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国》札记（08）：
共妻共子
2024-01-12
制定好卫士的教育培养计划，后面就该安排他们的生活了。
柏拉图似乎是有男女平等的观念的，在他看来，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可以培养成保家卫国的栋梁之才。“管理国家的工作没有一件由于只适合女人干而专门属于女人，也没有一件由于只适合男人干而专门属于男人。各种天赋才能同样分布于男女两性，女性可以做任何事情，男性也可以做任何事情。”（柏拉图：《柏拉图全集》（第二卷），王晓朝译，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P436）柏拉图主张有教无类，“为了能够培养好的女卫士，我们的教育不能男女有别，尤其是因为他们的天性是一样的。”（P438）
柏拉图一生独身，没有建立过自己的家庭。在他构建的理想国度中是没有私人家庭的，男人与女人的结合，实行的是城邦的配给制。实际上，处于生育年龄的男人与女人必须成为为城邦生育下一代战士的机器。卫士们首先是保卫城邦的战士，同时还承担着为城邦生育未来战士的使命。共妻共子，这是柏拉图乌托邦构想中最荒谬的内容。
男青年和女青年都作为战士培养，到了婚育年龄，并不组成单独的家庭。“这些女人应当归这些男人共有，没有一对男女可以独自成家，他们生育的孩子也是公有的，父母不知道谁是自己的子女，孩子也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父母。”（P439）男女之间的结合是由政府按照计划安排的，这种结合的目的就是生育，是真正的计划生育，个人是没有任何自我意志的。“立法者既然已经挑选了一些男人，那么同样也会挑选出一些本性可能与之相同的女人交给这些男人。他们全部生活在一起，同吃同住，但没有任何私人财产可言。他们在一起参加体育锻炼，共同生活，共同锻炼，共同接受教育，在内在的必然性的引导下进行两性结合。”（P440-441）有些论者将乌托邦中这样由政府主导的两性结合说成是“婚姻”，实在是为了回避柏拉图这种构想给正常思维的人们带来的尴尬。实际上这只是动物性的生育行为，与婚姻制度完全不搭界。
实行共妻制度的动机之一是为了防止青年之间的妒忌之心，以及自主结合可能引起的私人情感对城邦和谐的破坏；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是，由政府操作的两性结合有助于优生计划的实现。“要尽量让最好的男人和最好的女人住在一起，要尽量让最差的男人不和最差的女人住在一起，前者生育的后代必须抚养成长，而最差的男女生育的后代则一定不要抚养。”（P442）可以想象，在柏拉图构想的美好的乌托邦中，将不该出生的婴儿扔弃到山谷或者直接溺杀是正常的，甚至是一种政府行为。“优秀者生下了孩子，这些官员会把孩子送到育婴室里去，那里有一些保姆，住在城里的某个区中，而那些卑劣者生了孩子，或其他人生下有缺陷的孩子，这些官员会秘密地对孩子作专门的处置，这样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他们的下落了。”（P443）
生殖或者交媾成为一种稀缺资源，从而可以成为一种奖赏。“对那些在战争以及其他事务中表现卓越的年轻人，我们一定要给他们荣誉和奖励，还要给他们提供更多的机会，让他们与妇女交媾，这样就可以有更多的优秀后代了。”（P443）为了维持城邦的和谐，有时候不得不采取一些显得有些虚伪的做法。“一定要设计某种巧妙的抽签办法，使那些较差的男子在每次不能得到婚配时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而不能责怪统治者。”（P443）
在生育年龄内，男女青年就是城邦的生殖机器，有责任为城邦生育未来的战士。除了战争，生育是他们的主要任务。“女人应该从20岁到40岁为国家生育儿女，男人应当从他跑步速度最快的年龄一直生到55岁。”（P444）所有的生殖行为都必须是政府计划安排的，就像计划经济条件下的物质产品生产。“如果未经统治者的批准，任何处于生育年龄范围内的男子与女子苟合生子，那么我们会说他们把一个未经批准的、亵渎神明的私生子强加给了国家。”（P444）未经批准的结合和生育都是不合法的，其结果是得不到政府承认的。这些不合法的产品应该被扔弃。男人和女人过了生育年龄，就可以自由结合，但不能生孩子，生了孩子政府不予抚养。
在柏拉图的观念里，城邦的和谐团结具有最高的价值，也是正义的实现和体现。如果战士有私人的家庭，有个人的妻子和子女，必然养成私人的感情，这就容易造成战士情感的分离，造成矛盾和纠纷，破坏团结与和谐。柏拉图设想，要是没有私人家庭，共妻共子，“要是一个城邦的极大多数人对同一事物能以同样的方式说出‘是我的’或‘不是我的’，那么它就是治理得最好的国家。”“在这样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公民的幸福或痛苦都可以说是整个国家的幸福或痛苦。”（P446）
柏拉图设想，在这样一个共妻共子的理想国度里，同龄男女之间，生殖只是工作，而没有私人感情。孩子出生之后就被公共机构接收抚养，与母亲没有进一步单独的接触，也不会建立私人感情。在整个城邦之中，年龄相仿的都是兄弟姐妹，上一辈的都是父亲母亲，下一辈的都是儿子女儿，这种关系显得和谐美好，其乐融融。“无论碰上谁，他都会感到对方是他的兄弟、姐妹、父亲、母亲、儿子、女儿，或者把对方当作这些人的后代或前辈。”（P447）
柏拉图设想，在家庭存在背景下，一个年轻人看见一位老人被殴打，与自己无关，可以视若罔闻。现在，他会把所有老人看成是自己的父亲，看见老人被殴打，就会想到被打的可能是自己的父亲，就会出手相救。于是，真正的孝道就恢复了。所以柏拉图说，卫士们和辅助者们共同拥有妻子儿女是国家最大的幸福。
柏拉图所有的荒谬设想中，共妻共子是最荒谬的。这个哲学家沉溺于哲学的思辨，似乎对真正的人性一无所知。人成其为人，既是有理智的，又是有情感的。理智的人是会趋利避害的，而情感的人明白自己的情感是自私而排他的，尤其是在两性关系上。柏拉图企图以共妻共子实现社会和谐，道德有序，实在是痴人说梦。若真的实施这样的制度，其结果也只能是无穷无尽的矛盾、纠纷和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