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磊是王昭武二零零四年进入北京利华大学商学院工商企业管理专业带过的第一届大学新生,九月份王昭武就开始带零四届工商企业管理专业三、四两个班共一百多名学生。从学生入校报到开始,王昭武和其他两位商学院老师带着四千多名学院大一届的新生,去延庆县驻地部队附近的“军训基地”和新生一起军训。军训结束之后,所有新生一起坐学校统一组织的车辆返回学校。
新生入学后过了一个多月,学生们开始进入大学校园正常的学习生活节奏中。不久,王昭武便发现班里的学生之间出现攀比之风。本来各个学生的家境状况差异就比较大,班级里有香港过来读书的学生,也有家里开私人煤窑的山西煤老板的孩子,还有平常百姓家庭出来,只是家境稍微好一点的学生。他带的四班里有一个学生叫曾小红,是湖南醴陵过来的湘妹子,女孩子人长的肤色比较白,眼睛大大的,睫毛也比较长,中等个,留着一头长长的披肩发,班里有几个男生好像都在追求她。 有一天,竟然有商学院里一名其他专业的学生匿名给王昭武发短信说: “王老师,听说你最近好像在和自己的学生曾小红谈对象,她是属于我的女神,你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一定会和你没完!”是的,王昭武本身比自己的学生也就大个四五岁,在和自己的学生正常接触的过程中,不免让有些学生会产生这样或那样的误会,他懒得去搭理这样的学生,自己作为老师而言,身正不怕影子斜。第二天一早,王昭武又收到这个学生的匿名短信:“老师,对不起,我昨天晚上喝酒喝醉了,对您说了些无厘头的话,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去。” 王昭武看到短信有些哭笑不得。
四班的学生王宇老家是山西的,他父亲就是开煤矿的私营企业主,据说家里比较有钱。王昭武曾看到他手里拿的手机都是奢华定制版,他在追求曾小红。而许磊当时也在四班,他的父亲只是重庆市涪陵区下面一个镇卫生院的院长,家境还算可以,他也在追求曾小红,不过采取的是迂回战略。先是认曾小红做妹妹,他的父母为了怕孩子在外面学坏,每月严格控制他的生活费。许磊人长得高大,浓眉大眼,脸圆圆的稍微略显胖一点,看着他人长得憨厚又老实,王昭武就任命他做班里的生活委员,每周学院上的卫生大检查工作,许磊都会把工作落实的很好,从来不让他这个辅导员操心,还有三班的班长赵飞也是一样,基本上班级里的日常工作都会被他安排的非常妥当,不让他这个辅导员再额外操心。
十一月初的一天晚上,时间大概是夜里十一点多,王昭武已经换了睡衣,正在自己的单身宿舍里看书,突然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问他的班级里是不是有一个叫许磊的学生,他说是的,这个陌生人在电话里让他马上到商学院教学楼底下来。王昭武赶紧穿好衣服,跨上自行车从教师单身宿舍骑到学院教学楼下,夜色中他影影绰绰的看到有一辆警车停在楼下,等他下了自行车,走到警车跟前,有一名警官走到他面前,说他班上的学生许磊今天在北京一零一中学盗窃学生财物被当场抓获,盗窃金额超过一千元,需要进行刑事拘留,并让他在一份文件上签字,回头再安排人给他送一些衣物及生活用品,到清河镇龙岗路的海淀区看守所。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王昭武一下子傻眼了,警官让他到警车的后排座位上见一下他的学生,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王昭武心情沉重的走到警车后排,打开车门问:“许磊,你看老师还有什么可以帮上你的?”夜色里后排座位上看不清许磊的脸,只听见他哽咽的说了一声:“老师,我对不起您……”然后警察就关上车门,发动车子开走了,留下王昭武愣在教学楼底下半天没动。
