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年华·烟鹂篇
桑葚年华一
【老虎与小鱼】
读烟鹂,却似胜过我腹诽的《烟鹂》。木心爷爷对我说“云雀叫了一整天”了,我这才猛抬眼,却望见了夏天。那年夏天,阳光在树叶间闪烁,一如我的童年。
读“尔雅(牙)”知不律——青檀有别,知鸟兽,遂释名。
桑葚年华
我想自己必是坐在鲁迅先生的三味书屋里看百草园的。那是些零零碎碎的花草与鬼怪故事,譬如美女蛇,譬如桑葚与覆盆子们,还有先生对我说的那两声“Ade!……Ade!”与我对先生说的“listen to me !”我想自己定是与先生坐在他的课桌前对谈了,他的头发依然很精神地竖着,我想自己定是唤醒了他记忆中诸多的蟋蟀与木莲了。
先生是可怜的,我是怀抱着自己对他的无比敬仰与无限同情和他谈心的:蟋蟀是在《豳风·七月》里叫过,在我曾放置着去世的外祖父的遗像的客厅里唱过,后来竟不知所踪了,我想蟋蟀们大概是不会变形的。但是美女蛇的确是有的,她在阿长的嘴里变得是那么恐怖与可怕,小孩子们定是不敢在深的夜里起床的,也定是不敢去张望露着淡淡月色在窗玻璃上洒下的明与暗的影的。那是夜暗的魅影,在暗的夜有着诸多的夜灵。
仿佛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这个世界最拥挤的是声音,声音是不怕挤的。那么,幼年的我在三味书屋里,听到的是芭蕉叶们散发出的清淡色“沙沙”声,是自己的毛笔在纸上研磨出的水墨色“沙沙声”,是先生的先生——寿镜吾老先生读书时发出的沙哑的“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座皆惊!”的朗读声。
我确是不知三味书屋的“三味”的;我确是秉着先生所言做到了“一座皆惊”的;我确是知道蝉蜕与腊梅在不应该并存的季节并存着,此时它们也定在先生的那一个“早”字下被惊住了。而我却又是无知的——年幼到只想着那夏季草丛中的桑葚与覆盆子了。叫天子的声音与黄鹂鸟声音在晴朗的天空云烟着,它们也定是惦记着这夏日明晃晃的亮了。
茴香豆们依然还在先生画的那个孔乙己的盘子里躺着;酒也还是在的,也还是有的;赊的帐也还是在,也还是有的;怪哉也还是在,也还是有的。但它们都都还是那么沉默与安静,一如先生说话时所怀抱的情怀——“空虚与充实”,一如我在自己的幼年,在自己的现今。——现今我尝着刚从杨梅树上摘下的新鲜却酸的杨梅,然后把它们用糖一拌,制成了酸梅汤用冰镇着;幼年我把校徽别在自己的那件棉布花连衣裙衣领的内侧,让站在古一小学校门口检查校徽的值日生男同学头疼,然后清脆地和他开玩笑说着拼音的前声与后韵。
这一夏一夏的日子似青豆子般颗颗清晰地挂在豆树上;似叶片儿般在这个冬季片片落下,堆积成了云朵般的记忆。
日子真的象树叶儿那么多呢,——是有时间数叶片儿,有时间数青豆子与别的一些小情趣的。
所以,我站在秋千架上,也学先生来一句
“Ade! 我的粘糕,Ade! 我的粘糕带豆面儿!”眼前出现的是先生画的祥林嫂与那细脚伶仃的圆规,还有那个狗气煞与雪花膏。
《祝福》的祝福声在鞭炮里响起了,天神们的确都在这一刻来了:
“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