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下窥见当今美国的政治文化
文/达政莹
我不太愿意去谈时政,今天是一时兴起,花了一整日来写这篇关于美国政治的拙见,愿与各位探讨,如有见识不足之处望予赐教。
昨天看许倬云谈中国历史,他有一段话大致是这么说,世界人民走过的路都要当作你走过的路之一,但是现在教育不出这样的人。现在的教育是舞台式教育,当代中国知识分子是Cyber知识分子,互联网的检索机器,而非独立的思考者。中国教育的结果是培养了平民,新的理想没有出现,旧的理想被抛在一边,没有机会再去培养一批所谓的知识分子。他提到Axial Age轴心时代的思想,每个文化圈都会有不同的人站出来提自己的问题和看法,而提出问题的人并没有给出答案,这些题目至今还在人们脑中思考。历代人们都在为这些问题做注脚,而现在对大问题做注脚的人却越来越少,快餐式的教育和碎片式的阅读导致人们很难再去独立思考和溯源。所以当代的教育是令人失望的,尤其是美国教育,最大的缺陷就是零碎。在信息爆炸的今天,如果我们没有办法让自己保持清醒和中立,那很可能将自己的认知带进由他人引导的误区中,当你没有办法去区分新闻与宣传的差别,那很可能会对与你意见相左的人怒目三分,并对真相避而不见。在现在的中国,即便无法再回到孔子的教育时代,那董仲舒的教育思想不妨可以继承,这是我的个人想法。
他还说到自己的历史观,他认为历史中个人处于最小的位置,是最短暂的,比人稍长一点的是政治,比政治稍长一点的是经济,比经济长一点的是社会,比社会长的是文化,最长的是自然。中国人过日子,是与自然过日子,按着二十四节气生活,中国人注意的是气,气是天地之间的正气。 一个人能结合宇宙的变化,柔和在自己身体的心肺里,形成自己的骨气和尊严,这就是中华民族的正气。南宋文天祥在狱中所写《正气歌》,说的就是浩然正气存乎于天地之间,至时穷之际,必然会显示出来。浩然正气贯日月,立天地,为三钢之命,道义之根。一身正气,百邪不侵。所以他说,因此我相信中国不会亡,中国人民不会亡,中国人不败不馁……他哽咽了。
正好最近一直想抽空整理一篇新冠疫情下窥见到的美国政治环境和美国精神,却由中国精神做了开头,本是地球两半球不关联的话题,但是又觉得全球化的今天,实质上两者有许多盘根错节,即便今天我们看到某些外部条件令人失望,但希望我们看问题的角度和思考方式能跨越国家的界限,人心自由,胸襟开放,远见超过未见,更多的思想则留在文字之外吧。
如今全世界的危机不仅是疫情,疫情只是一个开始,当我们沉下心把人类走过的路回顾一遍时,国家精神的衰退才是普遍危机。以美国为例,1850年是美国钢铁生产的真正崛起年,当时欧洲一波波移民来到美国,聚集在明尼苏达和密歇根,芝加哥这样的小镇也一跃成为了世界级的城市,全世界钢铁75%生产在那里。那个时候的美国,每个小镇中中每个工人家庭其实都活得有尊严和自信,有钱的是工厂主,没钱的有工作,这种贫富悬殊也不会太大,这种融合就是美国资本主义社会的根基。随着商业和科技的迅速发展,一批新的资本家用资本杠杆撬动经济,如果说19世纪的资本主义是工厂主掌握财富,那么21世纪是大财团掌握着绝大多数经济财富。今天不到五万人就掌握着整个美国90%的国家财富,中产阶层的幸福感在不断萎缩,只要头部的财团一收网,底部老百姓的财富就被洗劫,个人和家庭命运被摧毁,这是一场很大的危机。
我不想在这里把美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再倒叙一遍,我不是历史专家,这个话题也非常宏大,就想结合疫情来谈一下美国到底经历了什么。
一,美国对中国态度的转变背后是鹰派与鸽派的角力
最近大家可能发现特朗普对中国态度突然转向缓和,包括一贯主张与中国进行地缘政治斗争的美国鹰派,似乎也意识到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和全球公共卫生事件,如果继续坚持与中国擦枪走火,那可能会损害双方一直以来的努力和利益,对控制疫情没有丝毫帮助。所以特朗普用的是缓兵之计,白宫幕僚开始通过代理人以及中国有广泛深入接触的美国商人及政治说客与展开与北京高层的低调接触,其中也包括特朗普最信任的幕僚Jared Kushner,他也是特朗普的女婿;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Larry Kuodlow和财政部长Steven Mnuchin。白宫内部以这三人为首的鸽派一致是倾向中美应该加强合作, Kushner也亲历亲为向北京寻求了大量的医疗物资。