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的女人
曾经的尚文路龙门邨之十二
文富里沿街的一间前楼房里,住着一户人家,夫妇两人有一个近十岁的孩子,能住前楼大房间的人家,一般家庭经济条件都不会差的,不然住不起呀。
儿子穿了小西装,梳好头,穿好小皮鞋,背了书包上学堂。丈夫每天上班,穿的虽是中式短袄,但也是呢绒的。主妇瘦长个子,头发前额两侧,总梳着隆起的发髻,脸上也擦着胭脂花粉,身上穿着丝绸𣄃袍,每天拎着篮子上菜场买菜,荤蔬都有,生活宽裕。她不苟于人交流,默默地独进独出,看似孤芳自尝,但可以肯定她也是一个有文化的人。有一件事,众邻居总要围着她,向她请教,平时手中总是不闲住,不停的编织毛衣,她织的花式繁多,样式挺括,深得大家喜爱,但她只允许别人看她的编织,却从不答理别人的讨教,厌别人烦她,自视清高,傲然待人,因而对人冷漠,久而久之,大家逐渐对她敬而远之。
她儿子是个学习成绩优异的好学生,但身体瘦弱,𠆤头在年级中属矮小的,排队站在第一个,老师每次表扬学习好的同学,总有他的份,老师总要拿成绩好的同学与差的同学作对比,此时差的同学成了批评的对象,因此他们 对成绩好的同学心存不满。
她们家的儿子,总遭一些成绩差的同学的莫名寻衅,抢他的书包,撕他的作业本,儿子只好告诉家长和老师,而那些学生受到批评后,又变换手法不用明的用暗的捉弄着他的儿子,他母亲对儿子说:"你何不去抢他们的书包,把它丢在汽车轮子㡳下,把它轧碎。",其母出言也够狠,但儿子说:"我那有如此大的力气呀,他们向我一推,我要跌跌撞撞地倒退三步。" 他们只好无奈地,采取惹不起躲得起的办法,调了一个学校,
她丈夫在一家外贸公司工作,是专做中国土特产的出口贸易,他的工作责职,是要去外地收购各地特产,组织外贸出口的货源,工作很忙,很辛苦,经常要出差到收购现场,但收入不菲,外快也多,家中各类物品尽有尽有 ,真是其乐融融。他己经在公司工作多年 ,成了业务骨干, 经理也很倚重他。他还曾和夫人计划,再等几年积够了资本和人脉,自开字号,做出口贸易生意,那时她也成了老板娘。她已准备向社会上层冲刺,正是他人生得意的时候,突然身体不适,开始他硬挺着,不想去看病,但实在不行了,妻子督促着去看病。进了诊室后,医生立即把他管住了 ,让妻子回家送衣服等用品,妻子还以为是可以住院治疗,但等用品送去后,医生告知她,他得了麻疯病,传染性极强,由治疗机构送至专设的地方,这时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真是晴天霹雳,她清楚在当时医疗条件下,这病是绝症无药可救,而且国家对麻疯病管理得很严格,为了防止传染,要送到无人煙火的地方去,与世隔绝治疗。
她想不到立刻会失去了一个亲人呢!一个经济上唯一依靠的人呀!她见到她丈夫留给他的一张告别信,以及人欠他的与他欠人的经济账单,她呆呆地站在那儿,脑子一片空白,直到工作人员劝她振作起来,天无绝人之路,好好生活下去。
丈夫留下了一些錢,但她自己没有收入,经济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她知道坐吃山也要挖空的。丈夫杳无音讯,她过去向往社会上层的梦,成了泡影,外贸字号开不成了,做老板娘的路也断了,只能去过低层的生活,这是痛苦的人生转折。她虽有点文化,且一向自诩清高,因此放不下身段,下不了面子,去做女工的生活,她也看不起舞女,她一向认为她们是贱人,痛苦地思索着自己怎么办?在折磨了她几个月后,最后还是觉得无路可走,其实路总会有的,是她绝了,不想走了。
她家的楼下,尚文路是条石子台格路,在一个阴天的下午,从楼上跳下一个女人,我见到她头是向下的,但我即刻避开目光,躲进家里,怕见惨状,倾刻只听得一声闷响,周围:人群都惊叫起来"有人跳楼了"。
她一了百了,但她对儿子却辜负了作为母亲的责任。跳楼也需要有些勇气,但那是自私的行为,过惯了顺境生活,平日自傲得意的人,突然遭遇生活的困境,就与人生告别,那不是生活中的强者,是十足的胆小鬼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