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黄帝是人还是神?


  轩辕黄帝到底是历史人物,还是天神?虽然,在中国先秦时期,诸子百家都言黄帝史事,间或亦稍有异词,但大家都一致认为他是一位历史人物,这是根本不存在什么争议的,即使是秦汉之后,由于秦始皇、汉武帝的求长生不死,有些投机人物如方士之流,以投帝王所好,无中生有地杜撰了黄帝长生不死、成仙、乘龙升天等荒诞故事,但史家们多对此种说法嗤之以鼻。

  可是,到了现在,情况就大不相同了,究竟在中国的历史上有无黄帝其人,这却成了学术界有争议的事情。有人说黄帝是传说中人物,不一定可靠,或者有,也许也只是一个部落的名称;有人说“黄帝原本就无其人,无其说”,一句话就将所有古史记载否定了个一干二净;还有的则说黄帝是天神,是汉代以后才附会出来的,并且指出是由郊祀天神附会为历史人物的。至于一些热衷于以补中国古代历史上神话之不足的学者,则说得更玄乎,而且还有鼻子有眼地描绘他“长有四张脸”,是“蛇身人首”等等,而且新出版的不少辞书也都跟着作这样的解释……

  那么,轩辕黄帝到底是人还是神呢?本节着重说一下“三皇五帝”之说的起因以及古代帝王们的“郊祀”对象,以探讨黄帝是否为“天神”的问题。

  古今述史,在分期和称谓方面,各有不同。古代述史,对轩辕黄帝肇造国家制度之前的史事,因无朝代可言,便依原始社会中人类发展的不同历史时期,按其不同的历史特点,以一个形象化的名称而作概括。先秦史家一般这样认为:人类之初“无衣服、履带、宫室、畜积之便”(《吕氏春秋·恃君览》),且“禽兽多而人少,于是,民皆巢居以避之。昼拾橡栗,暮栖木上,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庄子·盗跖》)

  有巢氏之民,是还不懂得用火的原古先民;当发明了钻木取火、改生食禽兽之肉为熟食后,这又是人类发展史上的一大进步,于是,古史家又将古人类懂得用火之后的历史时期,命名为“燧人氏”之民。《白虎通》卷一,集先秦史料说:“谓之‘燧人’何?钻木燧取火,教民熟食,养人利性,避臭去毒,谓之燧人也”;

  燧人氏时期,既未发展到农耕生产阶段,也还不会驯养禽兽,饥饿中需要求食时,即去打猎、捕鱼、拾橡栗等野生果实充饥。虽然此时的人们已经学会了用火,懂得吃烧熟的食物了。但不论生熟食物,都是难以长期保存的,时间一久,存放的食物自然会腐败、变臭,从而不能食用。这种“饥即求食,饱即弃余”(《白虎通》卷一)的实际生活,自然要常常挨饿。当人们从猎获的活禽兽中渐渐发现,有些禽兽是可以人工饲养、繁殖的,这样就可以解决猎获物不多时候的食物缺乏,使之免于饥饿。于是,畜牧业便发展起来,古史家称此时期为伏牺氏时期。其名称所得,盖因“养牺牲以庖厨,故日庖(同伏)牺氏”(《史记·补三皇本纪》)。按《易·系辞》所记,结绳为网而捕鱼,捕兽,以及八卦的创作,都发生在这个时期;

  而当原始人类进步到以农业生产为主要经济生活的时代,中国的古代史家就称其为“神农氏”时期了。这种先秦时期通行的古史分期和记述,即使是在今天看来,也同样是符合人类社会发展历史实际的,因而也就是历史唯物的原始社会历史分期法。

  但是,由于秦始皇、汉武帝用事鬼神,求长生不死,不仅使社会风气变坏,而且也影响到思想学术领域,一股谈神说鬼、以述怪异荒诞为时尚,并附会于古史的非科学思潮蔓延开来。就是在这种特定的历史背景下,人们又附会、编造出“盘古氏”、“女娲氏”,加到了原始社会史中:说什么“首生盘古”,“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三五历记》)。“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电,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五运历年记》),说是由此而有世界,万物始生。然后,又有什么女娲氏用黄土造人的事情:“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作人”(《风俗通义》)。并说其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烂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止……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淮南予·览冥训》)。这,显然是汉代杂家著作依据了大禹治水的史事而编造出来的神话故事。