由于这些鸽派的谏言,我们看到特朗普的态度较之前有很大的转变,在疫情问题上他采取回避政策,没有同鹰派一样公开指责中国,他也不想去得罪中国领导人。在疫情问题上,站在美国的角度来看,特朗普毫无疑问是有重大失职,他为了连任而淡化疫情的危害性,但我个人认为这其实也是必然的。多数美国白人和中国人看待病毒态度是不同的。中华民族千年来经历过天灾与人祸,遭受过深重苦难,所以中国人与生俱来对灾难比较敏感,就比如只要一个城市出现囤粮,所有城市都会紧张。只要有一个人发个消息说有猪瘟,猪肉不能吃,大家就会暂时不吃猪肉,不仅不吃,还要把这个消息传播给身边一群人。中国疫情的成功有很大因素是离不开中国老百姓天性的警觉和集体从众性,或者说普通老百姓自觉自愿去承担公民应有的责任和义务,自己想办法买口罩,想办法研究抗病毒中药土方,主动与人保持距离,家人亲友之间想办法互相关心,当然也出现了一些极端的不良行为,比如用石墩堵住村口等,形成了一个自求多福的公民社会。此外,还有一个自上而下的强势政府,国家可以如同一部机器,只要执政者一声下令就能举全国之力抗灾,说封城就封,立即暂停所有经济活动和公民自由,这样巨大的牺牲现在看来是有效的,但并不可能供西方民主国家借鉴。对于西方国家可以去学习一下韩国或中国台湾的防疫经验,也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而美国的情况与中国恰恰相反,疫情在中国爆发时,我认识的美国普通人以及美国医生都不以为然,他们大概没有经历过大灾难,没有经历过大饥荒,这是造成他们认知偏见或傲慢的很重要原因。特朗普也一样,我个人对他的了解是他对环境保护,气候变暖漠不关心,他对科学与自然无感,所以与其说他早期是为了保连任或为了安抚民心而不作为,不如说他是对病毒无知,他拒绝相信这个病毒能对美国造成巨大的伤害。即便是在3月中,他去做新冠病毒检测向大家宣布阴性时还是带着老顽童不屑一顾的神态,他认为这个病毒并不可怕,检测是为了敷衍媒体而已。他每日不戴口罩站在人群中发表一个小时的讲话,他每天都要占领着电视新闻的荧幕,他还一定亲自站在安慰号前鼓舞士气,并且说自己拒绝戴口罩等等,诸如此类,我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国家领导人可以像他这样无惧,连普京都已离开了克林姆林宫。而最近他对病毒的态度似乎有些转变,据说上周他身边的一个好朋友,也是一名地产大亨不仅确诊阳性,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已经出现了昏迷,他才真正感到病毒的可怕,原来病毒就在身边,所以他主动提出要做第二次检测,可靠的内部消息还得知第二次测完以后他还有第三次检测。所以不管你是谁,自然界一定能让你放下傲慢和偏见。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类在历史面前只不过是一粒尘,一粒沙,一个既微小又骄傲的存在,若不是上帝赋予了人类视死如归和勇往直前的高等精神,人类也不能被称之为伟大的高等动物。如我文章开头中引用许倬云先生说的,历史中最短的是人,最长的是自然,比人长一点的是经济。
今天是2020年4月6日,我们回顾2020年1月的时候,谁又能预料到全球经济会在两个月后骤然停止,万里长城原来真的是可以一夜间毁掉,大江东去,我们正在步入一个与2019年底以前截然不同的时代,眼前艰难呈现,充满着不确定。2020年3月美股的崩溃让全世界都震惊了。记得丘吉尔有句金言:不要浪费一场好的危机。美国反对派以及一些左派记者就用足了这场疫情对特朗普展开攻势,比如指责他白白浪费两个月时间不作为,指责他说是中国病毒有种族歧视等等,特朗普处在一个内忧外患的境地。其实我相信不仅仅是美国,遭受疫情的其他国家都面临着一场身心俱备的挑战和微妙的政治变化,借疫情乘虚而入的反对派的发挥或政治动荡,国际关系自然变得越来越紧张。比如美国和日本。安倍是日本历史上三连任的首相,2020年本是他的收官年,他曾努力加强美日同盟关系并推出“俯瞰地球仪外交“,他一直把2020年东京奥运会当作是自己政治生涯的顶峰,也不希望疫情影响到奥运会,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对疫情采取控制,对真实数据没有公开,消息是来源美国安全局的调查报告,所以美国已单方面提出撤侨,警告所有驻日美国人立即离开日本,如果错过机会将有可能无限期滞留日本不得回国。这是继武汉之后美国提出另一个强制撤侨的国家。无法想象美国能这样不给自己的盟友面子,可想这份内部报告的严重程度。