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瓦利斯,百年难遇的浪漫蓝花诗人


 诺瓦利斯,百年难遇的浪漫蓝花诗人

 
中条山客
 
诺瓦利斯,仅仅享年28岁的德国浪漫主义诗人。因“在一个离这儿很远,从来没有人走到的山谷里,开着一种漂亮优雅的蓝花。可是花苞在白天里并不开放。苍白的月亮才是他的爱人”而被人们称为“蓝花诗人”、“蓝花夜诗人”、“浪漫的蓝花夜诗人”。在他短暂的一生中,其作品之广、作品之精、研究涉及领域之泛实在令人吃惊!
 
诺瓦利斯抒情诗代表作有《夜之赞歌》(1800),《圣歌》(1799)等。他还写过长篇小说《亨利希·封·奥弗特丁根》,书中以蓝花作为浪漫主义的憧憬的象征,非常著名。
 
1772年5月2日生于曼斯菲尔德附近的上维德施泰德一贵族世家,从小受到严格的宗教教育。1780年,诺瓦利斯孩童生活出现了一个很大的转变。那一年他九岁,不幸患了痢疾,以及作为此病后果的胃下垂。在使用了令人痛苦的刺激药物并进行了旷日持久的疗养之后,他的健康状况才得以改善。而经此一病,他的心智似乎一下子苏醒了。
 
诺瓦利斯于1788至1790年间创作了300多首诗歌,这远远超过了他后期抒情作品的规模。此外,这个时期他还写出了大量的、部分未完成的诗体叙事、寓言、戏剧残篇、小说开头和翻译作品。它们集中于对人的思想、信仰和知识等领域的探索,同时也记录了诗人纯真的经历体会和生活感觉。1791至1793年在莱比锡大学学习。后在法院、盐务局供职。未婚妻索菲的离世让他悲痛万分,从此他走上了一条通往内心的道路,在内省中他触到了天籁。作为当之无愧的天才,诺瓦利斯以其深邃的历史眼光和对人类未来的准确预言,以其政治上的稳健、哲学上的睿智和宗教上的感悟,也以其优异的艺术才华显得格外耀眼。1801年 3月25日死于魏森菲尔斯。
  
诺瓦利斯的代表作《夜颂》(1800)一诗,是在他的未婚妻去世后写成,诗中表现了对死者的悼念,追求“永恒之夜的奇妙王国”。这是一首优雅的诗,对整个欧洲的浪漫主义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他的《宗教歌》一诗表明了他对于宗教的信仰。他认为诗歌的真正的题材和值得追求的内容,是一切神秘的、奇妙的、童话般的东西。在《基督教或欧罗巴》(1826)一文中,他希望出现一个理想化的社会,人们和睦、知足,一切政治、社会的对抗矛盾全被消除。他批评欧洲基督教因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而分裂。他丑化启蒙运动和法国革命,要求在一个新的持久的教会领导下,建立一个欧洲的国家联盟。 他的未完成的长篇小说亨利希.封.奥弗特丁根(1802)描写中世纪诗人奥弗特丁根的生平,以与歌德的《威廉.迈斯特》相对。
 
“这个无比丰富,灵活而勇敢的灵魂,这位人类灵魂的目睹者和阅读者,他在他那个时代就已经远远遥想到、梦幻到数百年后德意志思想文化的理想所在,是的,他把人类根据科学思想和精神以历获得的理想,从整个形式和内容角度进行了极其强有力的综合,惟有歌德才可与之相比拟。我们在他那里听到了早已成为神话的德意志思想精神的声音,这种虔诚性,如今已被许多人所否定,因为它从表面看来已不再统治德国人的生活。在这位几乎纯粹属于灵性的人的艺术创作里,在他的充满魅力的语言中,具有一种独特的感性美和圆满,人们惟有在这位罕见的早逝者身上才找得到这种精神和肉体的和谐音。
 
我们怀着深深的感谢和激动追随着他有翼的步伐,我们以感激的心情纪念他的为人,诺瓦利斯的第一本传记的作者对此讲过一些很动人的话:‘他的生活正像他自己所说,乐意活动于感觉领域,而不是感官世界,因为他的内在世界是外部世界的领导者。他便这么生活在可见世界里而写作出不可见世界。这才是他渴望的世界。他早早完成自己,而回归了故土!’(1919年)
 
曾经有过那么一个安静的男孩,大大的、有灵气的眼睛,人们很难承受他的目光。人们预言他不会很长寿,把他看成一个高贵的陌生人,对待他的态度既敬畏又怜悯。这样一个孩子就是诺瓦利斯。” ——选自赫尔曼·黑塞的《黑塞散文选》
 
绝大多数人在会游泳之前都不愿意游泳!人是为大地而降生的,不是为水而降生的。他们当然也不愿意思考,因为他们是为生活而诞生的,不是为思考而诞生的!对,谁要是在思考,谁要是把思考当回事,他当然可以在这方面有所成就,但是同时他也把土地和水相 互置换了,那么他有朝一日肯定会被淹死。 ——诺瓦利斯的一段经典箴言
 
“我在秋天清新的空气中生活,漫步;所吸的每一口空气,均渗满活泼的气息,在我体内涓涓流淌。我融化在这绝美的景致和温厚的纯净里,被带进一片繁花似锦的梦境之国,目之所及,薄雾缭绕,如魔如幻,正如脚下远方的景色。正在从大自然消逝而去的生命向我报以最后的微笑,冷冰的天堂朝我投下一束温暖的光,我恣意享受这一切。丰盛的果实开始慢慢腐败,而在我看来,眼前大自然日渐衰退的画面竟比春天时花枝招展,生机勃勃的气象更为丰富和伟大。如今,我喜爱秋天透出的高贵、庄严的情怀,甚于春天。在春天,灵魂流连于淫逸的官感与欢愉之中,却都不会收归自我,好好欣赏并奉献给每样美好的事物。看着许多美丽可爱的东西离我而去,这种感觉着实复杂和有趣得多。能如此崇高和神圣,令我无比沉溺和感怀,非秋天不可。”
 