  我们已经说过,中国古代史家所言的“神农氏”时期,即是表述人类社会发展到以农业种植为主要经济生产特点的时期,依中国的考古发现和研究,这个时期大约开始于七八千年以前,而到四千七百多年以前。正是在这一时期,由于生产工具的改进,产品较前丰富,在正常生活消费和分配之后有了一定剩余。在此种情况下,氏族公社的族长利用掌管财物分配之权贪污集体财富为己有,造成了私有制的产生,掠夺性战争的爆发,并由此氏族间联合为部落,部落间又结成部落联盟,这种野蛮的掠夺他人财富的实际状况,不仅破坏了古老的没有阶级的公有制度,同时又由父系氏族代替了古老的母权制,最后导致国家制度的产生。因此,中国古代史家所言的神农氏时期,大体上相当于恩格斯所说的“野蛮时代”。

  轩辕黄帝因生于“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的野蛮时代,就以自己的聪明才智,教民习武以保卫自己部落的财产不受侵犯,但却并不恃武掠夺其他部落,而是用积极发展生产来提高本部落人民的生活,并由此而受到其他部落的宾服,推为部落联盟领袖,这也就是有熊部落方国。此后,又由战蚩尤,败炎帝的事件中认识到:“日中不暳,是为失时。操刀不割,失利之期。执柯不伐,贼人将来。涓涓不塞,将为江河”(《太公兵法》引轩辕黄帝语)的深刻哲理,于是东至渤海,西至六盘,南达江淮,北到大漠,凡各部落联盟势力“有不顺者,黄帝从而征之”,以武功统一了神州地域,建立了国家制度。这就是司马迁所述的“诸侯成尊轩辕为天子”的史事。至此之后,中华民族进入了文明时代,有了史事的文字记述,有了明确的代系。继黄帝之后,为青阳、颛顼、帝喾、帝挚、唐尧、虞舜、夏禹几位执政治国者。夏禹颠覆了“天下为公、选贤任能”的社会制度,建立了帝位“父传子,家天下”的独裁政治制度,历史上,人们将夏、商、周,称作“三代”。

  自轩辕黄帝起,至夏禹止,虽有黄帝、青阳、颛顼、帝喾、帝挚、唐尧、虞舜、伯禹八位执政者,但古人祭祖有一条规矩:“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扞大患则祀之”(《国语·鲁语》),没有以上对国家、对人民的所做出的贡献和功劳,虽为帝王亦一概不在祭祀之列。因此,青阳在轩辕黄帝突然死亡之后,虽长时间实际执政,治理国家,并为国家默默地挑选、培养执政治国的帝位继承人,但他自己却始终未即帝位。由此,按照“不王不禘”的原则,后世便不会在祭祖中将他列入祭祀对象;帝挚虽在帝喾后继位为帝,但执政九年,认为自己不善治国,最后亲自带了臣属到唐国迎其弟弟唐侯放勋,禅帝位给他,所以,后世以“数崇五”来决定祭祖对像,帝挚也就被排除在外了;伯禹颠覆黄帝以来年建立的“民本”社会制度,而复辟为“君本”的帝王独裁专制社会制度,事实上成为了夏朝的建立者,自然也不能与轩辕黄帝等并列。就这样,后世祭“远祖”就只有黄帝、颛顼、帝喾、唐尧、虞舜五位了,后人亦以祭祖惯例,将黄帝以来、大禹之前的这一历史时期,称作“五帝时期”。在郊祀中为着与所祭祀的五位天神相区别,就称他们为“五人王”或“五后”,这已在甲骨祭祀刻辞中见到。