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当我们宏观去看世界各国的情况,每个国家对疫情采取的方式和节奏固然不同,但是执政党从各自政治利益出发的第一反应往往都有着相似性。再聚焦回美国,在疫情爆发的三月份,综合这些大背景下,特朗普和白宫人员对中国采取了强烈的态度并进行了严厉的抨击,加上国家安全团队送达了一份详尽完整的对中国疫情的调查报告,敦促特朗普政府要对中国追责,美国国内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指责声音批判特朗普防疫不力,特朗普不得不将矛头对准中国。另外,特朗普竞选团队从2016年竞选分析和2020年的数据中得出,当特朗普对中国的态度越强硬,他的支持者会越拥护他。如果换位思考,你在他的位置上,两个月之前都是经济一片繁荣,却因为突然爆发的一个公共卫生事件使此前经济牛市和就业增长以及中美贸易战的成果都灰飞烟灭,你会如何呢?在这个历史性时刻每一个决定都是一场博弈,没有对错,只有利益,特朗普选择与鹰派站队对中国强硬才能符合政治上的效益最大化。也许听上去并不仁道,但仁道这个词语从来就不是来形容政治家的。一个总统与普通民众显然有着不同维度,普通人眼中有仁慈,有对生命的尊重和对真善的追求,而政治家是可以建立在谎言和牺牲普通人的权利之上的。当然如果某些国家的政权再往独裁,集权和极端民族主义里走,在历史上则被称为法西斯主义了,代表人物就是墨索里尼和希特勒,这里不展开,也不是我今天要谈的议题,但21世纪的今天,这样的国家或者非政府组织依然存在着,有兴趣的人可以去了解下。特朗普总统,安倍首相和普京大帝在疫情中的表现也已经把政治这两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今天的人类文明是在高科技推动下不断前进的,但是在病毒面前,现有科技明显不足以迅速应对,而人类予以骄傲的当代文明又前进了多少?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农业社会的封建制度固然不足取,但古代的皇帝制度都尚能做到如此,何况民主主义发展到高度文明的今天却看不到有全世界有哪个国家的总统会因为没有呼吸器而撒手人寰的老人及他身后苦难的老伴去流泪卸任并告示天下的?但中国历史上总共有过八十八位皇帝下过罪己诏。罪己诏是国家在遭受重大自然灾害和因错误执政激起重大民变时皇帝颁发的诏书,向人民认错谢罪。《周礼》中记载,如果国家发生灾难,农作物歉收,山河枯竭,那”国主山川“的皇帝就必须”降服,出次,乘缦,不举“。古时认为天降灾难一定是人心不古,人因为不再遵守五论五常才会出现灾难,所以皇帝要卸下龙袍向天谢罪,忏悔自己施政不好,并且离开皇宫去到民间与百姓同住,体会疾苦,这就叫出次。”国有大灾,三日哭。”皇帝和文武百官们必须忏悔,感动天心才能天降吉祥。这让我联想起特朗普在疫情大爆发后立即召开了祈祷会,用基督教的方式向上帝祈求保护这个”被神拣选的国度”。还有一位最近走红的政治黑马纽约州州长Cuomo,他突然成为了一名乱世中的英雄。他正在做的是带有美国特色的罪己诏,一不小心却深得民意。包括我自己也很喜欢看他每天准时坐在镜头前的讲话,他语重心长向你演示如何使用简易手动呼吸器,他抱怨各州政府的无效导致自己没有竞拍到中国的呼吸机时的气愤及自责,以及发表对美国的官僚制度的看法,批判特朗普的空头支票,他连线自己的弟弟Chris告诉大家如何居家隔离,他每天准时出现在电视前把所有的困难和数字公开透明摊在台面上与大家共享。危机当前,兵力不足的他只能用这种完全透明的方式来传递一个信息:除了依赖大政府和临危不逃的州长,还需要有一个自下而上的公民社会,他正在与每个公民一样参与着保卫家园的行动,他更像是在中国常常听到的”人民的公仆“,或许称之具有资本主义国家特色的”人民的公仆“。他亲自坚守在抗疫一线,与所有人一样也是潜在的感染者,这个时候选择与民平等,信息透明,我认为是当代非常智慧的领导力。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病毒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作为历史中最短暂最微小的一部分,能拼劲全力活下去,保护好一个经不起时代大灾大难的既脆弱又宝贵的家庭,这个责任无论对富人还是穷人,西方人还是东方人,老人还是年轻人,权势者还是社会底层都是一样的,自然界掉下的一颗灰尘都可以成为压垮一个家庭的大山。所以灾难时出现的英雄,往往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比如纽约州州长库默,已逝的吹哨人李文亮医生,上海华山医院的张文宏医生,米兰Luigi Sacco University Hospital的传染病科主任Massimo Galli, 等等,这些普通人迅速成为大众明星。