,洪升睹物思人,情伤不已,就在上面录了这首词。这幅画太名贵了,可谓无价之宝。” 孟鸿图和刘万里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这份礼物,实在是太妙了。 另外两幅扇面,却是大书法家董其昌的,一幅上面草书王昌龄的出塞曲,另一幅行书芙蓉楼送辛渐,也是难得之物。王瀚章看后点了点头。 刘万里把书画扇面收好,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檀木盒,一方乌沉沉的石砚,现于眼前。 王瀚章用手绢包起砚台,细细把玩,砚身长七寸,宽五寸,高约两寸。一眼看到正面有两行篆字,仔细辨认,是:精忠报国,汤阴鹏举制。 王瀚章像捧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赶忙把砚放回原处,对着砚台一揖到地。转身问刘万里:“刘市长,这砚台,你是从何处得到的?” “这……是一个朋友送的。” “这是国之神器,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东西,只配在博物馆里展览,我们谁都承受不起。” 刘万里沉吟着不说话,孟鸿图在一边开口了:“王老师,这些东西,都是给您准备的,如果不嫌弃,请拿回去慢慢鉴赏。” “都是好东西,恐怕我却受不起。刘市长,鸿图,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兜什么圈子,有什么要帮忙的,不妨说出来,我看能不能帮得上。” 刘万里和孟鸿图对望了一眼,孟鸿图朝刘万里一眨眼,刘万里会意,斟酌着字句开口了: “王老师,我们这里有一件事情很头疼------” 他捡着紧要的告诉了王瀚章,中间当然把自己和何颐寿受贿的情节略去不谈。只是一再表明,自己在这件事上是清白的,一切都是按照流程来的,虽然价格是比较低,但也不是离谱,以往上海的地还有过600元一亩的价格,20万,30万,50万的比比皆是,所以务必请王瀚章在三爷那里代为说明,这件事已经捅的全国上下一片怨气,唯有上面理解,自己的位子才坐得稳。 王瀚章听了半晌不语。这中间没有猫腻,他自己都不相信。但是要说这件事能把刘万里从此打倒,哪也未必。是帮助刘万里,借此机会交这个朋友呢?还是不闻不问,听其自然发展?他在心里权衡半天,开始有了主意。他对刘万里说:“这一切都是按标准流程走的,就是部里查下来,也无可厚非,对吧?” “对对,就是这样的。” “问题就是在价格偏低上。可是竞标的这几家公司,都拿不出比鸿图更好的价格,是不是?” “是是,就是这样。” “拍卖时有公证吗?” “有!各种手续一应俱全。” “哪还有什么好怕的?管它外面怎么说,只要你自己心里想着做的没错,不就没有事了?三爷那里,我会给你说明,不过要找一个时机,不能主动跑过去给三爷提。他的秘书跟我很熟,什么时候时机成熟,我自有分寸。” 孟鸿图和刘万里要的就是这句话。上海这方面,刘万里可以摆平,部里有何颐寿挡着,只要三爷那边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那就万事大吉。而且刘万里和孟鸿图也被王瀚章一语点醒:自己做的事都是按规矩来的,怕什么?从事发到现在,两个人的腰杆,从来没有挺得这么直过。 事情到这个地步,是该开香槟庆祝了。刘万里恳切的开口了: “谢谢王老师指点,要不是您,我们还都糊涂着呢。这几幅字画和砚台,务必请您收下。您跟着三爷做事,还不是为了天下百姓造福?就算岳少保再世,也未必比您强到哪去,这方砚,您可是绝对担当得起!” “话不能这样说。满江红可是从这方砚里出来的,千载之间唯有正气歌堪与之相和。还有-----”他本想说岳飞的名言“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惜命,何患天下不太平”,突然意识到说出来恐怕太刺耳,硬生生的忍了回去,“所以在下觉得这方砚,不该在我辈手中,刘市长早日处置了吧。” “好,谨聆教诲。但是别的,无论如何要请先生收下。” “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不客气了。” 三人品茗片刻,孟鸿图把书画收拾停当,刘万里坚持把清刻本全唐诗和佩文韵府也送给了王瀚章,两人客气了一番,王瀚章最后还是笑纳了。 看时间已经将近7点,孟鸿图开口了:“刘市长,王老师,这就请移尊驾,我在锦沧文华的锦华宫订了包间,那里香港厨师做的蟹黄银翅饺,还有瑶柱鲍鱼银耳汤可是国内一绝,晚上我们好好喝几杯!” 三人出发前往锦沧文华酒店,在酒店的中餐厅锦华宫小酌。酒过数巡,三个人无不眼红耳热,王瀚章发话了: “刘公,我看你数度引杯自酌,像是还有满怀心事?不妨说出来,大家帮你出出主意?” “王老兄,实不相瞒,我这个人一直名声不坏,最近却被这件案子弄得声名狼藉,我这是为自己可悲呀。” 王瀚章心里一片雪亮。这股网上的清议已经让刘万里吃不消了。官场里还好打发,官官相护,大家屁股都不干净,互相给个面子就算了,这网上的愤青,确实难对付。经过一个下午的接触,他对刘万里颇有好感,这个人本性不失厚道的一面,也没有一般地方大员的花花架子,当下里不动声色,却在心里极快的盘算,如何拉刘万里一把。 想得片刻,心下已经有了计较。他举杯向刘万里一照,“刘公,干一杯,我倒有个计较,或许帮得了你。” 刘万里当即起身,给自己满斟一杯,仰头干掉,然后把空杯子向下一照:“愿闻其详。” “其实用的还是老祖宗的法宝,围魏救赵,金蝉脱壳。实不相瞒,我对上海的圈地,是早有耳闻,从03年算起,一直是非不断,诚如你所说的,20万,30万一亩多了去,600块一亩都有!你老兄是初上任不久,正好被你赶上了这天杀的电脑系统,在你以前的几任,批的地价比你这一笔低得多,却没人说他们,你说这是什么缘故?” “是我命不好……” “那如果把以前的旧账翻出来,会对刘公如何呀?” “对我是无所谓,以前我没管过,只是从今年4月才开始,但是翻旧帐,可就得罪了几位前任了。而且……”刘万里不再说话,只是拿眼瞟着孟鸿图。 孟鸿图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里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个王瀚章可真够毒的,把前几年的烂污都捡出来,可就真的救了自己的眼下之急,也就救了刘万里一命。那时估计全国的眼光都去盯着旧帐了,而自己这一笔80万每亩的交易,也就大大说得过去,甚至还可能会被认为“相对公平交易”。但如果把胡光平挖出来,事情就复杂了,自己固然吃不了兜着走,整个上海的官场,也会被震得七荤八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