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初学者（33）：简单劳动和复杂劳动
2019-10-26
单位商品价值量的大小与生产该商品的劳动的不同性质有关。马克思讲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的关系时，经常用“劳动的不同性质”指不同形式的劳动，也就是具体劳动；用“劳动的相同性质”指劳动力的耗费，也就是抽象劳动。这里讲的“劳动的不同性质”指的也是具体劳动。虽说是具体劳动决定使用价值而抽象劳动决定价值，但是不同的具体劳动在相同时间内耗费的劳动力是不同的，付出的辛劳是不同的，因而其创造的价值也不同。这样说看起来有些矛盾，似乎具体劳动也是决定价值价值的因素；其实不然，决定价值的仍然是具体劳动背后的抽象劳动。
有些劳动，劳动者不需要经过专门的学习和训练就能从事，叫做简单劳动；有些劳动，劳动者要经过专门的学习和训练才能完成，叫做复杂劳动。在我们的传统农村生活中，干一般农活，挖地，播种，施肥，除草，收割等等，是耳濡目染而习得的技能，是不需要专门学习和训练的，就是简单劳动。其实也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逐渐掌握的。匠人的劳动，是要专门学习和训练的，有的要拜师，要做学徒，要很长时间学习训练之后才能出师，才能单独揽活。篾匠和铁匠，锁匠和木匠，伞匠和劁猪匠，都是这样。这叫复杂劳动。当然，不同的复杂劳动其复杂程度是不同的。在我的印象中，木匠最复杂，最高级，也最有艺术性。
简单劳动和复杂劳动的区分来自习惯，也受社会经济发展的影响。在社会文化和经济技术的变迁中，有的简单劳动可能会变为复杂劳动，而有些复杂劳动可能会变成简单劳动。传统社会里的种植和养殖一般来说属于简单劳动，毋须专门学习和训练就能从事，而在现代社会里，种植和养殖越来越需要专门学习和训练了。而有些劳动过程，原先有复杂的操作过程，需要专门学习和训练，随着经济技术进步和社会发展，或者是技术简单化了，或者是技术普及化了，就不需要专门学习和训练了。我们上学的时候，使用电脑打字很复杂，需要花很多时间学习和训练。比如练五笔字型就有专门的教材和培训。我实在不愿意花那么多时间来学习和练习打字，也相信一项好的技术会变得越来越简单而方便。到了后来，果然傻瓜都能玩电脑，电脑打字有了很简单的拼音输入。
相同的劳动时间内，不同的具体劳动中耗费的劳动力不同，劳动者付出的辛劳不同，因而其创造的价值也会有所不同。“比较复杂的劳动只是自乘的或不如说多倍的简单劳动，因此，少量的复杂劳动等于多量的简单劳动。”（58）相同时间内，复杂劳动创造的价值是简单劳动创造价值的若干倍，马克思说这是来自人们的经验和习惯。究竟为什么呢？如果是相同的劳动，我们可以用时间来比较不同劳动过程创造的商品价值；如果是相同的劳动时间，就只能比较劳动过程中的抽象劳动耗费了。我们先前讲价值量的决定时，只讲了劳动时间。在解释简单劳动和复杂劳动的关系时，也许应该将劳动时间和劳动耗费结合起来。
我试图对相同时间内复杂劳动创造的价值是简单劳动创造价值的若干倍做个简单解释。——
其一，复杂劳动需要事先的学习和训练，需要周密的准备，而简单劳动一般来说不需要。比如我儿时上山砍柴，不需要为砍柴本身做什么准备（磨刀的时间可以忽略，因为磨一次刀可以用很长时间）；而我现在上课每次课前要准备，而且在此之前还有过很长时间的阅读思考的准备。
其二，相对于简单劳动，复杂劳动可以理解为一种投入密度更大的劳动。我儿时上山砍柴，松松散散，悠哉乐哉，可以一路唱唱山歌，玩玩游戏；而我现在上课，自始至终高度紧张精力高度集中。砍柴只是累身，而上课是既累身，更累心。
这样，从量上讲，相同时间的劳动，复杂劳动的实际劳动时间比简单劳动长；从质上讲，相同时间里复杂劳动的投入密度比简单劳动高，所以复杂劳动创造的价值高于简单劳动。
我自己对这种解释其实不太信服。
马克思说：“各种劳动化为当作它们的计算单位的简单劳动的不同比例，是在生产者背后由社会过程决定的，因而在他们看来，似乎是由习惯决定的。”（58）这个“社会过程”究竟是什么？就现实而言，不同商品生产耗费的劳动表现为不同的价格，实际上是一个市场的过程，但这是价值的实现，而不是价值的创造。不过，人们在很难将价值实现与价值创造区别开来，因而也就很容易将不同劳动在相同时间内实现的价值的不同理解为价值创造的不同。在我们传统农村，做木工活确实比下地干活挣得多得多。挣得多其实是实现的价值多，而不一定就是付出的辛劳多，创造的价值多。
因为要比较相同劳动时间内创造的价值的多少，我们只能考虑生产过程中的劳动耗费，辛劳程度。可是，劳动耗费如何度量？如何比较？如何区别一种劳动与另外一种劳动付出的不同辛劳呢？亚当·斯密将劳动的付出理解为“安宁、自由和幸福”的牺牲，这种牺牲有可能度量吗？比较一般农户下地干活和木匠做木工活，就劳动的辛劳而言，后者不一定就高于前者。少时家里请木匠来打供桌，观察过他们工作。在屋里工作，没有风吹日晒；干个把小时活，闲下来抽抽烟；午饭要吃两个小时，有酒喝；晚饭后，有的木匠还会读《三国演义》。在我们那里，木匠就是知识分子，他们有时间读书。晚上能够读书，说明白天工作不是特别累。下地干活，风雨无阻，白天累得半死，晚上哪还有精力读书？所以，就劳动耗费而言，很难讲复杂劳动创造的价值就高于简单劳动。
现实中人们观念里对不同劳动在相同时间创造价值的不同的判断，似乎是“习惯”，也可能是“偏见”，还可能有“歧视”。从事复杂劳动的人群或者阶层，可能是社会生活中具有优势的群体。出于对自己工作重要性的判断，出于为自己更高收入的辩护，在复杂劳动比简单劳动“高级”的观念下，会进一步产生复杂劳动创造价值高于简单劳动的思想。这种思想可能有一些不够科学的成分。
复杂劳动往往意味着技术含量更高的劳动，是代表生产力进步方向的劳动，这样的劳动由于其稀缺性，甚至是一定程度的垄断性，在市场过程中能够获得更多的收入，这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在我们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市场很不健全的阶段，曾经有过“造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现象，这是很不正常，很不合理的。但实现就是如此。
创造多少价值和取得多少收入是两回事儿，一个是价值创造，一个价值实现。复杂劳动创造价值高于简单劳动还是一个不确定的命题，我们还需要通过实践来观察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