  中国,是一个文明历史悠久的国家。人们在谈论事物由来已久的时候,要用一句极简练语言来概括历史悠久,该怎么说呢?这总不能将自有史以来的帝王搬着指头挨个儿都数上一遍,然后再论说自己要谈明白的道理吧?于是,人们就依实际历史有“五帝”之称、之史的实际情况,以凡事又习以称三道五的习惯,在春秋以后、汉代之前的人们,将夏、商、周“三代”变称“三王”时期,由此,一句“五帝三王”,就将有历史记载以来都说到了;此后,因为李斯在为秦王政上尊号的问题上,为拍赢政的马屁,胡谄了在五帝之前还有甚么“三皇”时期,所以,后汉以来就又将“五帝三王”变为了“三皇五帝”。一句“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就简练地从有人类之初说到评论事理的当时了。 

  关于称三道五之习的形成,在中国由来己久,它源于中国古代所产生的本源哲学思想影响,远可追溯到原始社会的文字初创之时。

  先说三。古人认为这是个具有增加、发展、带有事物规律性的重要数字。《易》经以效仿阴阳的爻画编制卦画,就是以“天、地、人”这个“三”为原则;老子也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正因为如此,在中国关于三的称谓颇多:天、地、人,谓之“三才”;日、月、星,谓之“三光”;夏、商、周,称为“三代”;春、夏、秋称作“三时”;君臣、父子、夫妻之间的尊卑关系,被称作“三纲”……即使到了近世,这种习惯称谓影响下的用语亦还是无时不生,随处都有。举例言之,政治用语有很多都是:三民主义、三大作风、三大政策,三大纪律、三大差别、三大民主、三大法宝……若要说到生产、生活中带“三”的用语就更多了。

  再说五。“五”字,在甲骨文及金文都作“”,其中“”字的上下两横“”分别代表天和地;而天和地之间的“”,则表示天与地之间交互感应、互为影响的关系。认为“天地交而万物通也”(《易-泰》),“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易·序卦传》)。八卦是由古人以画成“”、“”以象征地和天、阴与阳,以形象地解释“有天地,分阴阳”,阴阳相交而生万物,阴阳相搏、相互消长而推动事物发展变化的哲学道理的。这便是“一阴一阳之谓道”的道理。而天为阳,地为阴,阳数奇,为一三五七九;阴数偶,即二四六八十,阴阳之数各为五个,五个奇数五个偶数各相参合,阳数共有二十五,阴数共有三十,阴阳之数相合共为五十有五。如此,以阴阳十位数推而大之,可至千百亿,推而小之,可至厘毫丝。这样,《易》之道理可推演事物的变化,就达到了神鬼莫测的奇妙地步了。亦正是由于这样,“五”这个数字,就成了象征事物变化规律,以类万物的字了。如:以木、火、土、金、水为五行,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称之“相生”;反之,即为“相克”: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五既以类万物,而万物又莫不以五为称:青、赤、黄,白、黑,谓之“五色”;东、西、南、北、中,谓之“五方”;宫、商、角、徵、羽,谓之“五音”;牛、羊、鸡、犬、豕,谓之“五牲”;酸、甜、苦、辣、咸,谓之“五味”;金、银、铜、铁、锡,谓之“五金”……中国的医学著作,是运用古代本原哲学思想以辨证论治的典范,所以带五字的术语就更多,如五官、五脏、五劳、五夺……这.也正是《史记·天官书》所载的“为数者,必通三五”的实际状况。由于历史形成了中国人习惯于称三道五的习惯,三五相连的词语自然也就不会少。如:三坟五典、三纲五常、三令五申、三番五次、三天五日、三年五载、三五成群等等。

  所以,“三皇五帝”一语,以三对五,以皇对帝,它是人们依据历史上有五帝之事,而又按习惯用语在“五帝”前面加上一个“三皇”用来泛指历史之久的,民间语言并不是史家述史之词,因此,这种说法本身就是不合乎历史实际的:首先,五帝之前按先秦史家所述,为“有巢氏”、“燧人氏”、“伏牺氏”、“神农氏”四个不同的历史时期。历史时期不是具体的历史人物,它既不能称之以“皇”,以与“帝”来对应,又不能用“三”这个数字作准确的表述;其次,秦汉之后,又造出了“盘古”和“女娲”的神话人物列入传说的历史时期之中,这本身又成了一种不伦不类;更何况,汉以后的杂家著作,偏要将盘古、女娲、有巢、燧人、伏牺、神农这种历史传说时期和神话人物相杂混的六个不同所指确定出“三皇”来,就出现了更加杂乱而不符合历史实际的七种不同说法。现在,有人不对此种具体情况作具体分析,依据“三皇”之中有神话人物,就硬说“五帝”也是神话人物。还有人依据有巢、燧人、伏牺、神农为传说中的历史时期,也就将“五帝”定为传说中的历史时期或传说人物。这种依不科学的一种习惯用语为论据,所得出的结论自然也就不会是正确的了。