他们不具有明显的政治色彩,但都显示出深厚的专业知识还有同情心。普通人思考的是这么做是对还是错,是善还是恶,而政治家考虑的是利还是弊。所以这些乱世中的英雄往往能迅速获得人民的信任与民意。这就是中国古代《周礼》中要求国难时皇帝必须出次,皇帝只有脱下皇袍,才能体会人间疾苦。也许大家会觉得我过分渲染了灾难,因为经历所以懂得。我经历过中东的战后重建,我经历过当代文明下血腥的战争,对苦难与和平有着深切的体验,心中有很多战后的伤痛一生都没有机会说,但希望和平中的人们,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们能珍惜曾经的拥有。我不是对疫情和未来危言耸听,但2019年12月份以前的日子大家都回不去了,那个经济繁荣的时代已经结束,世界财富越来越两极化分配,有钱的更有钱,没钱的更没钱,中产阶层在瓦解……
话说回来,特朗普对中国一开始的态度强势是必然的。我想不出在当时背景下换做任何国家的执政党能打出什么样的政治牌?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随着局势的不断变化,当不断攀升的死亡人数成为一串冰冷冷的统计数字,到今天全球6万死亡人数,确诊超过120万也不再想当初那么惊悚,以及北韩,伊朗等极权国家根本不会公开的真实数据和信息,诸如此类人们也已经不再那么孜孜追究,一个个消失的家庭和生命就好像战时的人们在广播中听到每日更新的阵亡人数一样,变得麻木和习以为常,所幸自己住的这个地区没有沦陷,那就安好。人们做好了去全球化的准备,进入经济寒冬,囤粮的囤粮,失业的失业,要求免租的出门集体抗议。厄瓜多尔经济大萧条,死者躺在路边数日,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都已经发生了诸多治安事件,世道动荡,昨天太平盛世已去,今天我们看到黎巴嫩失业的人们用拳头和打砸抢来换取自己孩子的食物,美国华人用枪支来保护自己的安全,那是多可悲的时代。今天全世界对美股的暴跌和波动已有了心里承受能力,并且有人开始蠢蠢欲动入场抄底,但我想多数人会输得很惨烈,无知者无惧,疫情下的波动不过都是国际资本高手的游戏,这是被人做空的市场。但很显然人们普遍已经从惊慌失措中学会了接受和面对。特朗普也是一样,在G20全球领导人视频会议后,他开始理智的思考全局,包括自己与俄罗斯的关系,与中国的关系。作为鸽派代表的Mnuchin和Kuodlow在这个时候也正好向特朗普提出与北京方面缓和的建议,以及对贸易协议有利的事。对比在3月中旬白宫国会通过和达成庞大的经济刺激方案时,鹰派代表彭培奥,国家安全顾问奥布莱恩,纳瓦罗都是占到上风,他们的态度几乎笼罩着整个白宫的决策,而鸽派人士并没有出席,即便出席,那个时候也非常不适合去谈论要和北京缓和的建议。只有在签署国会议案后,他们才能有机会回到特朗普身边,并督促特朗普要缓和对中国的态度。特朗普本来就是一个善变的人,变脸是他的擅长,所以与中国最高领导人通完友好的电话后,他马上就收回了对中国的抨击。从北京运回呼吸机和医疗物资,又马上转向了台湾。当有记者问他知不知道中国有瞒报疫情的情况,质疑他明明是收到了一份国家安全局的完整机密文件却为何不作为时,特朗普说他没有收到。可是谁都知道他在说谎,他也知道大家都知道他在说谎,他还是选择了说谎。他的回答自然不是要给与一个答案,而是要发表一个态度,他暂时不想得罪中国,显然这种退步是有条件的,他马上将话题切到中国要向美国采购农业,又像是向背后的鹰派做了一个解释“为什么我要维护中国”。特朗普态度的转变背后便是白宫内部鹰派以及鸽派的角力。
当然,我要强调一点,现在美国所谓的鸽派也并不是鸽派。美国白宫国会对中国态度的基本面上是一致的,只是强硬程度不同罢了。美国历史上鸽派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共和党为代表,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博士,在他的努力下,1972年尼克松访华真正打开了两国关系的大门,第二年年尼克松总统结束了越南战争。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中国开始实行改革开放的基本国策。美国与中国再一次的历史转折点是在克林顿政府执政期。