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假期（58）：石屏·古城
2020-8-10
早起。天气不好，下着毛毛细雨。看不到日出，异龙湖不用去了。
七点多出门，去古城转转。
古城正门叫“通贡门”，朝西。青砖的城台，木结构的城楼。中间的门洞可以走车，两侧有台阶可以上楼。应该不是年代很久远的建筑，看不出历史的沉淀。维护保管不是很好，青砖的墙面有水迹，城楼上的彩绘有油漆脱落。
进城，地面是毛石路，凹凸不平，走起来很不舒服。城内也可以行车，颠簸得厉害。古城部分像个马蹄，中间是三层砖木结构建筑，外观有点西洋的味道；外侧大多是两层老式的木结构建筑。感觉是极破败的样子，门面歪歪斜斜的，墙头胡乱拉着电线，板壁上胡乱挂着东西，石板上泼着脏水，地上的垃圾还没有打扫。云南的小城，大多是遍地花木，光鲜整洁的；而在这古城的街上，没有鲜花，没有绿树。
走入一条小巷，很多人在摆摊卖菜。或许赶集日吧，才七点多，就有了这么多人了。巷子里也是毛石路，三四米宽。两边都摆着摊子，留着中间仅容错身。有的已经开张，有的才到，正在摆摊。玉米，土豆，豆角，白菜，青菜，洋丝瓜，萝卜，茴香根，棕花，苹果，梨，桃，葡萄，无花果，核桃，板栗，竹笋，各种草药，各种调料，腌菜，竹器，铁器，塑料制品，还有算命的，理发的，卖老鼠药的，还有卖松明的。有挑担的，背篮的，赶马的，骑车的；有大堆大堆的，小堆小堆的。有的只卖几根黄瓜，几把小菜，价值不过十元。有卖野生菌的，篮子里只有一朵，不知什么菌，有碗口那么大。见我们拍照，热情地招呼，告诉我们叫什么，怎么弄，还说很好吃。又有人问价，卖家要价十二元，买家还价八元，最后以十元成交。有卖板栗的，一小堆，大概有两公斤，十五元一公斤。大个大个的，很新鲜，味道很好。雨燕花十五元，买了她一半。小堆小堆卖菜的，大多是老奶。估计是住城边上的，有点菜地，吃不完的就拿来换钱。这么早，已经到地里摘了菜，走到了市场，得多早起来啊。而且，这样很不容易赶一次集，也不过挣十来元，多辛苦啊。不过，尽管只是于我而言微不足道的十来元，对这些老人来讲，也许非常重要，比如可以换一袋盐，或者可以支付十天半月的电费，甚至可以换一袋止痛药。
这集市得有七八百米。集市的尽头，离南门不远。南门叫“云台门”，始建于明朝。有意思的是，我看到门洞里挂着“石屏县博物馆”的牌子，周边转了转却不见什么博物馆。再转回门洞一看，门洞下有道门，里面应该有个不大的房间，可能这就是“博物馆”吧。南门这一带，都是破旧的土基房，墙面大多被雨水淋得一道一道的水迹，土基的院墙很多坍塌了，门板的大门歪歪斜斜的，门槛下的的空洞可以进出小鸡和小狗。
回到古城中心区域，找到袁嘉谷故居。故居有个朝东的小小门坊，很不起眼，门楣上有“经济特元”的匾额。中国科举制度从隋朝开始到清朝结束，一千二百余年，“云南不出状元”是一个奇怪的现象。袁嘉谷的这个“状元”，其实并不正式。光绪年间，为了向西方学习，在正式考试之后，又搞了个“经济特科考试”，原先只考了二等第七名的袁嘉谷，复试列一等一名，叫做“经济特元”。实际上这个状元并不记载是在状元名录当中。不过，就算不怎么正式，毕竟也是云南历史上第一位状元，很了不起。看到“经济”二字，我还将袁先生看成是我的同行。后来仔细考究，才发现风马牛不相及。古时候的所谓“经济”，其实有“政治”的含义，远不是我们今天所谓的economy。袁嘉谷考取经济特元的论文题目是“防民犹防川论”，在“经济”的主题下讨论“防民”，也就是讨论限制自由，控制行动，这与经济学的老祖宗亚当·斯密的理念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我想，作为“经济特元”的袁先生，其实也是封建专制的思维，与“经济”思维是格格不入的。