诗人必须有一种宁静而专注的心境,使他远离俗务和琐事的想法或癖好,无忧无虑的处境,很多旅行,结识三教九流,大量的观察,闲散,回忆,能言善道,不必只盯住一个对象,不需要太多的激情,而需对一切保持敏感。完美的生活在天国。尘世是不完美的生活的化身……我们世人所说的死亡,实质上意味着天国生活的绝对生活的出现——因此必须不停地毁灭一切不完美的生活……尘世是精神和自然不完美的结合的领域。——这是诺瓦利斯对创作的认知
 
诺瓦利斯作品选辑
 
想象,将未来世界要么置入高处,要么置入深处,要么在灵魂的转生间置向我们。我们梦想着穿越宇宙。梦想不就在我们身内吗?这条神秘的路通向内心。永恒连同其世界——过去和未来——要么就在我们身内,要么就不在任何地方。外在世界是个影子世界。它把自己的阴影投入光之王国中。现在我们自然觉得内心如此黑暗、孤独、浑无形象。可是一旦这种投影过去了,影体移走了,我们就会发觉内心完全不一样。我们会比从前享用得更多,因为我们的精神不再贫乏。
 
谁不把生命看成一个自我毁灭的幻影,谁就仍然被生命所困。
 
生命不该是一部赠与我们的小说,而是一部由我们制作的小说。
 
谁一旦爱上了绝对之物并无法舍弃,他就只有一条出路:始终自相矛盾并包容对立的极端。但矛盾律的消失是不可避免的,于是他只有这样的选择:要么愿意为此承受痛苦,要么愿意通过认可此必然性而将其升华为自由行动。
 
著作是国家的思想,档案是国家的记忆。
 
我们就要苏醒了,如果我们梦见自己做梦。
 
人常常抉择明明有害的——常常故意伤害自己——这仍是自由的表现。
 
诗是纯粹而绝对的实在。这是我的哲学的核心。愈是诗性地则愈真实。
 
诗是建构超验健康的伟大艺术。因此诗人是超验的医生。
 
诗是以痛苦和刺激来实行统治——快感与反感——谬误与真理——健康与病患——诗将一切融合为它那伟大的目标之目标——提升人并使人超越自己。
 
作诗即繁殖。任何诗作必定是一个有生命的个体。为了完成新的生命个体的组合,我们周围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材料!谁一旦渗透这个奥秘,对他而言,再也没有什么必不可少,除了这一决断:
 
放弃大千世界极其单纯的享受,从任何一处重新开始——但是,这一决断可换取对一个无限世界的自由感觉——并要求将此感觉限制在该世界的一个单独的现象上。
 
我们或许该把自己的尘世存在归因于一个类似的决断?
 
第一个人是第一个看见神灵的人。在他看来,一切都是神灵。儿童与初民有什么不同呢?儿童新奇的目光比一言九鼎的先知的预感更具有穿透力。
 
没有什么比所谓的平凡的世界和命运更浪漫。——我们生活在一部波澜壮阔的小说中。观察我们周围发生的事件。给人生以浪漫的定向、评判和处置。
 
谁不把生命看成一个自我毁灭的幻影,谁就仍然被生命所困。生命不该是一部赠与我们的小说,而是一部由我们制作的小说。
 
只要善于阅读,在我们内心就会随言语展开一个真实而可见的世界。
 
诗人必须有一种宁静而专注的心境,使他远离俗务和琐事的想法或癖好,无忧无虑的处境,很多旅行,结识三教九流,大量的观察,闲散,回忆,能言善道,不必只盯住一个对象,不需要太多的激情,而需对一切保持敏感。
 
抒情诗针对英雄并制造英雄。叙事诗则针对人。英雄是抒情的,人是叙事的,天才是戏剧的。男人是抒情的,女人是叙事的,婚姻是戏剧的。
 
一首诗必须是完全不可穷尽的,如像一个人和一句好的箴言。
 
谁不会作诗,也就只会给诗以否定的评价。真正的批评家必须能够自己写出他所批评的东西。
 
超验的诗糅合了哲学和诗。就根本而言,它包含一切超验的功能,而且其实蕴含着超验的事体本身。超验的诗人就是超验的人。
 
诗的感觉颇近于神秘主义感觉。这种感觉乃是针对那种奇特的、个人的、未知的、神秘的、需要敞开的、必要而偶然的事体。他表现不可表现的。他窥见不可窥见的,感觉到不可感觉的……
 
这是教条——如果我说——没有上帝,没有非我——没有自在之物——我只能从批评的角度说——现在对于我没有这样一个存在物——除了某个臆造物。一切幻想对真理十分重要,如肉体之于灵魂。——错误是真理的必要工具。——我以错误成就真理——完整地利用错误——完整地拥有真理。
信仰乃是幻想活动——幻想的基础——距离之中的一切知就是信仰——在我之外的概念就是物。一切知结束并开始于信仰之中。向前或向后扩展知,就是延伸和扩展信仰领域。自我相信看见了一个异己的存在物——通过接近它而产生了另一个中间物——这个产物——它属于自我,同时又好像不属于自我。——关键在于此过程的中间结果——这个偶然形成的物或被造就的物,其实是与所求相反的物。
 
