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㖞—,好消息,广大村民同志们,北村谢有福家门口大量收蒜薹,请有蒜薹的村民将蒜薹拉到谢有福家门前去卖。”
村委会门前的四个大喇叭里,电工一遍一遍地播送着谢有福家门口大量收购蒜薹的消息,而且每播送一遍,中间都要放一段李正敏先生的王宝钏唱段。
四个大喇叭声音很大,只要开播,就响彻全村四野,不论是在村中的老少爷们,还是在田地里干活的精壮劳力,都能将广播里所播内容听得清清楚楚。这几年,新成立的村委会办公地仍在原来的大队部,村中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四个喇叭,除了宣传党的政策、通知会议外,还为广大村民承担了做广告的业务,哪里收购蒜薹、大蒜和辣子等农产品,老板就私下给电工一点实惠,将消息播送出去,一旦有了客商,村民生产的东西就能立刻卖出去。
由于近日少雨,每天烈日炎炎,在充足的阳光照射下,蒜薹噌噌地不断在长,不到两天功夫,全村各家各户都开始抽蒜薹了。
杨玉兰吃过早饭,和谢有福一起帮助儿子兰盾把磅秤、桌椅、塑料编织袋等有用物件,放到门前搭建的帆布大棚里,让兰盾暂时负责蒜薹的收购,她和谢有福去自己的地里打蒜薹了。
兰盾不爱读书,已经辍学在家,对做生意却很是上心,他从小就在村中的镇供销社蒜薹大蒜收购点边玩耍,对咋样过磅秤、怎样计算付账等的一些规程比较熟悉,很乐意母亲的这样安排,一个人坐在桌子旁,静静地等待卖蒜薹之人。
苟家滩这几年大蒜的面积越来越大,蒜薹和蒜头质量好,逐渐有了名气,因此,村中慕名而来的大小客商也不少,有的直接就在田间地头进行交易。兰盾要想毫无顾虑地收到蒜薹,还是得费一点心思。于是,他打发人到村委会的配电室找到电工,让其广播宣传一下。说来还真灵,一会儿就来了几架子车蒜薹。
蒜薹车子一到,兰盾就立马上前,动作敏捷,操作熟练地一一回收,他按照往年的老规程,每家付款前按照百分之十的量扣秤。因为蒜薹在保存过程中,常温下多存放一天,其断头处就会老化一段,变得硬如柴棍,无法再食用,收购商一般最少要扣种植户百分之十的分量。虽然大家心里感到憋屈,但庄稼的生长不等人,长成了出产了就得卖,而且杨玉兰家这里价格合理,每市斤五角钱,比其他商贩高出一角五分钱,大家还都愿意来她家这里卖。
兰盾一车一车地收,一编织袋一编织袋地装起来,垒成一丈多高的蒜薹墙。十几架子车过去了,都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不料,村委会的大喇叭又响了。
“㖞—,广大的村民同志们,北村谢喜子家大量收购蒜薹,每斤五角五分钱,扣秤百分子五。”
“走,走,到喜子家去。”哗的一下子,四五辆架子车就掉头拉向喜子家门前。原来喜子有一个舅舅也在兰州做生意,看到杨玉兰家要搞蒜薹、大蒜收购,喜子娘就立即联系自己的娘家兄弟也来村中设点,一是帮助自己也能挣点钱,二是给杨玉兰难堪,觉得自己与杨玉兰虽同是甘肃省人,但就是要和她杠在一起,争个高低上下,斗个你输我赢。
看到卖蒜薹的人开始往自己的门前转,喜子娘别提有多高兴了,两个胳膊在腹前左右摆动,上下翻舞,又是招呼人,又是上前拽架子车,忙的不亦乐乎。
兰盾一看这阵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李斌每天电话告知给他们底价,他们多降一分,就能多挣一分,他们多涨一毛,就会少赚一毛。是跟着涨价,还是保持原价,他很为难,不由气上心来,很想找喜子娘理论。