进大门，过二门，到天井当中。朝南的正房当中，挂着袁嘉谷的画像，穿戴者清朝的官服官帽。说来有意思，袁嘉谷1904年考取状元，次年即1905年，科举制度就废除了。后来，袁先生曾经在京城和地方为官，又曾经到日本留学。再往后，唐继尧在昆明开办东陆大学（云南大学的前身），聘请袁先生回来任教。因为当时学校经费困难，袁先生不仅不领薪水，还捐款资助。
我们在院里拍照的时候，进来三女一男四位游客，六十多岁的样子，说着昆明话。听她们聊天，似乎对故居很熟悉。后来那老先生跟天井一侧办公室工作人员聊天，说他们是袁先生的后人，现在都在外地，每隔几年会回来看看。又问了工作人员一些什么。老先生就站在窗户外面，工作人员坐在里面，也不请人进去坐坐。
又去文庙转了转。文庙很大，都是老旧的空空的仿古建筑。院子里很多老年人，在跳舞的，在打纸牌的，在闲聊的。转了一圈，离开。
我这次来石屏，最大的心愿是去看看李怀秀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习所”。李怀秀和李书福姐弟，因为在央视选秀节目中唱“海菜腔”出名，后来申请到政府经费的支持，成立了“非物质文化传习所”，宣传和传习“海菜腔”。其实我小时候听过海菜腔的，不觉得怎么样。后来在央视一档什么原生态音乐比赛中听到李怀秀姐弟唱海菜腔，惊为天籁。我一直想象着，在石屏，大街小巷，街边树下，随时可以听到人们哼唱海菜腔。李怀秀不是办了传习所吗，应该会有教学和训练，我可以去旁听。
李怀秀李书福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习所，办在古城中心原先的县招待所。门前是个小小广场，边上的白墙上画着彝族舞蹈的场景。进大门是个小院子，有花圃，盆栽，果树。花圃边有大三弦的模型，塑料牌子上有“传承民族文化，弘扬民族精神”的标语。北侧一道门，进入一座院子。院子南边一座楼，朝北敞开着，是个教室。墙上挂着图片，介绍传习所几年来的工作，开展讲习班的情况，获得的各种表彰。木凳和椅子整整齐齐摆放着，干干净净的。一位五十来岁的男子在教室前边转悠，穿着彝族的服饰，我问他是不是传习所的老师，他说不是，老师在前边的院子里。教室前有水沟，沟边有各种花卉，还有果树。有小石桥通往北边的院子。
北边的院子是一正房两偏房的结构，二层木质结构。院子中间有盆景，四角有高耸的柏树。西偏房的厦子下有大木板的长凳，坐着四位年轻的女子，唧唧喳喳说着话。见我们进去，就不出声了。我问其中一位女子，传习所现在有没有教学活动，她说因为疫情，暂停了。我又问平时会不会组织演出或者安排练习，她说没有。我觉得有些尴尬，就转到一边。我转身之后，几位女子叽叽咕咕一会儿，然后拿起水桶，抹布之类去打扫卫生。我猜想她们可能担心我是上级来检查工作的，所以要做点事情装装样子。
东偏房楼下房间，一位白头发的女士在缝纫机上干活，她的身边堆着大红大紫的民族服装，我猜想她是在缝制演出服。我过去跟她聊了几句。她确实是在缝制演出服。因为疫情，演出停止半年多了。疫情过后，会组织很多演出，她要事先做些准备。我问她李怀秀在不在所里，她说在的，在楼上，在睡觉。我倒不是追星，不过确实很喜欢李怀秀的唱腔。要是可以看到她，我想跟她说几句鼓励的话。院子的一楼都是展示石屏彝族歌舞的，主要是海菜腔和烟盒舞。墙上挂着摄影图片，有歌舞的场景，生活的风貌。桌上，地上摆着各种乐器，大三弦，小三弦，象脚鼓，月琴，响蔑，等等。特制的烟盒也是乐器。安安静静看了一会儿，离开。
回到酒店附近吃早点。有一条三四百米的街道，两边都是卖羊肉米线的。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人家在开门营业，有的生意红火，坐得满满的，有的生意清淡，没什么客人。我们去了街口看起来还比较干净的一家。只有羊肉米线，有十五块的，二十块的，三十块的。我看大多数客人，点的都是二十块的。我想起那位卖野生菌的女子，她老早上山，采到一朵菌子，老远跑到城里，才卖了十块，可以买半碗羊肉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