2001年美国克林顿政府以能够将民主社会重要价值观,经济自由,以及美国商品输入中国为由,成功说服国会将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美国把中国当成一个能被西方价值观和民主制度影响的国家,现在回顾来看,那时的美国人对中华民族的性格特点是不了解,甚至有着很单纯的愿望。所以他们认为只要让共产主义国家在经济上实现自由化,中国就能按照他们的愿望完成民主化的变革。这就是当年美国同意中国入世的核心思想或者说是一个最根本的条件。但结果是今天的美国人看见中国在短短二十年间发展成为世界仅次于美国的最强大的国家,而西方民主价值观并没有渗透和改变中国,反而美国内部各个层面都了中国的影响力,比如华尔街就是被中国影响的最典型的案例。特朗普政府上台后就指出这个问题,他指责中国没有兑现当年的入世承诺,中国正在利用长期以来与美国的贸易伙伴关系进行着破坏美国在世界上的经济优势。这就是美中关系的历史性转折点,即便特朗普没有连任,新的总统上台,美中关系也很难回去,遏制中国经济发展和打压中国科技成长已经成为美国各党派的统一战线,无论保守党,共和党,或者民主党,工党,所以今天所谓的鸽派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鸽派。
许多美国精英们开始反思自己当年让中国入世是否是一个错误,请允许我作为一个中立的旁观者来说下我的想法。回顾20世纪九十年代,中国拥有全球20%的人口,是联合国安理会的常任理事国之一,是一个拥有悠久和灿烂历史的伟大国家,那个时候的中国正在不断提速改革开放的进程,这是当时入世的背景条件,2001年中国正式加入WTO是时代的必然。美国和西方国家希望中国通过加入WTO以后可以拓深经济改革和加快市场开放,让中国成为第二大进口国。但中国加入WTO的五年以后,西方国家看到中国的改革偏离了原有的方向,不再是以市场汇入为基础的改革,所以他们开始提出不同的看法,美国和西方国家也开始担心中国的一些政策和做法,比如巨额补贴,强制性技术转让和对外国企业的歧视。这也就是今天贸易战的原因。
如果换位思考,我站在美国的立场上,我可能会给出最直接的建议就是特朗普政府不应主张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协定。TPP协定是2009年奥巴马政府提出加入的俗称经济北约,是美国在WTO之外推动自由贸易的新途径,应该利用TPP扩充到欧洲从而迫使中国做出选择是与占世界总量60%的经济体保持一致还是继续偏离改革的做法。但特朗普本人是TPP的强烈反对者,他认为这是奥巴马政府的遗留贸易政策,这个政策背叛了美国,扩大了美国的贸易逆差,并且重创了美国的就业环境,所以他一直倾向于退出TPP(跨太平洋)以及TTIP(跨大西洋)。特朗普认为应该要向中国分阶段提出结构性改变。
站在中国的角度,我想继续保持双边谈判是非常有意义的,即使在最艰难的条件下还是要回到谈判桌上,转移焦点或者隔空喊话似乎能解决短时间的问题,但是起不到长久的积极作用。两方的对话如果一直是持有威胁,外交龃龉或霸凌的态度,那就更无作用,并且会成为一个长久的隐患。中国入世协议是以美中两国协议为基础的,西方社会指责中国的经济增长建立在了违反国际规则之上,他们对中国入世以后表示十分的失望。除了经贸原因,还有一层政治原因是:他们认为一个经济自由的国家必然会走向政治自由。中国人需要理解西方民主主义国家的意识形态。就像克林顿当年说服国会同意中国加入WTO时说:“美国要帮助一个希望发展的国家,特别是一个希望遵循国际规则的国家,入世就是为他们创造一个机会。美国当然不能为中国人做出选择,也不能为中国人选择什么样的政治制度,但是可以通过加入WTO为中国带来繁荣和稳定发展,给中国民众提供一个机会。”大致的原话是这样的。的确如此,没有一个国家可以为另一个国家做出选择,而只有当一个国家变得更强大时,它才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选择权。中国希望发展成全球领先的科技大国,中国也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在努力。西方社会看到的是中国偏离了当时入世时的改革方向,但时代不同了,中国在不断摸索并走出自己的创新特色之路,比如“一带一路”,“中国制造2025”等等,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就浮现而出了,比如补贴,技术转让以及对外国企业的歧视显然已经不符合国际准则,如果一个国家意识到一段时间内的经济增长违反了国际秩序,那做出即时调整,我认为是必要的,并且依旧可以保持继续增长。