第二天一大早,王昭武私下叫来三班的班长赵飞,让他去许磊的宿舍拿了他的换洗衣服送到海淀看守所,并一再叮嘱他这件事情不要告诉班里其他任何人。然后他又电话联系了许磊的家人,把具体情况告诉了许磊的父母,许磊的父母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震惊,他们立刻坐飞机赶往北京。第二天一大早就和王昭武见了面,大家一起商量对策。最后一致决定聘请律师去看守所了解案情的具体情况。律师去看守所见过许磊之后,把详细情况告诉了他们,说是许磊趁着北京一零一中学学生中午上体育课期间,偷偷溜进班里偷了班里学生两部“随身听”和一部手机,后来被发现之后,因为这些盗窃的财物估值超过一千元,所以被定性为个人盗窃公私财物“数额较大”,有可能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许磊的父母后来通过花钱找各种关系,并找了北京当地的人做担保人,在缴纳了担保金之后,许磊终于从看守所被放了出来,和他同宿舍的刘同来后来告诉王昭武说:“王老师,我和许磊一起在淋浴房洗澡时,我看到许磊身上伤痕累累,估计都是在看守所被其他关押的犯人打的,而且这次许磊出来之后,一下子变着性格沉默了很多。”
根据许磊出来之后他自己给王昭武的描述,那次案情实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当时他只是在外面负责望风,偷东西的是他高中的同学,而他的高中同学在北京科技大学读书,当天两人相约一起出来,到北京一零一中学择机进去偷点东西变卖掉,搞点钱一起花花,也借此缓解一下手头资金紧张的情况。结果他的同学刚偷了两部“随身听”和一部手机后,跑出来时就被学校其他人发现了,他的高中同学自己骑自行车逃掉了,赃物留给了他,而他动作太慢没有及时跑掉,被北京一零一中学的保安人员当场人赃俱获。许磊想着自己就读的是民办大学,而他的高中同学好不容易考上的是国家公立大学,要是他把他的同学招出来的话,肯定他的这位高中同学这一辈子就完蛋了,所以为了哥们义气,许磊一口咬定是自己一个人进教室偷的东西。
许磊被家人保释出来之后,对于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及时汇报给系上领导,王昭武自己陷入一种矛盾之中,他心里一直没有底。后来王昭武打电话给在银行工作多年的哥哥王昭文,王昭文让他尽快把情况告诉学院领导,等王昭武给商学院院长汇报完情况之后,学院开除许磊的处分通告很快就张贴出来了,而且学院领导的态度很坚决,这样的学生必须开除,没有任何理由可讲。
本来许磊的父母还想看看院领导能不能通融一下,让家里缴纳一些罚金之后,能够允许自己的孩子在学校继续读书,听到王昭武最后说到这个情况只能作罢,陪着自己的学生办完退学手续之后,王昭武内心感到非常可惜,就这么一个年轻人刚刚跨进大学校门,却犯了不该犯的错误。后来他听许磊的父亲说打算送许磊去西京的一所民办大学读书,再后面的情况王昭武就一点也不知道了,谁能想到九年后,他竟然会在上海,以这样的一种形式遇到自己当年带过的学生。
许磊也感到非常意外,他自己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和当年的老师再重逢。中午许磊随即让兰秘书在写字楼边上的一家五星级酒店豪华包间里,安排了一顿丰盛的午宴,并临时推掉手头几个不太重要的会议和安排,专门为师生的此次意外重逢好好庆祝一下。在只有两个人用餐的豪华包房里,许磊把自己后来这几年的学习和生活经历,慢慢的向自己的老师娓娓道来。
其实许磊后来到西京的民办高校也没有上完四年课程,在西京的民办大学里他选了计算机专业读了一年多之后,觉的自己在学校也学不到多少真正的技术,学校教的理论知识居多,所以他拿了父母给他的学费在校外上了一年的“北大青鸟”计算机技术培训班,学了一年Java编程技术之后,就单枪匹马来到上海了。他先到一家规模比较小的软件公司应聘做程序员,当时单位的人事专员问起他的学历情况,他就谎称自己在西京上的民办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证自己不小心弄丢了。在IT行业更多的是凭技术吃饭,经过在电脑上一番程序技术测试通过之后,这家公司的老板就相信了他的话,同意他入职工作。
许磊在这家公司做了三年多软件项目之后。有一次他在为给一个网络公司客户设计电商网站后台程序时,了解到这个客户是通过打造一个为全国的中小商户服务的电商网站平台,做中小企业“To B”的市场,那几年国际贸易情况都不是很好,各国之间的“贸易战”非常频繁,很多专注外贸的贸易公司纷纷都把目光转向国内庞大的用户市场,这对国内有客户流量的电子商务网站平台公司来说绝对是一个福音。
经过一番考虑,再加上这家客户公司老板私下里几次三番的百般游说之后,许磊最终从软件公司辞职,去了这家甲方客户公司,做电商网站运营的技术负责经理。
