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人与自然的一元、二元之区别
中国古典哲学名词“太极”的涵义，指事物大到不能够再大，小到不能够再小，是研究、考虑问题之际的一个范围，它代表的是中国古典哲学的一元论。对此，我在第一章第三节中已经说清，它是中国哲学坚持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一个保证。
人与自然是否和谐，自从有了人类之后，它就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大问题。在中国古典哲学的理论中，始终将宇宙间的物质看作是第一性的，物质的运动与变化是由于物质之性不同而造成的。这就是阴阳异性相引诸规律造成万物的化生，而同性相斥则是导致事物发展与进化的客观规律。阴与阳是相对的，守恒的。而阴阳的异性相引与同性相斥也同样是相对的，守恒的。它们的存在不以任何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所以就说：“一度不变，能适跂蛲：鸟得而飞，鱼得而游，兽得而走，万物得之以生，百事得之以成。人皆以之，莫知其名。人皆用之，莫见其形。”①这个“一”就是“道”， 就是道一元论。
西方的哲学观点与中国的道学观点截然相反，西方哲学都是将人类与自然界看成毫不相干的二元论：“自然乃为人类的福利而被创造出来的观念是贯穿整个西方历史的普通信念。”②说穿了，西方哲学理论是脱胎于神学理论，而未彻底摆脱其影响。
坚持一元论，还是二元论，在理论上，它是一个理论与客观事物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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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黄帝经·道原经》。
② 〔美〕W·H·默迪：《一种现代的人类中心主义》，章建刚译，载《哲学译丛》1999年第2期，第12页。
来存在相符与否的问题，换言之，也就是此种哲学理论是否为真理的问题。在依其理论运用而指导社会实践上，就是一个对于人类社会生产、生活是福还是祸的大问题了。
近代伴随着西方工业化的崛起，以及其在全世界殖民扩张的影响，不仅西方技术、语言、文字、风俗习惯风靡于全世界，在思想理论上，同样也是西方哲学理论主导着全世界。
西方哲学的一个最主要特点，就是将人类与自然界分为二元，认为“人的个性价值高于自然界的价值。人被看作正在继续着上帝的创造活动，是自然界的特殊的有灵性的组成部分。人的能动性指向外部，指向对周围世界的改造并使它服从于人。认为，在自己的造物活动中，依靠对自然规律的理性认识，人是不受限制的。”①如美国的哲学家詹姆斯（W﹒James）就号召人们向大自然开战，他这样说：“可见的大自然完全是可塑的和冷漠的，——它是一个道德的多元宇宙，… 但不是一个道德的宇宙。对这样一个妓女〔指大自然〕，我们无须忠诚，我们与作为整体的她之间不可能建立一种融洽的道德关系；我们在与她的某些部分打交道时完全是自由的，可以服从，也可以毁灭它们。”②这也就是“向大自然开战”、“征服大自然”思想理论的根源，也是全世界自然环境遭受严重破坏，导致人类生存条件急剧恶化的重要原因之一。例如一亿多英亩的美国南部大平原，曾经令美国人兴奋无比，他们以任何一个民族都难以比拟的破坏效率，开辟、驯服和掠夺这片土地。于是，在获得前所未有的丰收同时，黄褐色的尘土也开始从大平原飘浮到东海岸及更远的地方，20世纪30年代形成的尘暴，和同时期的大萧条一样，又令美国人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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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俄〕В·С·斯焦平：《今日俄罗斯哲学：现在的问题与对过去的评价》，安启念、蔡永宁译，载《哲学译丛》1999年第一期，第37页。
② 詹姆斯：《道德战争》，载《回忆与研究》纽约，1911年第267～296页。见〔美〕H罗尔斯顿《遵循大自然》一文所引，载《哲学译丛》，1998年第4期第36页。
20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前苏联曾经复制了美国的错误，开垦了哈萨克斯坦、西伯利亚和俄罗斯的四千万公顷“处女地”。很快，60年代的干旱导致了风蚀，其中一千七百万公顷土地受灾。在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地区原先的植被是比较好的。后来，人们掠夺式的生产给自然植被造成破坏，使那里的土地逐步荒漠化，降雨量越来越小。1968年到1974年连续大旱， 有两千五百万人受灾，二百多万人因此而丧生！
我们中国自西学东渐，抛弃了中国哲学而按“斗争哲学”办事，“大批促大干，大干促大变”的战天斗地运动，使原来的草地被开垦而变为农田，农田又变为荒漠；“围湖造田”使原来可以蓄积大量洪水的湖泊变为农田和村庄，紧接着，就是洪水又冲毁农田与村庄的惨剧发生……
吸取历史教训，以中华道理处理问题，事情就向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良好的方向发展。习近平指出：“人类发展活动必须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否则就会遭到大自然的报复。这个规律谁也无法抗拒。人因自然而生，人与自然是一种共生关系，对自然的伤害最终会伤及人类自身。只有尊重自然规律，才能有效防止在开发利用自然上走弯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取得历史性成就，这是值得我们自豪和骄傲的。同时，我们在快速发展中也积累了大量生态环境问题，成为明显的短板，成为人民群众反映强烈的突出问题，这样的状况，必须下大气力扭转”① 现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②口号响彻祖国大地，中国已经成为全世界绿化工作和环境保护进展最快的国家。
俄国的斯焦平认为，在中国的宇宙论中，不论是“道家和儒家的原则”，
都不同于西方将世界“二元地分为自然界和人的世界”，而是将人类社会与___________________