信仰的神奇力量。一切信仰都是神奇的并能创造奇迹,上帝就在我信他的那一刻。
信仰是间接创造奇迹的力量。通过信仰,我们能够在每时每刻为自己创造奇迹,同样也常常为他人创造奇迹,如果他们相信我。
信仰是在尘世间感知另一个世界里的效应和奇闻,是一个涉及超验世界的传闻事件。真正的信仰只与另一个世界的事体相关。信仰是在另一个世界觉醒、活动和思考之感觉。
实用的——尘世的信仰——意志。
信仰——感知那获得实现的意志。
 
绝对的死如今在此变为一种绝对的伟大——这种伟大永远不能在有限的道路上达到——绝对的死含有绝对的生之可能性——死是极性的——生则是纯粹综合的。生命发源于正负死亡的交替满足。死是单纯物——元素。这些在交替满足状态中绝对极性的元素建构着绝对的生。不完善的元素、正负元素也只能建构不完善的生命——因为它们不能完全满足自己,穿透自己,因此,完美的和谐未能产生。
完善的生命就是天堂。世界是不完善的生命之总和。对propt和谐不敏感之物就是实体——完善的生命因而是实体——世界是此生命的非本质属性之总和。我们在此所说的死,乃是绝对的生即天堂的结果——因此是对一切不完善的生命的不断毁灭——这种持续的消化,这样不断形成新的食点——新的胃——这种恒久的食和做——绝对的生——绝对的享有。一切应该化为天堂。
 
更高的哲学探讨自然与精神的联姻。
 
谁能够立体地、造型地和透明地看一切,谁的灵魂便是懂得音乐的——形式的显现靠无意识的振荡。——谁能够看见内心的声音和运动,谁的灵魂便是透明的——因为只有通过造型,才能产生声音和运动的多样性。
 
一切激情都像悲剧一样结束。一切片面的皆以死亡告终——诸如情感哲学——想象哲学——思想哲学。一切生命以衰老和死亡结束。一切诗皆有一种悲剧的特征(严肃是真正诙谐的基础。笑剧、木偶戏、最丰富多彩的生活和寻常生活的悲剧效应)。
 
以最独特、最快意和最生动的方式,一切交织在我们的心灵里。通过一个地点、一个时间、一个罕见的相似性、一个错误和某个偶然事件,最陌生的事物聚合在一起。于是产生了神奇的统一和奇特的联系——令人想起一切——变为繁多之符号,一本身被繁多所标示和引出。理智和想象被时间和空间以最特殊的方式结合在一起,人们可以说,我们心灵的每个念头和每个现象,不啻是一个极其独特的整体的最具个性的环节。
 
一部小说必须纯粹是诗。诗如哲学,是一种和谐的心境,在这种心境里,一切变得更加美丽,每个事物找到了自己适宜的外观,找到了自己适当的陪伴和环境。在一部真正的诗集里,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却又那么神奇——人们相信,一切只能是这样,仿佛至今人们只在世上睡了一觉——对世界的贴切感觉现在才苏醒。一切回忆和预感仿佛都出自这个源头。还有那种时刻,人们沉溺于幻想——零零星星的时辰,那时人们仿佛停驻于自己所关照的一切对象之中,而且感觉到对一种和谐的总和有种种无限的、同时的、捉摸不透的感受。
 
可刺激性与敏感性的关系,类似于灵魂与肉体,或者精神与人或宇宙的关系。宇宙是宏观人类。有一个宇宙精神,如像有一个宇宙灵魂。灵魂应该成为精神,肉体应该成为宇宙。宇宙尚未完成,像宇宙精神一样差得很远。一个神应该成为一个泛神。一个宇宙应该成为一个泛宇宙。普通物理学——高等物理学。人是普通散文,他应该成为高等散文、包容一切的散文。构建精神即是参与构建宇宙精神,也就是宗教。但是精神是由灵魂构建的,因为灵魂无非是被束缚、被阻碍和辅音化的精神。……构建灵魂既是参与构建宇宙灵魂,因此间接是宗教义务。
 
一切真正的痴迷者和神秘主义者,无疑都离不开更高力量的造化——由此自然产生了罕见的混合与形态。材料越粗糙和混杂,人越是无情趣、无教养和偶然,其产物就越怪异。要清理、净化和解释这些稀奇古怪的人物,恐怕大多是枉费精力——至少现在还不到可轻易完成这类工作的时候。这还有待于未来的魔法历史学家。作为魔力逐渐发展的十分重要的文献,他们值得更细心的保存和收集。魔法等同于随意使用感观世界之技艺。
 
自然是什么?我们的精神的一个系统的、百科全书式的目录或蓝图。我们为何要单纯满足于我们的宝藏的清单。——让我们自己去查看宝藏——并予以多种加工和利用。
命运压迫着我们,是我们的精神惰性。通过扩展并培训我们的活动,我们将把自己转化为命运。
一切仿佛正朝我们涌入,因为我们没有向外涌出。我们是否定的,因为我们祈求(是肯定的),——我们变得越肯定,环绕我们的世界就变得越否定——直到最终不再有否定,我们一切中的一切。
上帝欲为众神。
 
宇宙学。我将宇宙置入我之中,或者将我置入宇宙之中,这是一回事。斯宾诺莎将一切外置——费希特将一切内置。自由也是这样。自由若在整体之中,那么自由也在我之中。我若称自由为必然,并将必然置入整体之中,那么必然也在我之中,反之亦然。
 
同外在世界相比,内在世界仿佛更多地属于我。它如此真切、如此秘密。人们情愿全然生活于它之中。它就是故乡。可惜它又是这般梦幻、这般不定。难道,恰恰最完美的、最真实的必定看起来这般虚幻,而虚幻的却这般真实?凡在我之外的,恰恰在我之内,属我所有;反之亦然。
 