就在这时,杨玉兰和谢有福拉着满满一架子车蒜薹回来了,还没等杨玉兰开口,谢有福就发话了。
“大家是......是 ......别忙着离开,我们家按每斤六角收,扣秤也是百分之五。”
“呀,还是老七厉害,好,不走了。”许多人都又把车头转回到杨玉兰家。
一个星期后,村中的各家各户都开始挖蒜了,杨玉兰按照李斌的吩咐开始收购大蒜头。象收购蒜薹一样,大蒜的收购在价格竞争上也很激烈,好在李斌放话说,一切随行就市,别人涨,咱就涨,不怕,他定不会亏待杨玉兰的。有了李斌的保证,杨玉兰也有了底气,她和孩子们每天分头四处打探,随时了解行情,在价格上或升或降,一切运作自如,且总能比别的商家高出那么一点点,再加上杨玉兰要求谢有福和兰盾绝不能在秤上做手脚,赢得很大的人气和很好的声誉,群众都愿意把东西拉到她家来卖,即使在同等价格的情况下,收购量必然大过喜子家了,一个季节下来,足足赚了两万多元钱,杨玉兰和谢有福高兴地几夜都没合眼。
时间不觉到了七月份,又一年的高考来临了。杨玉兰给孩子送去了足够的花销,保证金枝身体不会再出任何问题。
这次高考,金枝觉得每科答题都特舒心,头脑也很清醒,浑身上下倍感轻松,回到家,虽然父母不敢直接问她考的咋样,但她可以肯定, 今年考上想必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当高考通知书发到村委会时,谢小犊象看到珍宝一样,高兴地将其捎回送到杨玉兰家。近年来为了避免闲话,她很少到杨玉兰家,除非家族中有红白喜事发生,需要他这个当村干部的出面张罗。他对当年对杨玉兰表露的情感并不觉得后悔,只是当年自己的年轻鲁莽行为,造成村中人这么些年来对她的误解和谩骂,总觉得心里有愧。他看到金枝的大学通知书,从心里佩服杨玉兰的执着,他想,她也该苦尽甘来了。
“金枝考上大学了,金枝考上大学了。”作为金枝家门中的长辈,谢小犊也觉得光荣,边走边向村民炫耀,使得全村人一下子知道了这天大的喜事,金枝可是村中的第一位女大学生。一会儿功夫,杨玉兰家的前庭里挤满了村中的男女老少。
杨玉兰自然是欣喜万分了,赶紧打发兰盾去村中的商店买回了葵花籽和糖果,金枝端着盘子一一散发给大家,人们边吃边称赞,都说金枝这下功成了,也给谢家人争气了。
“爸,爸,你咋啦?”金枝和兰盾忽然大声地喊着。正吃在兴头上、谝在兴头上的大伙惊奇地一看,谢有福竟然面带笑容、双目紧闭地倒在了地上。
谢有福因为太过高兴而中风了,住院治疗了二十天后,下肢还是不能行走,说话更加不清楚,出院后每日只能坐在轮椅上生活了。
对金枝来说,虽然没有考上自己理想的医学大学,而是国内著名的一所农业大学,但如果在农业大学能学到一门农业技术,将来用自己的所学带领农民致富奔小康,更好地为农民群众服务,那也是不错的。同时,自从大家都知道金枝考上大学以后,村中毕业几年的女孩子都回到学校去复考,家长们不再认为女孩子读书无用了,这也是她最大的欣慰。
几天后,周建朝家托人来说情了,希望重新撮合金枝和周建朝的婚事,但被杨玉兰一口回绝了。说实在的,要不是金枝一再阻拦,谢有福的几个嫂子早就拉着杨玉兰到周建朝家门口骂去了,不知道他们家的人是怎么想的,还敢叫人来再提婚事。
到了开学的前一天,杨玉兰把给孩子缝制的新被褥、新买的衣服等进行精心地打包,她决定亲自送金枝去上学,将家里的大小事务给兰盾交代了一下,在乡亲们的护送下,陪同金枝踏上了去大学的求学之路。
待续