  现在,还有一种说法,说轩辕黄帝是天神,是从古代郊祀活动中附会出来而充作历史人物的。此说可推张维华先生为代表。如他在1981年第4期《文史哲》发表的《释“黄老”之称》一文说:“黄帝……是先秦时代某一个天帝的称号。先秦之世,有五畤之祀,这五畤是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祀天的地方。以五行来配,东方属木,曰青帝,南方属火,曰赤帝,或曰炎帝,西方属金,曰白帝,北方属水,曰黑帝,中方属土,土色黄,曰黄帝。黄帝这个称号的起原,是否与五畤所祀之黄帝有关呢?我觉得不是没有可能。《五帝本纪》记叙黄帝之事说:‘有土德之瑞,故号黄帝。’这与五畤中所祀之黄帝很是相同,可以设想黄帝之称是从这里来的。”

  然而,这个大胆的“设想”,却是百分之百地“设想”错了。原因就在于张先生虽举古代郊祀为论据,以做出否定轩辕黄帝是历史人物的结论,但可惜的是,没有将古代郊祀的内容,即郊祀中的主要祭祀对象搞清楚。郊祀中要祭祀的对象很多,有天神、地祗、人鬼(即已故的先王,也就是祖先)、日、月、星辰等。但主要的是天神、地祗、人鬼三项。日、月、星辰,是为天神之列。这位先生却偏是在论证中以天神代替人鬼,很有意思地把天神和人鬼弄混了。

  祭祀神鬼,历史久远。其源盖出自原始人类的原始思维活动。原始社会中,由于生产力低下,科学技术极端落后,人们尚不能对风雨阴晴、生老病死等许多自然现象作科学的认识,就依其原始的思维,而认为“万物有灵”,天上有天神,人死有鬼魂,山川草木也都有灵怪。因此,就形成了古代对天神、地祗、人鬼的三大崇拜和祭祀。这在进入文明时代之前,就已经形成氏族、部落、部落联盟的重要典礼了。在中国的文物考古中,已有极其丰富的材料证明了此种情况。

  进入文明时代之后,对天神、地祗、人鬼的定期祭祀,是作为国家的重大典礼举行的。只不过,由于社会的进步,人们思想认识的逐步提高,已由过去的主要祭天神而变为主要祭人鬼。且这种祭祀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演变为对那些曾经为国家、为人民做出过重要贡献的祖宗先人的一种崇拜和纪念。

  古代的祭祖典礼,大致分为三个等级:

  第一,每五年举行一次的祭祀称作“禘”,不是帝王的,不能举行这种规模的典礼。此所谓“不王不禘”。祭祀的对象是远祖和近祖。其方法是或画像或设立牌位,届时帝王率文武大臣向先王礼拜、献上供品。其举行典礼的地点,是在专供国家举行重大庆典的“明堂”中进行。此五年一次的大禘之际,凡有条件和实际可能的,还要由帝王率群臣或者派遣特使,沭浴更衣,带了祭礼,到先王所兴之都、之地或者葬地的庙中去祭祀;

  第二,每三年举行一次的祭祀称之曰“袷”,祭祀的对象、方法、地点与“禘”相同。只是,三年之“袷”不论有无条件和可能性,都不到远祖先王的故都、葬地庙中去祭祀。即使是帝王因事出巡而到了先王的故都和所葬之地,也不去庙中祭祀。因为“禘”与“袷”不能乱套,国家大典不能随意举行;

  第三,一年之中的祭祖,是只祭各朝代帝王之近祖,不祭远祖“五帝”。其方法是按季祭祀,春曰“祠”、夏云“”、秋称“尝”、冬谓“烝”。其祭祀地点是在各朝帝王的近祖祖庙,也就是太庙中。