谁对宗教没有感觉,就得有某种替代宗教的东西,这种东西对于他的意义,大概相当于宗教对于别人的意义。因此可能产生许多争端,因为两种对象和感觉必须具有相似性,每一方都需要同样的言辞表述自己,但是双方却截然不同:由此必然产生某些混乱。
 
宗教尚未形成。人们这才必须创立真正的宗教的基础组织。你们相信宗教吗?宗教必须通过一些人的结盟才能创立并形成。
 
基督的宗教也因此而特别值得注意:它执著地要求并看重人心中单纯而善良的意愿,以及人的天真本性,无需任何培养。它确实与科学、艺术和真正的享乐形成对立。它出自那个普通的人。它将灵魂赋予世上绝大多数愚钝的人们。它是黑暗中闪现的光明。它是一切民主主义的萌芽,大众化的最高事实。它那种非诗意的外观——很像一幅时髦的家庭风俗画——大概只是权宜之计。它是悲剧性的,但却无限柔情——一出真正的喜剧——融合了喜剧和悲剧。古希腊神话大概适合于更有教养的人——因此与基督教截然对立。泛神论则是第三个终极。
 
诺瓦利斯文选
 
我们永远不会完全相互理解,但是我们将会能够远远超过相互理解
最高的即最易懂的、最近的、最必要的
生命是死亡的开端。生命是为着死亡的。死亡同时是终结和开端,同时是分离及更亲近的与自我结合,还原靠死亡来完成。
灵魂的位置是在内部世界与外部世界的交接处。在它们交界的地方,灵魂的位置在交接的每一个点上。
天才具有这样的能力:讨论想象的对象跟真实的对象一样,并对二者一视同仁。因此,记叙、准确的观察、有目的地描述观察,这种才能与天才是有区别的。没有这种才能,人们只看见一半,只是半个天才;某人可能有天才的禀赋,但由于缺少那种才能,他的禀赋永远的不到发展。
人存在于真理之中。他若放弃真理,就是放弃自己。谁出卖真理,就是出卖自己。这里所指的不是说谎,而是违背信念的行动。
我们珍藏一件遗物,是因为同它相关和它的形式。我们爱这件遗物,因为它属于某个可爱的人,带有他的痕迹和跟他相像。
民众是一个理念。我们应该成为民众。一个完美的人就是一个小民众。真正的大众化就是人的最高目标。
人类是一个幽默的角色。
……人绝不能处于直接同神的关系中……
如果世界好比是人性的沉淀,神的世界就是人性的升华。二者同时发生。没有升华就没有沉淀。沉淀失去的灵性可以在升华时重新获得。
哪里有儿童,哪里就有黄金时代。
最富有诗意的当是回忆、预感或未来之想象。对远古的想象吸引我们去死、趋于湮灭。对未来的想象驱使我们去激活、体现并发挥同化作用。因此一切回忆都是悲伤的,一切预感都是喜悦的。前者节制过度的活力,后者提升一种太弱的生命。寻常的当下通过限制来连接过去和未来。于是形成同时发生,由凝结产生结晶。但是也有一种精神的当下,它可以通过融合将过去与未来视为同一,这种混合就是诗人的元素和大气层。
人类世界是诸神的共同器官。诗使他们联合起来,就像使我们联合起来。
世界总之是我与世界之间交互作用的结果。凡是存在的——和正在形成的——皆形成于灵与灵的接触。
自我等于非我——一切科学和艺术的最高定律。
我是你
最大的财富存在于想象力之中
科学的完美形式必须是诗性的。每个定律必须具有自主的特性——必须是一个自明的个体、一种机智的灵感之躯壳。
哲学不应该解释自然,而应该解释自己……
诗提升每一个别物,乃是通过将它与其余的整体独特地联系起来——如果哲学通过立法,才使世界对接受有效的思想影响有所准备,那么,诗仿佛是哲学的钥匙、目的和意义;因为诗建构美的社会——世界家庭——美的宇宙家政。
世界必须浪漫化。这样人们会重新发现本真的意义。浪漫化无非是一种质的强化。在这个活动中,低级的自我与一种更完善的自我同一化了。好像我们自身就是这样一种质的乘方。这个活动还完全不为人所知。当我给卑贱物一种崇高的意义,给寻常物一副神秘的模样,给已知物给未知物的庄重,给有限物一种无限的表象我就将它们浪漫化了。——对于更崇高的物、未知物、神秘物、无限物,方法则相反——它们将通过对应的联系被开方——于是它们获得了寻常的表达。此即浪漫哲学。浪漫语言学。交替提升和降低。
一如诗人开始远征,诗人也结束远征。哲学家只是规范一切,确立一切,诗人则解除一切束缚。诗人的言语不是普通的符号——而是音韵——是使美妙的词组环绕其运动而来之诅咒。正如圣徒的衣物还保持着神奇的力量,某些词语也由于某种美好的怀恋而变得神圣,几乎本身就成了一首诗。对诗人而言,语言永远不会太贫乏,但总是太寻常。他需要反复出现的、被用滥了的语言。他的世界单纯,一如他的工具——但在旋律上同样不可穷尽。
 
 
夜颂(诺瓦利斯)
 
从前,当我流着辛酸的眼泪——
当我沉浸于痛苦之中,失去了希望,
我孤单单地站在枯干的丘冢之旁,
丘冢把我的生命的行姿埋在狭窄的
黑暗地室里,从来没有一个孤独者
像我那样孤独,我被说不出的忧心所逼,
颓然无力,只剩下不幸的沉思——那时
我是怎样仓皇四顾,寻求救星,进也不能,
退也不能——对飞逝消失的生命寄以无限
的憧憬——那时,从遥远的碧空,从我往
日幸福的高处降临到我头上。四周的地面
慢慢地高起——在地面上漂着我解放了的
新生的灵气。丘冢化为云烟,透过云烟,
我看到恋人净化的容貌,——她的眼神里栖息
着永恒——我握住她的手,眼泪流成
割不段的闪光的飘带。前年的韶光坠入远方,
象暴雨一样——我吊住她的脖子,流下对新生感到
喜悦的眼泪。这是在你黑夜中的最初之梦。
梦过去了,可是留下它的生辉,
对夜空和它的太阳,恋人永远不可动摇的信仰。
 