我希望中美之间能够继续良性对话,谈判的目的并不是追求妥协。当今政治的首要目的已经不是和平,比和平更重要的是稳定。如果继续选择以相互攻击的战术来谈判,我想不会得到什么利益,反而使得另一方变得更加激进。外交是一个很长期的工作,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是一次性买卖,造成两国之间的敌对状态对双方都很危险。尽管如今中美关系的倒退是已经发生了,但是如果采取非短线的长期策略还是会有许多良好的转机。我也看到过有人提出中美完全脱钩的理论,我觉得世界两大经济体完全脱钩是不可能的,最坏的脱钩是发生在某个层面上,但民间层面的脱钩不会发生,历史无法逆转,中美在民间通过这二十年建立起了广泛的合作与往来,已是“你中有我”和“我中有你”。所以希望中国在守住红线的基础上做出符合国际规则的相应改变,其实对自己既是一种挑战也是可持续性发展的必须。
二,美国精神的丧失背后是极左思想和影子政府的官僚制度
上文提到美国的鸽派与鹰派的角力,那笼络鸽派对中国重要吗?特朗普连任对北京是利是弊?以现在的美国政治环境来看,特朗普连任对中国应该是一个相对的利好,他的连任是一个大概率事件,但我认为中国不必去赌下一个总统是谁,美国对中国态度的基本面已成定局,大势所趋,我们改变不了已经发生过的事,也阻止不了未发生的事,重要的是在历史中学会反思,历史是一面镜子。包括美国也是时候必须进行有力的内部改革。现在的美国是让我有些失望的,其他人怎么看我不知道,有一批迅速崛起的民粹主义和极左派很大程度控制了美国的政治,所谓“天赋人权”“自由和民主”的美国精神其实在渐渐消亡,我眼里的美国已不再是当年里根形容的“山顶上的光辉”。如今美国政治权利不是被选出来的,“影子政府”和“永久当政者”笼罩下的白宫,存在着贪婪,傲慢,偏激,和狭隘的官僚主义。这和我十多年前念大学时候看到的美国是完全不同的,也可能那个时候我对美国并不了解,对自己的国家也认识不深。现在美国的影子势力正在影响着白宫高层。回顾历来的美国总统要么是政治家,要么是军事家,但特朗普是一个没有政治经验的富豪,恰恰是这样一个叛逆者提出想重建美国精神和美国基石,客观而言他身上的确是有英雄主义色彩的。他出现的时候正当于美国左右两派的政治精英都投降于美国经济衰落的概念,对二战以后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历史的痛恨,修正主义的矫枉过正。这些精英们都是倾向于西方崛起时代结束的论调,所以无形中支持俄罗斯,印度,或是中国的崛起。就是因为这样,美国这几年才会顺理成章的转移制造业和工业,才会说我们需要把低端劳动力外包给中国和印度。这几代美国人失去了美国精神,也自动放弃了美国在全球供应链中的影响地位,并且扶持了自己潜在的竞争对手的蓬勃发展。打破这些左派思想,重塑美国,这就是特朗普当选总统的重要原因。很多人评论特朗普,说他代表了新时代的需求。所谓新时代,不是他爱发推特等这些新型的出风头的方式,这是很表面的,其实特朗普的核心思想价值是唤醒了以美国中部为代表的多数美国人心中的”American Dream”. 当然,如今大多数的美国普通人并不关心政治,除了纽约等世界级大城市的美国人外,大多数人是倾向于保守的,就是处于中间的这个群体,这就是为什么美国总统大选都是要争取这一大片相对非政治的中间派,但有意思的现象是,美国人打着自由民主的旗帜,而实质上这群中间派正在不知不觉放弃自己的政治权利和自由,而国家赋予统治阶级和精英人士的权利自然就会变得越来越多,就是通常所说的“Big government, small citizens.” 而手上掌握着有效政治权利的精英群体又在走向某些极端。因此我个人认为从这个意义上讲,美国自由民主的选举并不存在,比如我们所看到台面上的民主党已经被极左的激进分子控制着,严重影响了美国精神的延续。
所谓美国精神,就是 the Soul of America,是指无论种族,肤色,信仰,语言,性别,美国是历史上唯一基于个人原则,以上帝赋予的个人权利而建立的国家。里根总统不就以“山顶上的光辉”来形容这个国家吗?美国《独立宣言》奠定了美国的意识形态,提出人人生而平等,人具有不可剥夺的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以及政府必须经人民的同意而组成。《独立宣言》的建立根基就是人人享有自由的初始准则。