  祭天神,有祭天、祭日、祭月,其祭祀的固定地点是天坛、日坛、月坛。一年四季在都城之外举行的祭祀称为“郊祀”,祭祀的对象主要是天神、日、月、星辰,以地祗、人鬼为配,祭祀的方法是在都城郊外起土为坛,称之为“畤”,按五行、五色、五方、五音、五味,依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四时,分别在东郊、南郊、西郊、北郊举行。祭中土也在南郊,时间是夏至之际。郊祀一律用“烟祭”,即将供品放在柴上点火焚烧。郊祀的主要对象分别为:

  春祭东郊。因东风送暖,春之来临,草木方能发芽生长而青翠。故,以古之木正(即木官)陪“先祖”太昊,以配太微天神青帝灵威仰以享祭;

  夏祭南郊。因日从南方升高,方有赤日炎炎盛夏。故,以古之火正(火官)祝融陪炎帝,以配太微星座之天神赤帝赤熛怒而享祭;

  秋祭西郊。因西风送爽,金色的收获季节到来。故以古金正蓐收陪“少昊”,以配天神白帝白招拒享祭;

  冬祭北郊。因冬季日短而幽暗,故以古水官玄冥陪具有水德的颛顼帝,配祭北方黑帝之神汁光纪;

  夏末以戊己日祭中央中土。祭祀中央中土,但并不能以此而在帝都中心的大街上举行祭礼,其祭祀典礼亦同样是在南郊进行。届时以黄帝时期的土官“后土”陪人文始祖轩辕黄帝,以配祭太微垣之天神——中央黄帝含枢纽。

  为什么郊祀要天神、人鬼(即祖先)地祗一起祭祀呢?这是由于古人认为天、地、人可以相互感应的思想所致。《礼记·郊特牲》对此解释得很明白:“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此所以配上帝也。郊之祭也,大报本反始也。”其所以同时祭地祗,是为着使“天地合,而后万物兴焉”。

  综上所述,古代的郊祀对象既有天神,又有人鬼,同讨还有地祗。在这中间,人们是将民族文明始祖轩辕黄帝同天神含枢纽黄帝分得极其清楚的,一个是享祭,一个为配祭。如此,怎么能够抹去“轩辕”与“含枢纽”的名称,去掉“天神”和“人祖”的不同属性,将两者合而为一,笼统地只称“黄帝”,硬是不顾历史事实地得出一个黄帝就是天神的结论来呢?不仅轩辕黄帝不是由天神附会而来,而且,特别是在中国,绝大部分天神的名称、形象、作为,倒是古人依据了人间的现实想象和创造出来的。它们无不反映了人间的历史情况,是历史的影子。这也是研究历史和神话应当明白的一个基本常识。

  诚然,中国古代历史有很多可疑之处,特别是秦汉以后有些古籍对古史的记述、解释,往往掺有很多不科学、不符合历史事实的“水分”。疑古、对古史进行考辨,本来是一种科学、唯物、求实的治学方法,应该是以实事求是的态度,拨乱反正,正本清源,还历史以本来面目,使我们能够从实际的历史中总结和汲取正反两方面的东西,以有益于我们中华民族的现在和将来。但疑古不能变成一概否定古代历史。否定了历史,中华民族悠久的文明历史又怎么讲?岂不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至于张维华先生说,轩辕黄帝史事“大都是战国中期而后才出现的”。这个观点亦是很难成立和服人的。倘如此说,《易》经、《尚书》、《周礼》、《逸周书》、《国语》、《左传》,《世本》、《战国策》、《管子》、《庄子》、《山海经》以及出土的《孙膑兵法》竹简等,都有轩辕黄帝及五帝事迹的记述,对此又该作如何解说?总不能都统统否定吧?还有,商代的甲骨刻辞中,也有商人祭祀五帝的文字,有帝喾,亥等人的名字,并且,为着与所祭祀的天神相区别,刻辞中称天神为“帝”,称历史上的五帝为“五后”或“五人王”,对此又该作如何解释?总不能说商代人是按千年之后的战国人“附会”而提前祭祀的吧?

  因此,我的认识是:轩辕黄帝是历史人物,根本就与什么“天神”挂不上半点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