死者之歌(诺瓦利斯)
 
请赞美我们寂静的节日,
我们的花园,我们的房间,
所有舒适的家用器具,
我们的财富和家产。
新的客人天天到来,
有的在早晨,有的在傍晚。
宽大的炉灶上从未熄灭
常新的生命的火焰。
 
成千上万精致的容器
以前盛满千万滴泪珠,
金戒指,马刺和刀剑
存放在我们的宝库。
许多珍珠和钻石
藏在幽暗的洞窟。
谁也数不清有多少财宝,
哪怕他日夜点数。
 
一代又一代少男少女,
恐怖时代的英雄,
各个星宿的天才巨人,
奇异的团聚相逢,
和蔼的女人,严肃的大师,
小孩和历经沧桑的老翁
栖居在这个古老的世界,
统统在这里集中。
 
谁也不会发出抱怨,
谁也不想去别的地方,
只要欢欢喜喜地坐到
我们丰盛的餐桌旁。
再也听不到悲诉,
再也看不见创伤,
再没有眼泪需要擦干;
沙漏永远在流淌。
 
被神圣的善良深深感动,
我们沉浸于极乐的直观,
天堂就在我们的心中,
不见云彩的一片蓝,
长长的法衣,飞翔的法衣
载我们穿过春天的河滩,
凄厉的寒风永远过不了
这个国度的边关。
 
那些子夜的甜蜜的诱惑,
神秘势力的无声的阵线,
谜一般的游戏的快感,
只有我们熟谙。
只有我们在崇高的终点,
旋即纵身投入波浪,
随后化为点点水滴,
同时也细细品尝。
 
我们这才形成爱和生命,
像元素一样密不可分
我们混合存在的潮流,
翻腾的心融于心。
潮流急欲相互分离,
因为元素之间的斗争
就是爱的最高生命,
心的固有之心。
 
悄悄的心愿的绵绵情语
只流进我们的耳朵里,
久久凝视欣喜的眼睛,
只品尝嘴和亲吻,
凡是我们所触及的,会变成
制香膏的火热果实,会变成
酥软柔嫩的乳房,
狂放的情欲的奉献。
 
这要求一直在生长在开花:
把那爱人紧紧偎依,
把他纳入心中,
与他融为一体,
绝不抵制他的渴望,
在替代中耗尽自己,
彼此给予滋养,
彼此只有唯一。
 
于是我们始终沉溺于
爱和崇高的欲望,
自从那个世界熄灭了
疯狂混沌的火光,
自从那座坟冢闭合,
火刑堆喷出烈焰,
顿时这恐惧者的眼中
大地的形象消散。
 
神圣的悲情的甜美的颤栗,
回忆的神奇魔力
令我们身心震撼,
冷却了我们的情欲。
有创伤,而且永远疼,
神一样深的悲愁
留在每个人心里,
把我们化为潮流。
 
我们在这个潮流中
以一种秘密的方式
注入那生命之海,
深深进入上帝那里。
我们从他的心中
流回自己的循环,
那最高追求之灵
潜入我们的回旋。
 
快挣脱你们的黄金锁链,
镶有黄绿宝石,
舍弃光滑锃亮的手镯,
还有名声和荣誉。
从阴湿的深渊的根底,
从那些废墟和坟墓,他们所有飘入五彩的寓言国度。
 
但我们未来的同志
要是能够知道,
他们所有的朋友
由我们悉心照料,
他们会欣然诀别,
放弃苍白的人生——
哦!时光就要流尽,
爱人,快踏上归程。
 
快来帮我们束住地妖,
学会领悟死亡的真谛,
并且找到生命之道;
你们终将皈依。
你的权利就要失去,
你偷来的光渐渐消逝,
我们即将束住你,地妖,
你已无路可逃。
 
夜的颂歌(诺瓦利斯)
 
1、
 
那些有生命的、被赐予心灵的只爱恋那广袤空间中所有奇迹的显现,环绕着无尽宇宙的令人心醉的光明——它的色彩、它的辉煌和它喷薄的汹涌,还有那如白昼般温柔的无所不在。永不倦怠的星辰宇宙仿佛生命最内在的灵魂,在呼吸,在那深蓝色的洪流中舞蹈般嬉戏——永恒宁静的钻石闪烁,深奥的植物吸取大地的乳汁,千姿百态的动物狂野桀骜,它们在呼吸——那仪态肃然,双眼睿智的陌生者俯视,他步法轻快,威严的双唇温柔地闭着,他仿佛尘世自然的国王,一声号令,万物变化无端,组合、瓦解,永无止境,他把天国的影像环绕那尘世的存在。——他的在场独自地揭示了世界王国奇迹的辉煌。
我向下走近那神圣的、如谜一般不可言说的夜。远处,世界静卧,仿佛沉入深深的穹顶墓穴中,荒凉而寂寞。深深的悲哀掠过心弦,我愿意俯身融入露珠,与那灰烬合为一体。——记忆的悠远,青春的热望,童年的梦想,漫长生命中那短暂的欢愉和无望的希望披着日落时分暮霭的灰衣到来。灯光在另一个空间架起了喜悦的帐篷,他将不再回到他的孩子,那些满怀纯洁的希望等候着的孩子?
突然间浸透着惩罚的恐惧是什么在心底里涌动?温柔的空气吞没了哀伤,黑色的夜,你也垂青于我们?你的斗篷下掩映着什么,无形而强健地撼动我的灵魂?甜美的香膏从你的手,从那一束罂粟中流淌,你向上抬起灵魂沉重的翅膀,我们在无言的黑暗中触摸感动——我惊喜交集,凝视那庄严的面容,她向我温柔而虔诚地俯下,在母亲无尽交织的卷发下显现出青春的可爱。现在光是那么得柔弱,那么得稚嫩——再见了,多么令人欣喜、令人祝福的白昼。——夜让你与使命分离,你在广袤的空间播撒灿烂的星辰,在你离别的时候显现你的大能,你的归来。天上的星辰闪烁,夜为我们开启了无数双眼睛,更远处群星仿佛不计其数的军队闪耀着最微暗的光,撑起那更高的、充满不可言喻的欲望的苍穹——依旧明亮的光穿透充满爱意的灵魂的深处。世界的女王、神圣国度的宣告者、被祝福的爱的抚慰者,她的奖赏给予了我,温柔的爱人,夜那可爱的太阳,我凝视着,我拥有了你,你拥有了我,你向我宣告夜的新生,你让我成为人类,我的肉体为灵魂的充斥而疲惫,飞扬的喜悦与深沉的感激结合,我与你结合,永恒的新婚之夜在延续。
 