今天为什么要说美国精神,中国共产党在革命战争中是给予肯定的:“民主的美国已经有了他的同伴,孙中山的事业已经有了它的继承者,这就是中国共产党和其他民主的势力。我们共产党人现在所进行的工作乃是华盛顿,杰斐逊,林肯等早已在美国进行过了的工作,它一定会得到而且已经得到民主的美国的同情……”(摘自《胡乔木文集》第一卷第130页)“7月4日万岁!民主的美国万岁!中国的独立战争和民主运动万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这是1945年4月13日《新华日报》高度评价美国,发表了一篇《纪念杰斐逊先生》的社论,赞扬了《独立宣言》的起草者。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去寻找下相关历史文献。当时的共产党毕竟是在野党,只有举起民主大旗才能向国民党争取更多的民主权利,也有利于自己获得美国军援,这是当年共产党在抗战环境下的权宜之计。今天人们因为各国采取的不同疫情防控方式来评判或者讨论民主主义制度好还是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我想没有什么可比性,这种对比也是偷换概念的。每个国家有每个国家不同时期的历史使命,有不同的文化起源,必须要放回完整的历史中来看,文化的发展是历史连续的长河,如果我们抽刀断水只讨论当下或者某个点,也许会本末倒置,所以这就回到了我文章开头中说到许倬云谈到的教育问题,他说现在的教育是失败的,快速的阅读和碎片式的信息很难培养出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所谓的知识分子。因为他的这段话,让我有了今天想动笔写作的冲动,不是要证明自己,而是想静下心来真正去梳理历史,梳理的目的是希望自己更好的看清世界,看清自己与世界的关系,当然也有一种对中华民族不可切割的关注与深厚的情感,对自己何去何从应该有更深的思考。毕竟生命短暂,如许倬云所说的,让全世界走过的路成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那人生在世也就毫无遗憾了。
全球经济一体化以后,好的思想价值和坏的思想价值,或者是相对保守相对极端的都揉到一起,在隐形中推动不同国家不同种族不约而同往同一个方向跑,你会发现普遍都会出现极左和民粹主义方向的倾斜。这种极左被视为了政治正确,被美国激进的民主党影响并控制着。回想下六十年前同为民主党总统的约翰肯尼迪,他当时是一个非常坚定的反共产主义者,他在国家安全的态度上一贯十分强硬,但是今天的极左却风向变了,你可以想象如果肯尼迪出现在今天,他一定是个政治不正确的人,他甚至都不可能被允许参加民主党代表大会,他的观点更加不能被允许代表该党派。但让人奇怪的是,现在的民主党在另一些问题上却又非常极左,比如希拉里可以将特朗普,普通的退休女兵,以及任何她反对的人都批判为俄罗斯间谍,我个人认为这种行为已经是毫无底线了,让人仿佛嗅到了文革时打倒牛鬼蛇神的暴力味道。同样如果倒退回六十年前的肯尼迪时代,像希拉里这样的麦卡锡主义者,也一定是会被踢出民主党。短短的六十年时间,美国的意识形态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六十年来中国发生了什么?六十年前的中国正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极左路线运动,大跃进中瞎指挥,虚报风,浮夸风,共产风盛行,传出了亩产万斤,甚至亩产十万斤的夸大报道。《人民日报》发表了鼓足干劲的社论。大家为了建设新中国,都要鼓足干劲,撸起袖子,争先恐后贡献自己的力量。1958年国家计委提出五年超过英国,十年赶上美国……有兴趣的人可以再去温故下这段被写在中国官方教课书上的历史。那一年苏联在干什么呢?1958年苏联拒绝帮助中国发展核武器,撕毁国防技术协定,又在中印冲突中袒护印度,1960年在布加斯勒特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大会上中苏撕破脸皮,将矛盾公开化,苏共中央全会明确指出中共反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在社会主义阵营中拉帮结派,试图取代苏共地位,为了遏制中国的发展,苏共中央委员会全体会议决定召回专家。今天的苏联老大哥为了疫情防范,全面禁止中国人入境,但让人不解的是却可以接受从中国入境的非中国国籍人士,俄罗斯无疑成为对中国人最严厉的国家之一。4月2日中国热情给莫斯科送去了25.5吨医疗物资,4月1日俄罗斯用An-124重型运输机载了60吨的医疗物资飞往美国。后来这个举动也受到了俄罗斯民众的质疑,为什么RDIF(Russian Direct Investment Fund)要捐那么多,自己国内的疫情也开始爆发啊。俄罗斯外长的回复是俄罗斯将来需要依靠美国的援助来与冠状病病毒做斗争。但美国却公开指责俄罗斯,说俄罗斯与中国和伊朗利在社交媒体散步疫情的虚假信息,立陶宛政府也站出来指责俄罗斯的虚假信息战术,指责俄罗斯发布了一个虚假信息,中国和伊朗将其提取并推广,俄罗斯再转引中国和伊朗的版本,目的就是让这个信息看上去像是独立产生的新信息……这样的多角关系让人眼花缭乱,创造了一种新的政治气氛,在有共同利益的方面合作,在没有利益的地方互相竞争和彼此指责。