① 习近平：《在主持中共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四十一次集体学习时的讲话要点》载外文出版社2017年11月版《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第394页。
② 习近平：2016年11月28日《关于做好生态文明工作的批示》载外文出版社2017年11月版《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第393页。
自然界“视为完整的生命有机体，人只能在一定的界限内改造它。超出了这个界限就会导致系统的改变，向另一种状态转化，引起系统强烈的不可逆转的退化，众多的生物物种群落消失，人类灭亡。”“所以，在二十世纪以来，当人类面临选择新的生存战略时，人们发现，很多在传统东方学说中深入研究过的思想，与产生于二十世纪末技术文明深处的新的价值和世界观，思想一致”①。比利时的达米留也说：“中国的哲学传统，…我们并未发现任何相同于西方的二元论形式。在这一哲学传统中，无论道家和儒家如何不同，他们都共同寻求对立双方之间的一种动态融合。”②
在西方的哲学中，哲学与道德也是也是分为二元的，且其所谓的“道德”则又是一种典型的自我中心主义。这也并不奇怪，从人与自然观上的
人类中心主义，就必然会发展到其极致——个人与社会的个人中心主义。这当中，著名的怀疑主义哲学“大师”们自然是功不可没。这就给道德造成了危机。因为极端个人主义的“自由”、“解放”，必然会冲击到人类社会
的公德。二十世纪以来，西方又普遍地忽视道德教育，这就使得问题更加严重。法国的阿莫尼克，就谈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在法国所存的这种破坏性的后果③。到二十世纪末，面对全球性的道德危机出现，全球性的环境污染所导致的人类生存环境恶化，全球经济一体化竞争、交流、发展的大趋势，以及随之而来的东西方文化交流、碰撞与激荡，西方的许多哲学家们开始对中国传统哲学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兴趣。如英国的姚新中经过对中西哲学进行对比研究后说：“儒家的自我起源于与天性相同的人性，在与社会生活过程相同的道德修养或自我建构中成熟起来，最终是体现着天道的完美自我的实现。在把自我与人的本源、与人的群体、与人的完善的联系上，儒家学派不同于大多数西方学者对自我的理解，尤其不——————————
① 〔俄〕B·C·斯焦平：《今日俄罗斯哲学：现在的问题与过去的评价》安启念、蔡永宁译，载《哲学译丛》1999年第1期，第34至36页。
② 〔比〕J·达米留：《中国绘画的现象一瞥》佘碧平译，载《哲学译丛》1999年第1期第43页。
③ 〔法〕T·M·阿莫尼克：《道德与后现代性—道德哲学专论》，载《哲学译丛》1999年第1~2期。
同于笛卡儿学派关于个体同一性的概念及经验主义的自我观。儒家学派中的自我本质上是一个连续建构的有机体； 它不是一个以思维为本质的实体，而是人在物理上、心理上和道德上逐渐成熟的一个积极活动的过程；它不是独立于环境的孤立存在或环境的对立物，而是个人履行对家庭和社会群体的义务时所形成和再行成的一种关系；他不是一个一旦形成再也不变的静止状态，而是一个从过去到将来的连续生长过程。”①在列举西方哲学研究最新发展动态后他又说：“在当代西方哲学新的发展中和在强有力的后现代主义思潮中，我们听到了他们对东方儒家自我观的反响。”②
坚持天道、地道、人道、时变、合四维为一絷的一元宇宙观，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科学理论根据，是“与时俱进”的哲理依据，也是从哲学理论上纠正我们过去人为地将城市与农村分为二元社会经济体制，构建和谐社会的一个具有指导意义的哲学理论根据。胡锦涛说：“在我们这样一个农民占多数人口的国家里，农民是否安居乐业，对于社会和谐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广大农民日子过好了、素质提高了，广大农村形成安定祥和的局面了，和谐社会建设的基础就会更加牢固。要坚持把解决好‘三农’问题作为全党工作的重中之重，坚持统筹城乡发展，充分发挥城市对农村的辐射和带动作用，充分发挥工业对农业的支持和反哺作用，逐步建立有利于改变城乡二元经济结构的体制，稳定、完善和强化对农业的支持政策，加快农业和农村经济发展，努力实现农民收入稳步增长，促进城乡良性互动，共同发展。”③
在这段论述中，“充分发挥城市对农村的辐射和带动作用，充分发挥工业对农业的支持和反哺作用”，就是纠正过去城乡二元经济结构的体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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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② 〔英〕姚新中：《自我建构与同一性——儒家的自我与一些西方自我观念之比较》，原载 ASIAN PHILOSOPHY，VOL·6，NO·3，1996 焦国成、刘余莉译，载《哲学译丛》1999年第2期，第68至69页。
③ 胡锦涛：《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提高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能力专题研讨班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05年6月版第17页。
有力措施；“坚持统筹城乡发展”，说得就是坚持城乡一元哲学理论；“促进城乡良性互动，共同发展”，就是讲阴阳互感、互动、互渗、互补、互依、互为己根的道理。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有着很多的不同之处，中国道学的一元论与西方哲学的二元论，只是其中之一。
当今世界由于交通的发展，信息的畅通，它已经变得很“小”，在政治、经济、文化各个方面都相互交流、互为影响的今天，在世界各国哲学家们都研究、学习、阐述中国古典哲学的今天，我们重新阐释自己先祖总结出来的伟大道理，不但是中华民族实现历史性复兴的需要，也是我们对世界人类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