2、
 
清晨必将重返?尘世的强权不会终结?不祥的繁忙消耗了夜那庄严的微茫,爱从不让秘密的献祭永恒燃烧?时间曾将距离丈量,但夜的权威超越了时空。——沉睡即永恒,神圣的沉睡——不要为夜在尘世白昼的工作中注定的死亡欢喜,愚蠢的人误解了你,他们对沉睡一无所知,正如对于阴影,那每一个真实的夜晚的黄昏充满同情地投射到我们身上的阴影。他们没有在葡萄金色的流淌里感受你,没有在杏树奇迹油脂的流淌里感受你,没有在罂粟褐色汁液里感受你。他们不知道,你环绕着温柔姑娘的胸膛飞翔,把这怀抱变成天堂——不要惩罚,【他们不知道】你从古老的历史向那敞开的天堂走去,拿着被祝福者房间的钥匙,沉默的使者,无尽的秘密。
 
3、
 
在那儿,我曾经流下苦涩的泪,在那儿,我的希望在痛苦中灰飞烟灭,我孤独地站在荒芜的土丘旁,里面那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掩埋着我生命的形体——孤独,就像从来没有孤独者曾经被无言的恐惧所驱使——无助,只有不幸的思想【在哀鸣】。——我四顾求援,进退两难,速朽的生命上重荷着无穷的欲望:——从蓝色的远方——从我旧时永恒幸福的高度黎明的战栗出现了——立刻挣脱出生的束缚——那光的镣铐。在这里世俗的荣耀,我的眼泪和他一起逃脱——哀痛在不可思议的新世界里汇集——你这夜的热情、天堂的假寐降临于我——【光亮的】区域温柔地升起,我那摆脱束缚的、新生的灵魂在上面流淌。小丘没入尘土的飞扬——穿过云气我看到心上人那神采飞扬的脸,在你的眼中安葬着永恒——我抓住你的手,泪水像一条闪亮的、扯不断的绳索,远方千禧的大典像暴风雨一样在向下扩展,靠在你的脖子上我为新生的生命流下欢喜的泪水。——这曾是最早的和惟一的梦——从那时起我感受到了夜的天国永恒不变的信仰和我的爱人,你的光。
 
4、
 
现在我明白,何时最终的黎明即将到来,——何时光不再驱赶黑暗和我的爱人,何时假寐成为永恒,成为一个永不枯竭的梦。我感到一种神圣的疲倦——转动着十字架,向着神圣的墓地徒步朝圣,遥远而疲倦。卑鄙的感官无法感知的水晶般的波涛在土丘黑暗的子宫里奔涌,尘世的洪流在他的脚下止步,他为你付出,他高高在上,充当这世界边界的保证者,在这新的疆土,在夜的居所里守望——确实,他不再回到尘世的喧嚣,不再回到那一王国,那光在永恒躁动中的居所。
在上面他建起一座小屋,一座和平的小屋,思念着、爱着,眺望远方,直到所有时光中最令人渴望的那一刻把他拽入那发端的源泉中——凡夫俗子们在上面漂游,被风暴打回,但那通过爱的触摸而变得神圣的却融入并消失在通往彼岸世界的秘密通道里,如同芬芳的甜蜜,与恬然入睡的爱人一道消融。
你唤醒光,唤醒疲倦的人起来工作——把活泼的生命注入我的身体——而没有用记忆中长满青苔的纪念碑诱惑。我用勤劳的双手喜悦地抚摸,四顾张望你希望我到来的地方——赞美你光辉的完美宏阔——执着地追问你创造物中美妙的关联——我喜悦地注视着你强大光辉的时钟意蕴幽深的步伐——探究那力量的和谐和在无尽的时空中展示的奇迹的法则。但我秘密的内心里仍然忠诚地固守着夜和她的女儿,那得到的爱。你能为我指示一颗永远忠诚的心?你的太阳有那友善的眼睛把我识别?你的星辰把我渴望的手紧握?你还给我轻柔的吻和甜言蜜语?你用色彩和轻快的线条妆扮她——或者她把更高、更珍贵的意义赋予你的装饰?哪一种由生命提供的欲望可与死亡的乐趣比较?没有一个人来担负那夜的颜色所激励我们的?她慈母般地怀抱着你,你把所有威严荣耀归于她。你在自我中迷失——当她没有阻止,没有束缚你变得温暖,没有阻止,没有束缚你在火焰中诞生这个世界,你消失在无垠的空旷。真的,我是,啊,你也是——这位母亲把我们兄弟姊妹一起送到这个世界居住,她用爱把自己变成一座散发着永恒光芒的神圣的纪念碑——她播种下永不枯萎的鲜花,她还没有让那些神一般的思想成熟。——我们留下的足迹微乎其微——当你成为我们中一员,所有的渴望和激情都已消散和死亡,你的时钟曾经指向时间的终结,在心中我感受到你即将到来的终结——天堂般的自由和极乐的回归。体验着撕心裂肺的痛苦我明白你被逐出我们的家园,你反抗那古老的、威严的天堂。你的愤怒和狂暴归于徒劳,十字架阴沉地立着——这是男性胜利的旗帜。
 