说回美国,我们可以看到很明显的美国的极左主义领袖已经抓住了民主党的灵魂。过去的克林顿虽然是民主党,但至少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他以实用主义的方式和三角策略约束了这一群极左派。而现在的民主党代表以Nancy Pelosi为首对中国态度是非常鹰派的,她是意大利裔的美国人,她丈夫是一个千亿身价的银行家,布什评价她是个极端的自由主义者。2019年Nancy Pelosi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启动了争对特朗普的弹劾调查。我想很多人可能都是看了新闻标题没有完整跟踪过整个弹劾案件,这就实现了她的政治目的。1999年克林顿与乌克兰签署了一项条约,条约内容是要求两国提供互助共同打击腐败。特朗普当然有权依此条约给乌克兰总统打电话要求共同打击腐败,于是成为了Nancy Pelosi借题发挥启动弹劾调查,说特朗普借总统权利搜集对拜登的不利信息以干预大选,也成为反对派和极左媒体们的报导热点。这个麦卡锡主义的政治闹剧最终不了了之,其实不过是党派之争,但却给我留下了很大的思考和对政治的重新认识。如今的美国在两党斗争中渐渐失去了美国精神,白宫被疯狂的极左派渗透,而有些人恰恰是国会山幕后的隐形政府,他们在自己的位置上工作了二三十年,对政治深谙其道。相对特朗普这个短暂的总统而言,一个隐形的权利集团才是最可怕的。因此,我认为看待美国不能同看中国一样只看国家领导人,权利的分化和利益集团的政治角力以及各党派斗争中复杂的政治环境更值得琢磨。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2020年武汉新冠病毒(准确叫做Cov-19)的爆发让世界不得不重新看待自己在位置和责任。追求经济发展显然不再是衡量一个执政党合法性的唯一标准,当然待疫情过去以后恢复经济,增加就业和保持稳定依旧是各个国家的首要任务,但国家精神的重建则是一个非常长期无形的工作。也就如特朗普所说的:“今天的美国所失去的不是中国造成的,我不怪中国,而正是美国人自己。” 特朗普政府看到了问题的核心,亲近中国的华尔街也有了微妙的态度转变,被中国驱逐出境的美国左翼报纸也突然醒了,那么我们呢?
成功和失败是两个相对的属性,只有在回顾时才具有意义,并且永远不会有最后的定论。
后记:
收笔时,居然已是1万3千多字的长文。写的时候是上午10点,刚给院子里的花施完肥,现在已经是傍晚,颈椎也开始隐隐作痛,如果有人耐心看完我会非常感谢。其实时政评论是我最不喜欢写的,没有谁喜欢处在复杂的斗争关系中,养养花写写词才有生活的诗情画意。只是真心的希望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健康平安。每每看到确诊感染人数攀升或者有老人被病毒感染而呼吸衰竭的时候,作为一个有同理心的人自然是无比悲悯和痛苦的。我只想对在美国以及身处于任何国家的朋友们说,如果暂时的居家隔离能保障自己还有家人的安全与健康,那这样的付出其实并不是牺牲,而是一种所得,有失才有得,最终获得的是整个社会的平安,无数个体加在一起便是一个国家的健康与稳定。自由与民主的本质是天赋人权,既然人权是上帝(或者超越人类的宇宙)赋予的,那我想此时此刻上帝也会要求你和家人安静的呆在自己的避风港,外面残酷的世界就留给上帝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希望所有人都能珍惜当下的幸福,放下各种主义,暂歇各种颜色,向上帝祈求世界各国能尽早取得抗疫胜利!
引用中国驻美大使崔天凯先生的话作为结尾吧:“我始终坚信,我和无数人喜爱的纽约能挺得住、熬过去。前几天,纽约市民自发相约在各自阳台、窗台为奋斗在抗疫一线的医护人员鼓掌。这展示团结的一幕让我深受感动,我在掌声中听见了人们的爱与勇气,听到了这座城市的坚强和韧性,这是当下艰难时刻里的希望和光明。”
2020年4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