许磊加入这家电商公司之后,随着公司客户平台交易量的不断扩大,电商公司先后拿到了多轮重量级的风投资金。在许磊加入公司五年之后,这家电商公司很快就在香港的资本市场成功上市,作为早期加入的技术骨干员工,他通过公司上市之后兑现了之前公司给自己的股份,成功的实现了财务自由。手握三千多万的现金,许磊并没有让自己立即进入一种即时享乐的生活状态。可能是奋斗惯了,他从原来的公司出来之后,自己拉起一支团队成立了一家服务于“To C”个人市场的电商公司,他对电商这个方面的市场发展前景非常看好。搭建完成这个面向个人消费者的电商平台之后,许磊又通过父母、朋友、家里亲戚以及各种熟人资源,包括政府关系,他将家乡的涪陵榨菜,还有很多重庆当地的土特产,以及各种绿色环保的农产品搬上了电商平台。
一方面这种行为也响应了国家及政府层面对农村和农民扶贫的政策号召,同时也减少了物流环节各层批发商之间价格的重重加码,直接将农户产地的农产品通过网络电商平台,直供给城市的白领消费者。而网上消费者不仅买到了绿色环保的有机蔬菜和水果,以及各种土特产和农产品,而且享受到了非常实惠的价格优势。就这样,再加上比较流行的移动端直播卖货,许磊的电商公司交易量成几何倍数的快速增长,公司的生意一下子火了起来。他原来工作过的,已经成功上市的电商公司,也非常看好许磊自己创业的公司的盈利模式及发展前景,年初刚刚投了两千五百万的资金进行入股。
因为有了上市公司的入股和长期看好,其他投行公司也纷纷跟进,许磊的电商公司资金实力已经非常之雄厚了,他也开始不断的扩张市场规模,在面对个人消费者的电商平台上,开始对接全国各地的农户,联合一些体验式的开心农场及有机农场,售卖全国各地的土特产和农产品,交易量成倍增加,所以他们公司最近才打算找一家电商行业整体解决方案的软件公司,来推动公司内部业务流程的再梳理工作。而会德里办公楼的租金,对于他公司目前的盈利和利润增长状况来说,一点问题也没有。
吃完午餐,王昭武听完他学生这一下午类似“天方夜谭”的工作和创业经历之后,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间了。他告别自己的学生离开会德里大厦,开车走在回公司的路上的时候,王昭武内心不仅感叹万分,看来人生有时确实如书上所说的那样“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元旦放假的第一天,王昭武早上睡个懒觉起来后坐在客厅看电视,不经意换台的过程中他看到中央二套“地球密码”在报道陕西关中“细狗撵兔”民俗风情,看着影像上小时候自己在故乡再也熟悉不过的村落场景,看着那些生性淳朴豪爽奔放的关中汉子他不由思念起隔离已久的故乡的父老乡亲们,内心一阵阵的激动不断的涌上心头。
是的,从大学毕业开始,王昭武开始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从此他收敛起无形浪子的青春岁月,上班,下班,领工资。和人潮一起涨落,和日子一起躲进平静的港湾,休息。每天都在忙碌。激情日减,世俗之心频增。偶尔的空闲时间里,他也会常常想起已经远离了很久的故乡,想起年少时自己在故乡学习和生活过的点点滴滴。
他原以为自己离开故乡已近十年有余,可能早已淡忘了关于故乡种种印象的思念,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其实在自己的内心最深处:作为漂泊在外的游子,这辈子不管他走到哪里,根永远都留在了故乡尧山村的那一头,看着电视上乡亲们在冬日里“细狗撵兔”的场景,心头感觉很是暖暖的,眼角的笑意在嘴边攒起。
对于王昭武来说,对故乡的思念不再是仅仅局限于偶然听到的乡音,不再是偶然吃到故乡的风味小吃,不再是偶然在他乡遇到故乡的人,其实在心底的每一时每一刻,他都无时无刻的不在怀念着自己的故乡,思念生活在故乡那头的父母双亲、兄弟姐妹以及朋友们。
电视上说的 “细狗撵兔”,其实是陕西关中一种古老的狩猎形式。据蒲北县县志记载:“唐代,高祖武德六年十一月丁酉,高祖李渊猎于伏龙原(今蒲北县城南17公里)”(《新唐书•本纪》);太宗十四年闰十月甲辰,太宗李世民猎于尧山。”可以想象到当年皇家狩猎时的恢弘场面,成千上万的士兵将大片的荒野或者田地围了起来,皇帝在众臣的簇拥下,在猎犬的引导下,在原野上纵横驰骋。每次到狩猎结束,猎到大量的野兔、黄羊、麂子等,在自己享用的同时,皇帝更多的是把猎物当作犒赏分发给军士或者附近的百姓。这种皇家狩猎形式,后来逐渐在民间普及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