5、
 
冷酷无情的命运用那无声的强权在在季节的轮回中统治着子裔众广的人类,一条黑暗而沉重的锁链绑缚着他们恐惧的灵魂。——尘世无边无际——诸神所在,即你的家园,永恒的近旁是你秘密的居所。那清晨披着朝霞的山岗上,大海神圣的怀抱里,着太阳,那辉煌的、活勃勃的光,居住着。
一个古老的庞然大物孕育着这个极乐的世界,大地母亲原生的儿子们牢牢地压在群山之下,她对着新的神谱和他们的同族,那快乐的人类发泄着毁灭的愤怒,但却是那么得无助。漆黑墨绿的海洋深处是那女神的怀抱,在水晶的岩洞里繁茂的众生逍遥奢逸,山川河流、草木动物都如人一般灵秀,洋溢的青春中流淌出的美酒甘醇甜美——那是葡萄藤中的酒神——那是柔情蜜意、充满慈爱的丰收女神,她让所有金色的稻束弯垂丰硕——那爱者宙斯在神圣的沉醉中,最美丽的女神殷勤伺奉——一场永恒的、五彩缤纷的盛宴,诸神和人类共同参与,生命在沙沙低语,仿佛春天,穿越一个世纪。——所有的人神都孩子般地崇敬那温柔的、光芒万丈的火焰(情人),仿佛世界的至尊。这只是一个念头,一个可怕的梦境。
 
6、
 
恐惧走上快活的餐桌,
心灵包裹野蛮的惊骇。
诸神也手足无措,
任凭受惊的心脏战栗。
险恶的阴谋居心叵测,
恳求和赐予无法平息愤怒;
只有死亡,用愤怒和苦难
还有眼泪把欲望的盛宴遣散。
 
满怀甜蜜期待的心
总是缅怀逝去的美好,
与爱人分离,世俗的
思念唤起悠长的苦痛,
懦弱的泪水映着命定的死亡。
欲望的大潮在无尽痛苦的
礁石上摔得粉身碎骨。
 
狂野的精神和心灵的更高满足
在人类灰色的面具上投下光彩,
那光熄灭,温柔的少年安息——
渐渐逝去,仿佛那琴弦的悲哀。
记忆融入阴影清冷的流动,
民谣歌唱着心灵的哀伤。
只有永恒的夜依旧神秘,
那天国至高庄严的标志。
 
旧的世界即将终结,少年欲望的乐园已然枯萎——俨然成熟的人们在那自由而荒芜的空间里竭力拼争,诸神灵消失了,和他们的随从一道。——自然孤独而死寂,它用铁的锁链绑缚着数字和法则,无数生命的花朵仿佛镜花水月一般在黑暗的词句里分崩离析,神圣的信念和那面目全非、亲密无间的女神,那想象的张狂逃遁无踪。冰冷的北风粗暴地闯入,穿过僵硬的大厅,穿过僵硬的奇迹的家园,弥散到那苍穹。辽阔的天空充满光明的世界,在那深邃的圣殿里,世界的灵魂用他的强力步入那更高的心灵的空间——统治着,直到破晓的辉煌到来。光不再是神的居所和天堂的象征——她落下了夜的面纱,夜成为强健新生萌芽的征兆——诸神回到这里——打着盹,为的是把这变化的世界赋予全新的辉煌样式。夜以全然陌生的面貌出现了,在大众中,那自年少时就被全然鄙视的大众,那青春的神圣无暇竭力躲避的大众;在贫穷而充满诗意的草棚里——最神圣的年轻妇人的儿子,最神圣母亲的儿子——神秘怀抱中永恒的生命。东方国度中预知未来的充盈智慧第一个知道新的时代开始了。——天上的星辰向他们显示通向那君王恭顺摇篮的路。他们凭着遥远未来的名义,以荣光和芬芳向他,自然那最高的奇迹,宣誓效忠,神圣的心向着全能的爱的花萼寂寞地舒展——天父那高贵的脸庞转向并凝视着充满爱意的庄严的母亲那预示着死亡极乐的胸膛,如花的孩童透视一切的眼睛带着崇拜的热忱注视未来的日子,依偎着他的所爱,这位诸神的幼芽对他在尘世的命运毫无畏惧。纯真心灵快速集聚,围绕着他被深沉的爱奇迹般地震撼,仿佛花朵一般,一个崭新而陌生的生命在他的近旁萌芽,从他那友善的唇中流出滔滔不绝的话语和消息,令人极度喜悦,仿佛触摸那神圣心灵的火花。从遥远的海滩到希腊晴朗的天空下【到处都是】新生,一位来自巴勒斯坦的歌手走来,用整个心声歌唱这位神童:
 
你是那位少年,长久地伫立在
我们的坟茔上,意味深长;
这黑暗中令人宽慰的标记——
更高的人类雀跃新生。
让我们落入深沉悲哀的,
在这里用甜蜜的渴望将我们指引。
永恒的生命在死亡中变得熟悉,
你就是死亡,让我们像以往那样健康。
 
这位歌手带着满腔的欢喜回到印度——他的心沉醉在甜蜜的爱中,在那温厚的天空下用激昂的歌声倾诉,一千颗心与他亲近,喜悦的消息长出繁茂的枝叶伸向天空。紧随歌手的离去喜悦的生命变成人类深深堕落的祭品。——他年纪轻轻即死去,被从他爱着的世界拽离,被从哭泣的母亲和怯懦的朋友身边拽离,暗淡的花萼那无法言说的痛苦让妩媚的嘴唇哑口无言。——在可怕的愤怒中新的世界诞生的时刻临近了。他与旧的死亡的恐惧奋力争斗,——旧的世界重重压在他身上,他又一次亲切地望着那位母亲——那松开的手传来永恒的爱——他静静地离去。短暂的数天里咆哮的大海和战栗的大地垂下面纱——被爱的人泪眼滔滔——秘密被封解——神圣的心灵把黑暗坟墓掩埋的古老钻石抬升。天使坐着,在打盹——温柔的梦在飘飞——他醒来,带着神一般的荣耀,登上那新生世界的顶峰——亲手把那古老的尸体埋葬在遗弃的洞穴,用全能的手把无人能够举起的钻石镶嵌在天穹。
爱你的人们在你的墓边再一次流下欣喜的、同情的和无限感激的泪——又一次看着你,因欢喜而恐惧,复活了——与你在一起,看着你怀着甜蜜的激情偎依在母亲极乐的怀抱里哭泣,与朋友一道真诚地散步、言谈,仿佛那曾经被折断的生命之树【重新萌芽】;看着你在父亲的手臂里带着满腔的热望跃跃欲试,把年少的青春和金色的未来倒进渴望的酒杯。母亲紧随在你的后面——进入那神圣的辉煌。——她是伴随你进入着新的家园的第一人。自那时起,漫长的时光流逝,在永恒的更高的光中你新的创造在闪烁——千千万万人摆脱了痛苦和折磨,带着全部的信念、渴望和真诚跟随着你——在爱的王国里和你、和那神圣的妇人一道沸腾——在神圣的死亡的庙宇里侍奉,进入你的永恒。
 
星辰高挂——
人类渴求——
我们所有归于你
没有任何束缚。
最后的圣餐
大地和生命消失
在你金色的光辉前
秋愁飘飞离去。
 
死亡呼唤婚礼——
灯光熠熠闪亮——
新娘准备停当——
膏油富足充盈——
远方叮咚作响,
星辰向我们召唤,
用人的话语和声音。
 
一千颗心把玛丽亚
抬起,接近你。
他们在阴暗的生命里
只把你渴望。
他们希望充满预感的
愉悦,拯救自己——
你用忠诚的心怀
把神圣赋予。
 
一些人自我燃烧
在苦涩的烦恼中憔悴,
世界也遁匿,
向你阖上大门;
这恩宠在困苦和折磨中
向我们显现——
我们只走向你,
那永恒的所在。
 
不要为那活人相信的苦难
在坟茔旁哭泣,
爱所具有的甜蜜
没有人能够夺去——
热望令人厌倦,
夜重新把他振作——
他的心为忠诚的
圣婴所捍卫。
 
这一生命自信地
步入那永恒的生命;
我们的感受由内在的
炙热清晰阐释。
满天星辰融入
金色的生命之酒,
我们品尝着
把星辰点亮。
 
爱被自由给予,
再也没有分离。
所有生命沸腾,
宛如无尽大海。
幸福的夜——
永恒的诗——
和我们的太阳
尽皆显现上帝的光芒。
 
向往死亡(诺瓦利斯)
 
在大地的子宫里
黑暗吞没了道路,
痛苦的狂怒,粗暴的催促
那是快乐离去的信号。
我们登上狭窄的小船,
向着天堂彼岸飞驶而去。
 
我愿意赞美永恒的黑夜,
我愿意赞美永恒的休憩,
白昼让我们温暖幸福,
把漫长的苦痛消除。
陌生的欲望把我们耗尽,
我们要回家,看望亲人。
 
对于这个世界,我们
应该付出爱与忠诚。
老者将要归去,
新人延续故事。
对旧日的时光满怀热情与虔诚
啊,多么孤独、多么压抑。
 
远古的时代,心灵在
高高的火焰中耀眼燃烧,
父亲的手,相识人的面庞,
还有高处的灵魂,
像本初一样纯洁。
 
远古的时代,繁茂的
古老家族熠熠生辉,
天国的孩子,向往
苦难和死亡。
当欲望和生命言说,
一些为爱的心也打破沉默。
 
远古的时代,凭着青春的
热血,神灵亲身显现,
甜美的生命以爱的勇气
奉献给早到的死亡。
没有愤怒和苦难,
他让我们保持珍爱。
 
在黑夜的包裹下,
我们以敬畏的渴望凝视他,
这短暂的瞬间无法
平息我炙热的渴求。
我们必须回到家园,
把永恒的时间凝视。
 
爱已沉睡悠长,
我们的归程无期。
坟墓标出生命的句号,
我们痛苦而且恐惧。
我们不再追寻——
心已厌倦——世界空虚。
甜蜜的战栗倾泻,
永恒神秘——
深邃的远方仿佛
在回应我们的哀嚎。
爱人们怡悦地渴望着,
为我们送来思念的气息。
回到那甜美的胸怀,
回到耶稣,这位被爱者——
看啦,黄昏来临,
爱慕者哀伤。
梦打碎我们的枷锁,
把我们送到天父的怀抱。
 
(编辑:山客)2021年12月19日星期天,上阳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